第67章 释怀
如果说初恋让邹棠尝到了爱情的各种滋味与现实的残酷，那对杨薇的那场暗恋则让她彻底明白，爱情不仅是感性与冲动的碰撞，更是理性的选择，而她再一次沦为被选择后剩下的那一个，还让初恋留下的那道原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加深，留下了疤痕。
人在年少时，在涉世未深、阅历不足的年纪，都或多或少地会有慕强心理，邹棠亦是如此，她喜欢成熟有魅力的姐姐，喜欢被温柔呵护的感觉。
初恋陈舒比她大八岁，是飒爽干练的职业女性，社会阅历与经验丰富，最起码比邹棠丰富，她知道小女生喜欢的一切，也满足了邹棠对爱情的一切幻想，但如今想来，邹棠想她当初除了心动，也许是迷恋陈舒待人接物那游刃有余的态度，又或是举手投足间沉稳优雅的气质，那些都是当时的她所不具备的。
无论好坏，每段感情都会使人成长，邹棠在初恋身上学到了爱情不单是两个人的事，还涉及两个家庭，身处环境，职业、朋友、同事等等。
所以陈舒不仅只是一个独立个体，她无法摆脱家庭带来的束缚，无法摆脱世俗与周遭的一切所带来的影响，无法坚定地选择邹棠，而邹棠有自己的骄傲，既然不被选择，她也不屑挽留，更不喜欢丑态百出的争吵式
分手，可潇洒地离开并不代表她不会伤心难过，那段难捱的失恋期，也是她迷恋上杨薇的时期。
她再一次重蹈覆辙，陷入了成熟有魅力的姐姐所营造的温柔迷局。
杨薇成绩优异待人亲切，一直是医大临院女神般的存在，直到邹棠和冯欣入学，天赋逐渐显露，女神的称号才有了交接。
大四那年，邹棠和冯欣加入了杨薇所在的科研项目组，随着接触时间的增多，邹棠总觉得杨薇对她的照顾要比对其他学弟学妹更多一些，杨薇也是除冯欣外，学校里第一个知道她喜欢女生的人，她也对杨薇讲述了那段痛彻心扉的初恋。
杨薇如知心大姐姐一般，在生活上悉心关怀，在学业上答疑解惑，她的温柔与体贴让邹棠彻底走出了失恋的伤痛，她们会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分享日常，会在假期时一起旅行，甚至会在气氛暧昧到极点时牵手或拥抱，可邹棠始终不敢表白，她知道杨薇的家境不是很好，所以她害怕，害怕再一次不被选择，但她始终相信她们是互相喜欢的，她一直在等杨薇主动向她表明心意，她想只要杨薇能为她鼓起勇气，那她必定不负。
可现实是杨薇不仅没有向她表明心意，还选择和一位师兄一同出国深造，并且是以情侣的身份。
邹棠简单带过了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总结为“曾经喜欢过，但没有在一起”并再三强调“早已经没有任何留恋”
冷清言这才明白邹棠曾说的暗恋并不是指自己，心里的醋坛子再一次打翻，可比起对过往的恋情吃醋，她
更在意邹棠见到杨薇时的反常。
邹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冷清言的反应，犹豫后问道“冷清言，你。。 你相信我吗？”
冷清言心里一紧，不自觉地攥紧了方向盘，她自知无法再分心开车，打转向停靠在了路边。
“相信”她轻轻点头，却忽然不敢看邹棠的眼睛，垂
眸攥紧了交叠的五指。
邹棠唇角泛起一丝苦涩，坐正后垂下了眼帘“之前。。 转科室的事。。 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是认为自己作为外科医生的觉悟不够，不仅心智不够成熟，意志也不够坚定，所以才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再站在手术台上，但会让我这样想的起因。。 ”她闭了闭眼，艰难开口“是杨薇”
心在猛烈地颤动，冷清言倏然睁大眼睛，转头看向了邹棠。
“但我真的不是因为对她还有留恋，你相信我”邹棠
急切地看向冷清言，伸手覆在了冷清言的手背上。
心中翻涌的醋海忽然平息，逐渐被酸甜的暖流所取代，溢出心间溢出眼底，冷清言翻转手腕，紧握住了邹棠的手，与坚定的眼神一起，给予了邹棠肯定的回答“我相信你”
邹棠唇角微动，强忍着想要拥抱的冲动，垂眸掩去了不该在此时泛起的温情，她看向被冷清言紧握的手，也是给予她勇气的源泉“今年的二月，那时候刚过完春节，杨薇的姑妈因意外车祸被送到了我们医院，脑损伤，肺创伤，腹腔出血，多处开放性骨折，伤势非常严重，急诊科主任已经判断无法救治，他希望老人能走的安详一些，准备撤掉仪器，当时我也在场，虽然成功的
几率微乎其微，但我认为不能就这样放弃。。 所以我。。 我。。 &34;
冷清言的情绪随着邹棠的情绪一同起伏，肺腑都揪在了一起，难以呼吸，但她知道接下来才是重点，她用双手将邹棠的手紧紧包裹，希望能带给邹棠力量和勇气。
力量与勇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心间，邹棠感受到了，情绪渐渐平复，这也是她第一次有勇气提起和面对这件事，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开口“杨薇也是悸城人，从小和她姑妈相依为命，她姑妈还为照顾她和丈夫离了婚，而且没有子女，她说她学医就是为给她姑妈争气，为让她姑妈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因为我知道这些，也见过她姑妈，所以我当时起了私心，我觉得老人家太苦了，苦了半辈子终于要过上好日子了，不该就这样走的。。 我求主任给我机会，让我试一试，还请脑外和普外的主任和我一起会诊。。 ”
她缓缓闭眼，已是面无血色“做了开颅、开胸、开腹同时进行的手术，可手术进行到一半她就。。 带着本不该承受的痛苦。。 永远的离开了”
