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长月篇：所谓祖母
萧凛准备了府里最好的院子，冰裳却只留下了一个老实笨拙的丫鬟，其余一律送了出去。
夜晚时分，万籁俱寂，才静下心来和“冰裳”谈话。
“你不要老是出声，会吓死人知道吗？”
白天叶夕雾仆一登场，“冰裳”就叫嚣着杀了她，要不是忍耐力极大，还真会被她影响到。
“冰裳”：“抱歉，你并不知道她以后会害的我多惨，还有澹台烬，你一定要将他们杀了以绝后患，他们会害死我们的。”
“我知道，我既然来到这里，必然是要拨乱反正的，你老是打断我，很影响我做事知道吗？”
“冰裳”：“好，我我不轻易说话了，除非你叫我。”
“成交。”
第二日一早，老实的丫鬟面露难色。
“怎么了？”
“姑娘，大长公主来了，正在宴客厅呢，说是要见你。”
冰裳才刚睡醒，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冷笑，怎么？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是因为想她呢？还是因为忌惮萧凛呢？
“六殿下呢？”
“六殿下一早进宫去了，大长公主是长辈，便是六殿下平常都会给几分面子的。”
言下之意就是冰裳作为寄居者不要不知好歹，给萧凛惹麻烦。
不过冰裳也很想见识见识，这位剧里毫不犹豫投敌叛国的大长公主到底是何等模样。
洗漱过后，又顶着丫鬟吃人的目光吃完了早餐，冰裳才慢悠悠到场了。
大长公主人仿若老僧入定，不过早已脸色铁青。见冰裳缓缓而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狠狠跺了下龙头杖。
高高在上，气势十足。
冰裳闲庭信步，在大长公主面前坐下。
“你找我？”
“你成何体统？”大长公主跺的拐杖咚咚作响，指着冰裳骂道：
“你多年未归家，一回家便和六殿下纠缠在一起，毫不知羞耻，连你妹妹也不认，见到祖母也不问好。哪怕你只是个庶女，也不该如此没规矩，快跟我回叶府去，别在外头丢人现眼。”
冰裳偏头躲过她的口水，闻言面如寒霜。
“不知羞耻，丢人现眼？老人家，别说我不认识你，就是真认识你，你这般说辞也当真过分。多年前我才八岁，不知何故掉落山崖，可不曾有人去寻找过，连个收尸人也未见过，如此冷待，我只当自己是个孤儿呢。你是我什么人呐，有什么资格骂我。要我说你倚老卖老才是真的。”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斜眼瞥着，似乎极为看不起冰裳一般。
“强词夺理，你当日是自己贪玩失踪的，这么多年也不归家，可见心中没有父母亲人，不孝不悌，枉为人也。今日又出口顶撞，实在不逊，身为你的祖母，我若不管，只怕叫天下人耻笑。来人，将她给我按住了打，什么时候认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冰裳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大长公主。
“老太太，要发疯你也看看场合，这里是六殿下的府邸，不是你家。”
大长公主猛然回神，四处一看，果然有些奴仆暗自憋笑，这令她更加恼怒。
“你快给我回去。”
冰裳心里也有气，她当初第一次是穿越是为谁啊，还不是因为你这老太太一家子剧情太离谱给气死的嘛。
呸。
“回去？回哪儿去？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祖母，可有证据？第一次见面就占我便宜，真是不知所谓。若不是我心地善良，尊老爱幼，必然第一个把你打出去。”
大长公主气得发颤，怒不可遏，活到这么老祖宗的年纪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忤逆她。
“你们都是死人啊，六殿下的人我指使不动，难不成你们不是叶家的奴才吗？把她给我抓回去。你和那云姨娘长的那么相似，天生一副柔柔弱弱勾引男人的相，还说不是她的种？与其让你在外败坏叶府的名声，倒不如我亲自料理了你。”
大长公主背后的叶家人立刻蠢蠢欲动，虽然忌惮时机不对，可也不敢忤逆大长公主的意思。
冰裳见他们真要动手，也只是侧身避了避，接着心念一起，刚才已经凉掉的茶水瞬间滚烫。
“去。”
心中默念一声，滚烫的开水顿时朝着叶家众人泼了过去。
“啊！”
宴客厅中一片惨叫，萧凛府上的人面面相觑。明明都没看见谁出手，可叶家人怎么就被茶水烫到了呢？
大长公主是唯一没被泼到的人，但也受了不少波及，被惊惧惨叫的仆人给带累地跌坐倒地，头上的钗环掉落一地。
