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长月篇:前情
冰裳一颗丸药,换来了与云姨娘见面的机会。
别苑内,不明所以的云姨娘被蒙着眼送了进来。
“你们你们带我去哪儿,我可是柱国大将军叶啸的妾室,你们不能赶我走,二小姐,我知错了,我不该提起冰裳,你别卖了我。”
云姨娘很是害怕,叶夕雾不由分说就叫人将她囫囵个儿的带走了,她还以为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人,要把她给卖了呢。
冰裳挥退左右,伸手摘下了蒙在她脸上的布,说道:“不是要卖了你,是我要见你。”
云姨娘眼前恍惚了一阵儿,眼前模糊的身影才渐渐清晰,待看清眼前站着的人,眼眶一热,滚出泪来。
“冰裳,是你吗?我的孩子”
她泪眼朦胧,想要抱抱冰裳,却被冰裳侧身避开了。
云姨娘悻悻收回手,不知所措的擦了擦眼泪,“不怪你,这么多年没和我见过了,家里又不肯认你,不怪你,不怪你”
不管是书里还是剧里,对于云姨娘这个人都着墨甚少,冰裳也一时不好判断她的好坏,只道:“既然来了,以后就别回叶府了,就在这别苑里住着吧。”
云姨娘一怔,随即连忙摇头,“不成的,你这是说什么呢,我是叶府的人,怎好别府另居?我又不是外室,我是将军正经的妾室。”
冰裳早已想过她不会立刻答应,也不强求,转而道:“我有一事一直不解,还想请你解惑。”
云姨娘道:“你说。”
“叶啸那般宠爱叶夕雾,便是其他任何子女都比不过,这是为何?若说是夫妻恩爱,那叶夕雾的生母又身份高贵,还是嫡妻,为何她的孩子只是次女,其余长子、长女、次子皆为别人所出,为什么叶夕雾的生母早早就离世?”
原主叶夕雾在书里有这样一句话描述,“性格乖戾,几近凶残。”
短短八个字,既是她做的孽,也是旁人受的苦。
只不过一个出身名门的嫡出贵女,为何会养成这般心性?若说是因为叶夕雾只是黎苏苏的一缕恶魂,那么将她养成这样的叶家,又是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呢?
要知道叶家一直被盛国国君忌惮,他叶家又是大长公主、又是荣恩郡主、又是柱国大将军,如此显赫的身份,勾连着皇亲国戚,还纵着嫡女肆意妄为,难不成是专门做给皇帝看的?
要不他怎么不纵着儿子呢?要知道叶泽宇虽然混蛋,却有家法控制着,终究没有太出格,只是不成器而已。而叶清宇,虽然也是庶子,却养的文韬武略,如今身负官职,戍守边疆。
两个女儿一个养的怯懦阴暗,一个养的乖张性戾,是为什么呢?
后来两个女儿一个嫁质子、一个嫁储君,这算不算是叶家下的一步棋?
难不成叶啸才是隐藏在背后的野心家,盛、景两国各投一票,互为牵制,这样他才能坐稳大将军的宝座?
是了是了,没有仗打,那他们叶家在朝堂上仅靠大长公主婆媳两个女人,是立不起来的。
怪不得澹台烬在宫中受尽欺凌,一直无人看顾。可自从和叶夕雾成了婚,不仅魔神渐渐苏醒,就连他也在宫中耳聪目明。盛国皇帝无论密谋什么他都能及时查到消息,若说是叶啸暗中助力,那才比较说得过去。
还有一点,澹台烬的人那么多年也没能救得了他,怎么到盛景两国开战时,他们轻易就能混进盛国国都了?这可是奸细啊。
再有就是澹台烬逃出盛国,甚至带上了叶夕雾,这能做到吗?
明明一直都说盛国国力比较强,那么澹台烬带着区区几个人,还带着叶夕雾这个“累赘”,是怎么顺利逃回景国的呢?
别说澹台烬那时会吞噬妖丹,已经不是凡人了。
那盛国会修行的,又不止他一个,那萧凛、庞宜之、虞卿等人,不说各个都是高手,起码也比澹台烬半路出家强得多,所以他怎么可能轻易逃脱大肆追捕呢?
除非,是盛国这边有人从中阻挠。
冰裳越想越是心惊,云姨娘忐忑的望着她。
“冰裳,你在想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冰裳回过神来,“没什么,刚刚我的问题,你有答案吗?你和那几个姨娘,究竟是怎么在主母眼皮子底下生出长女的?”