冷清言能明白到邹棠的痛苦与难过，还有深深地自责，毕竟她的邹医生是如此的善良，可她总觉得事情不单只是这样，虽然没有挽回杨薇姑妈的生命是遗憾，但邹棠已经尽了全力，这不该成为她放弃心胸外科的理由。
而且邹棠还没有说到杨薇，想到起因，冷清言的心蓦地一颤，隐约明白了什么，她紧握着邹棠的手，一手抚上邹棠的脸颊，迫使邹棠看向了她“她。。 她是不是认为
没有救回她姑妈是你的错”
有暖流渐渐滑过胸腔，缓缓平息了汹涌的难过与自责，邹棠轻轻摇头，抬手覆在冷清言的手背上，攥在手心里，又连同相握的手一起握在了身前，她不断汲取着冷清言带给她的力量，开始了最艰难地解释“那场手术一切都是按流程走的，没有任何违规操作，但。。 我有我
的私心，主任有主任的考量，像这样同时进行的手术并不常见，如果能成功，不仅对患者来说是奇迹，这样的案例对今后的研究和教学都有很大帮助，所以。。 有人认为我是将本该安详离开的老人家当成是。。 手术实验品。。 ”
“胡说！你没有！你只是想救她！”冷清言激动打
断，同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邹棠唇角微动，渐渐红了眼睛，她知道冷清言是相信她的，这便足以让她释怀，她缓了缓，呼出了胸中的淤堵“杨薇赶到医院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虽然报告上没有任何问题，但我想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才会跑来质问我，我能理解她，也向她解释了我的私心只是出于想挽救她姑妈的生命，只是她当时太过伤悲和激动，并不相信我的解释”
冷清言紧蹙着眉头，沉声问道“她说你什么了？”对于杨薇的质问，邹棠早已释怀，但她知道如果讲出来，冷清言一定会替她感到生气，那是不必要的情绪，她也不想冷清言生气，毕竟气大伤身，她怎么舍得，知道冷清言是在乎她的，这便足够了。
她垂眸看向相握的手，用拇指缓缓轻抚冷清言的手背，那冰凉的温度已经渗入她的掌心，流淌进心里，是抚平伤痛最好的药剂“她说什么都没关系，那毕竟是她
唯一的亲人，我很尊敬的一位老师曾经说过，不论患者和患者家属的情绪有多么激动，多么不讲理或胡搅蛮缠，医生都应该要站在他们的角度多去理解和包容，毕竟我们经常要面对的事，对他们来说是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重大打击，虽然她也是医生，可一但身份立场转变，和普通人所产生的情绪都是相同的。。 “
“但她有句话说的没错，是我太过自负，主任都已经
下了判断，我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能力挽救她姑妈的生命，而且作为医生，我应该时刻保持冷静，时刻保持严谨慎独的职业态度，不该因为是认识的人而起私心，更不该让本可以安详离世的老人在手术台上承受不该承受
的痛苦，所以在这之后的几场手术里，我都会因为这件事而分心，虽然没有造成失误，但如果主刀医生不能以最好状态投入到手术中，那就是对患者不负责任，也是对生命的亵渎，这就是我所说的觉悟不够，不够成熟，不够坚定。。 ”
冷清言不断地摇头，眸中满溢着疼惜，她的邹医生太过认真，太过温柔善良，还傻得让她心疼，她将邹棠的双手反握在手心里，坚定道“不，她那句话有错，而且是大错特错，如果是我，我会感谢你的私心，感谢你没有放弃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即便成功几率微乎其微，你都没有因为胆怯、因为害怕承担责任而放弃希望，作为医生，你尽你了全力，作为相识的熟人，你依然尽了全力，仁至义尽，你会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是因为你太善良了，善良到让我觉得你很傻，很笨。。 &34;
邹棠怔愣地望着冷清言，深深地望进冷清言眸光中的温柔与坚定，和那背后对她的肯定，冷清言的一字一
句带着滚烫的温度声声落入她的心湖，蒸腾着，在她的眼里形成了雾气，又将她眸中的释怀凝结成泪珠，溢出眼底，滑落了脸颊。
“冷清言。。 ”有暖流涌上喉头，邹棠一时哽咽，倾身
将额头抵在了冷清言的肩膀上“你对我的滤镜是不是开的太大了，还有，你怎么总是把我说的话还给我啊”
冷清言弯了弯唇角，柔声嗔道“还不是跟你学的”心疼早已溢出眼底，她扶起邹棠，用拇指轻柔地抚去了邹棠的泪痕“哪有什么滤镜，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你是勇敢善良的邹医生，是你自己不信”
邹棠破涕为笑，却有些难为情，娇声嘴硬“谁说我不信了，我信”
眸中泛起难以抑制的宠溺，冷清言忽然想起了电影《怦然心动》里的一句话：有的人浅薄，有的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是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如彩虹般绚烂的人，从此以后，其他人不过就是匆匆浮云。
她想邹棠，她的邹医生就是这样如彩虹般绚烂的人，不仅夺目，还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里，而那颗名为邹棠的种子早已扎根在她的心里，连接着她的血肉与神经，开出了绚丽的海棠，不仅娇艳柔美，还藏着蚀骨断
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