冰裳就在一边看着，还不忘火上浇油。
“呀，这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是神仙显灵，见不得有些人仗势欺人吗？真是老天有眼啊。”
大长公主狠狠瞪着冰裳，“是不是你搞得鬼？”
冰裳手一摊，“难不成我一杯杯泼过去吗？”
大长公主一怔，面上十分过不去，“一定是你使了妖法，不然怎么会突然横生枝节？”
“你倒是聪明啊，别人都是笨蛋王八蛋。”
萧凛府上的人不好冷眼旁观，也都围上来手忙脚乱的帮忙烫伤的人剪开衣物，包扎伤口，冰裳只是多看了几眼。
大长公主被丫鬟扶了起来，她忽视掉地上的一片哀嚎，直指着冰裳道：
“若是今日不随我回去，那么来日就是你来求我，我也不会松口让你进叶府。还有你那个云姨娘，既然她教不好孩子，我看也没有必要再留在叶家了，一个奴仆婢妾，随意打死了就是，哼。”
冰裳面色无常，仿佛大长公主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一样。
心底声音却惊叫起来，“不，不能杀了我娘，咱们暂时认错吧，糊弄过一时再说。”
可直到大长公主出府，冰裳都未说出一句软和话来。
心底的声音泣道：“娘，娘”
冰裳沉着脸，目送着大长公主的车驾走远。
中午萧凛回来了，自有嘴快的下人跟他说了这事儿。他略一沉思，便顺手折了几枝梅花带了过去。
冰裳正在院中感悟冰系法则，见萧凛过来才停下。
“跟你道个歉，今天来了个莫名其妙的老太太，我忍不住教训了她，把你的府邸搞得乱七八糟的。”
萧凛不甚在意，直将手中剪好的梅花递给她，“不妨事，你瞧瞧这梅花，我看它开的极好。”
冰嫦看了几眼，红梅傲雪，萧凛来的急，梅枝上的积雪还未化。长短高低，配的错落有致，他又将之插在白玉瓷瓶里，相得益彰，很是好看。
“很好看，你的审美不错。”
萧凛有点疑惑，不过审美一词细细琢磨，他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若是大长公主真是你的亲人，你待如何？”
“不如何，那年我才八岁，但我记得没有人找过我。如今我长大成人，那老太太仆一见面就对我喊打喊杀的，只怕我的坠崖失踪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瞒你说，她方才来时我仔细看过，她对我为何失踪避而不谈，口口声声只说我不想归家是因为勾搭上了你，看来这背后必定有她苦苦欺瞒的原因。不过，对不起你了。她口口声声的说辞，倒像是我仗你的势欺负人。”
萧凛本就是不拘小节的人，闻言也只有同情。本来下人回禀说大长公主一见冰裳就发难，已经让他担忧不已了，如今见冰裳满脸落寞，更是心疼。
“我就说下了早朝后为何叶将军对着我欲言又止，想来是昨日那个丫鬟认出了你，回去就禀报了。老实说，因为叶家二小姐的关系，我一向对他们敬而远之，却也未曾听说过叶家还有一位小姐，不过大长公主也不会无的放矢，看来这其中必是有隐情的。”
“有又如何呢，就算真的是我亲人。依你所见，还有认的必要吗？”
萧凛没有立刻作答，反而认真想了想，“我认为，两下安稳便好，强行拘在一起，反而徒惹伤悲。”
冰裳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继而劝我回去呢。”
萧凛摇摇头，“孝顺二字，得拆开来看，孝与顺是两个意思。生而不养，养而不教，都是极恶之事。上亲不慈，何故强人所难，非要晚辈屈就呢？”
冰裳想不到他居然由此觉悟，倒是意料之外。
“你说的对，我只是来看看，修道之人，本就该堪破红尘的。我一心向道，只想匡扶正义，护佑天下，并不想困于宅邸，整日只知争风吃醋。”
这话是套话，但同样也是在点拨萧凛。
果然冰裳刚说完，萧凛的眼神便暗淡了几分。
“姑娘有此志向，甚好。”
两人相顾无言，只有静静看着梅花雪景，闻着淡淡幽香。
好在很快有小厮过来打破了沉默，“殿下，这是叶府派人送过来的信。”
二人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了然。
萧凛一目十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叶将军邀请你我一同赴宴。”
冰裳也笑，“看来来者不善了，还请殿下陪我入府做个见证。”
“一定。”
说罢冰裳便移开了眼，转身望着天际。萧凛看了看清冷的月亮，又看了看冰嫦，眼里一时粲然一时暗淡，踌躇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