云姨娘咬了咬牙,如云似雾的眼睛楚楚可怜望向冰裳。可惜她使错了对象,冰裳并不是叶啸。
见冰裳一脸漠然,云姨娘的心也哽咽几番,说起了往事。
“我曾是你祖母的侍女。”
冰裳一怔,未曾想还有这层关系。
“那荣恩郡主的确尊贵,与将军也曾恩爱一场。只不过…我在那之前,就已经与将军在一起了。我先是通房,后来主母才将我提为姨娘,然后又给将军纳了几房妾室。我与将军青梅竹马,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所以早就和将军在一起了,这才先于主母有孕。那时你祖母还看顾着我,我才平安生下你来。只是先于主母生养,到底不好,所以我们母女才在叶府备受冷眼。”
云姨娘的话半遮半藏,也许是不好意思对着女儿诉说往事,冰裳眼前却勾勒出了一幅后宅争斗的戏码来。
开玩笑,她上一个身份,可是宫斗冠军魏嬿婉。云姨娘和荣恩郡主之间,必定不会多么融洽。
“可你到底只是妾室,生的又是女儿。她要忌惮,为何不忌惮生了长子的妾?而且,她的死难不与和你有关?要不然那为何叶夕雾总缠着不放。”
云姨娘轻轻摇头,“我哪儿有那个本事,我太卑微了。这府里的妾室何止我一个?除了我以外,其余妾室都是出身良家,或是郡主的带过来的媵妾,只有我是奴婢出身,又先生出了你,所以不被主母所喜。二小姐耳濡目染,自然也…”
她截住话头,不好在外过多指摘主家。
冰裳点头,“那老太太和叶将军呢,这么多子女,他们为何独宠叶夕雾,将她纵的跋扈恶毒?”
云姨娘眨眨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因为她生母早逝?而且荣恩郡主是大长公主的侄女儿,一向得老太太喜欢,她自然也爱屋及乌了。至于将军,他总是有愧疚的吧,这些个儿女,唯有二小姐年幼丧母。”
冰裳只觉荒唐,“怪不得叶夕雾推人落水也不曾有过愧疚之心,更怪不得她说只要她跟祖母说一声,叶冰裳这辈子也只能做个婢妾,原来是习惯使然。但我还是不明白,你做妾,未尝没有老太太和叶将军的意思,你能先生出孩子,总不会是叶将军厌恶你吧;你是老太太的侍女出身,要是她讨厌你,你也不会和叶将军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是为何他们偏偏瞧不上你的女儿呢?”
云姨娘咬着牙,脸色变得难堪,“我们母女一见面,你就非要问我如此难以启齿的问题吗?”
冰裳也知道自己多少有些咄咄逼人了,却没有松口。
“你也知道我们是母女,可那叶府有我的容身之地吗?若是不弄清楚这些,只怕以后的危机更多。若不是我有机缘,你以为我能活着回来?”
想到女儿掉落山崖叶家人也不许找,甚至勒令家里人不准再提起冰裳一星半点儿,说是怕惹得二小姐做噩梦。
可是,那是她才八岁的女儿啊。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要怎么在掉落山崖之后存活,要怎么面对漫山的野兽?
一想起这些,当年骤然失去女儿的心痛又袭了上来,云姨娘捂住心口,扶着廊柱缓缓蹲下。
“冰裳,不要怨,不要恨,我们没有资格对付他们,再忍一忍,嫁了人就好了。我看那六皇子对你不错,你便是嫁给他也好,不要再计较以前了好吗?”
云姨娘不再顾忌,她冲上去抓着冰裳来回的看,上上下下,从左到右,看得仔仔细细,似乎是怕她再次消失一般。
“我去给你求情,将军对我总还有几分情分在,只要我们做小伏低,一定会忍出头的。”
冰裳无言的看着她,却并没有掰开她的手。
“忍字是在心头插了一把刀,那太痛苦了,我宁愿将这把刀插进别人的心口。”
云姨娘睁大了眼,“冰裳”
这个女儿对她来说又脆弱又陌生,她不敢像平常母亲一样命令她,却又无比担忧。这二十几年的卑微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且固执的认为自己那一套才是对女儿好的方式。
冰裳扶着她到亭中坐下,温言道:“我已经将你从叶家买回来了,叶二小姐亲自卖的,这是你的身契,收好了。”
云姨娘呆呆的看着冰裳塞在她手里的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她的姓名。
仿佛烫手一般,云姨娘一把推开,“我不要,我是叶家的婢妾,我我不能离开了。”
冰嫦则拿起身契一把烧了,干脆道:“随你,反正你如今是自由身,随你想去叶府做客,还是住在这里。先说好了,我身无长物,你若是跟着我,过一段时间我离开这里,咱们可是要露宿街头的。”
云姨娘若有所思,片刻后就要告辞。
冰裳没拦她,只是问道:“你确定要回叶府?”
云姨娘脸色一红,“我还有些体己”
冰裳这才笑了,“好。”
不愧是一对儿母女,果然最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