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修罗地狱
凌烈率领的一千槊枪营的兵将赶到时，这时的战场已变成了一片混乱的修罗地狱。
半刻钟前
半里地外开，凌烈已经听到，一连串的刀剑撞击声，想必负责殿后的部队，已经与西夏蛮子交手。
凌烈心急如焚，免不了加快策马的速度，把身后的槊枪营远远抛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
喊杀声和武器的金属撞击声反而越来越微弱。
出现在凌烈的眼前，是一场血腥的噩梦。
不论他在土城，还是燕月关，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已习惯战场上一切残酷的结果。
但这次，成了他多年以后，挥之不去噩梦，每次偶尔回想这一场血战，他不由得想干呕。
因为这一战是人与人相残的极限。
黄沙弥漫的战场上，残臂残肢随处可见，被剖开的肺腑内脏，零散地附着在干燥的沙地上。
大部份已经慢慢被风沙，抽取了血液，淡颜色的碎块，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石头还是人体的内脏。
那些横七竖八的盔甲，全都是血迹斑斑，但里面往往都会含有半截的躯体。
并且残缺不全的铺洒在地上，已经分不清楚，他们组合起来之前，应该是什么样子。
有一具刀盾兵的尸首，几乎失去了半边脸，鼻骨、眼窝、眉毛全嵌入头骨里。
从伤口轮廓来看，应该是由马蹄造成，但他手中竟然握住了，一根长长的肠子，而肠子是来自于，旁边一副穿着厚重的铁甲的尸体，这副铁甲尸体的腰间，有一处深深的刀痕。
而铁甲颈部以上的头盔，渗出的鲜血已经凝结成晶块状的红砖，有一个碗口般深浅的凹痕，从凹痕的形状来判断，应该是由硬物击打所造成的。
这附近，还有一只紧握着头盔的手臂。
从服饰来看，那应该是一只大唐边军的手臂，手臂是被齐整地劈断的，从劈断的切口可以判断，只有斧头才有那种威力。
而这只手臂的主人在哪，明显已经没办法考证，因为旁边几十步以内，根本没有一具完好的尸体。
凌烈看到这一幕，脑海中便不由自主，把这些零碎的细节进行充补，它们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生死搏杀的故事。
战场上两名大唐边军，碰上了西夏重骑。
其中一名边军，被冲锋的战马，踢中了半边脸，但他手中的钢刀，同时也砍入了重骑兵的腹部。
骑兵负伤倒地后，忍痛挣扎着拔出斧头。
此时，另一名边军趁机一刀直劈骑兵前胸，但发现奈何不了这身坚实的铁甲，于是他抓起地上，一个散落的铁甲头盔，用力砸向了骑兵天灵盖。
重骑兵已经受了致命伤，被砸中后，已是目眩神驰，但仍然凭着直觉挥动斧头，将这名边军的手臂齐齐劈断。
被砸晕后的骑兵，重伤倒地不起。
脸部被马蹄踢中的边军，凭借仅有的半口气，匍匐爬向重骑兵，把手探进被刀砍开的铁甲，硬生生把对手的肠子扯出护甲。
这场厮杀已将人性中的凶悍推向了顶峰。
不管是西夏还是大唐，都为了生存和胜利，拼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黄土之上，除了人体的碎块，还有大量的马匹尸体。
凌烈一直视马为这个世界上体态最优雅、并拥有完美的肌肉线条、兼具灵性的动物。
然而，如今这些战马的尸体与人的碎块混杂在一起，马尾、马头、以及一截截马腿无序堆叠，凌乱之极。
若非亲眼所见，他或许会以为自己置身于地狱里的屠场。
在这一堆堆马尸里，除了极少数，身上仍残存着铁甲的战马以外。
其余大量的马尸，从皮毛的颜色、长短，甚至毛发的特征来看，正是骁骑营那些四肢修长、体态优美的大食名马。
这些马匹曾是骁骑营的忠实伙伴，如今却成了这片战场上血腥混乱的一部分。
一股突然刮起的冷风，吹开了朦胧的黄沙，让凌烈看清了更远处的境况。
前方只有百多名残余边军，几乎每个人都负了伤，他们穿着的战袍，粘满了，由黄土和鲜血混和的泥块，远看宛如一具具只有染了红色的土俑。
再远处有几匹骁骑营的战马，在尸体堆附近徘徊，想必是主人已经死战，而它们却不舍得离去。
“咔，嚓！”
“啊！”一声惨叫，立马让凌烈回过神来。
只见一道黑色的闪电光自一名骁骑营骑兵后背淹没、消失，又在前胸处突起，混合着血光， 暴然挣出。
这是一柄漆黑色的长戟，只是这柄长戟仿佛对鲜血有着疯狂的贪婪，血色混合在长戟身上，加上那暗暗幽幽的血滴，这柄长戟像是，流着唾液的嗜血凶兽。
这名骑兵口中仍咯着血，双手握住穿身而出的戟头，眼中充满不甘。
长戟轻轻一扬，已从这名骑兵的右肋滑出。
此时的凌烈才看清这个战场上的形势。
金云飞和赵成良，还有霍岚风，正在和萨尔沙苦斗。
三人联手依然处于下风，而他们三人之外被一群铁浮屠包围，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环形，三人处境可谓是岌岌可危。
环形的外围是残余边军和数几骑的骁骑营在苦苦支撑。
元朵儿的吐火罗骑兵和异族大军，已经把这些残余边军分割包围，尽管双方死伤惨重，但以人数来看，西夏军队还是占有绝对优势。
要救人就要杀人，凌烈开始杀人，还是用最快的刀和最直接的手法。
凌烈猛挥一鞭，战马朝着环形包围圈直奔而去，如果包围圈是一个平静的湖面，那这一人一刀一马，就像一滴水珠，轻盈，但必定会产生涟漪。
这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人。
凌烈的战马突入铁浮屠的包围圈，【铁壁境】带动的刀锋骤然而起，几名铁浮屠骑兵看到远处一人一马突入，直觉告诉他们，这个后唐将领如果不倒下，倒下的就是他们。
三根长矛，从三个角度，直刺凌烈，一矛击马，一矛击人，一矛封住凌烈可以闪躲的空隙。“嚓”这轻脆的响声，点到即止，三名铁浮屠握着三根只有半截的矛身。
明明刀和长矛还有距离，但刀气已至，将长矛一划而断。
这几名铁浮屠感到无比的恐惧，这刻他们身上的铁甲在凌烈的刀锋下如薄纸一般脆弱。
“嚓”鲜血迸溅，混杂着凄厉的嚎叫声。
刀刃划破空气，将铁甲和肉体一同分割。
凌烈只用了四刀，把三名铁浮屠砍杀，但他发现砍到第四刀的时候，他的钢刀已经崩裂。
而在同一时间他终于把这个环形包围圈，撕开了一道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