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当代包公
牛桂山离开后，罗清一个人呆坐饮茶，本是清香的龙井茶，却被他越喝越苦。
“大人，今时可不同往日啊”这句话，久久回响在罗清的心头，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罗清知道牛桂山是在提醒自己要认清时局，要明确地意识到，现在这县太爷的椅子下面，是一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的火山口，而自己的项上人头，随时都可能被起义的农民军拿来祭旗，或者被完不成任务的上级拿来背锅。
这些危险，罗清无须牛桂山提醒，自是门清，可该怎么化解呢？
一是逃跑，罗清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两个字。
二是造反，这对罗清的来说是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的事，自然断不可为。
三是坚守岗位，他倒是想一直干下去，不过从身边人愈演愈烈的思变情绪中已察觉到，自己干不了多久了，可能性命也难保。
此时罗清低头看看满是补丁的衣服，再抬头看看面黄肌瘦的家人，他觉得自己有资格对天地，皇上，百姓说一句——我尽力了！这使得他无所畏惧。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罗清的思路，催粮官崔及带着几个士兵闯到了罗清面前。
罗清赶紧行礼，笑着说道：“不知大人来此，有何指示！”
“我不是大人，你才是大人，我这颗脑袋已经攥在了你手里了，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吧！”崔及说着说着，就要行礼。
罗清看到此状，吓出一身冷汗，赶忙上前扶住崔及，说道：“大人，使不得，使不得，你给我行礼真是折煞我也。”
崔及这时突然严肃起来，铁青着脸说道：“我是代表韩全通将军来的，特意通知你，两天内必须要备齐十五车粮草，不然，你我的人头都要落地！”
“十五车！”罗清吃了一惊，说道，“上次不才要十车，现在百姓的生活更艰难了，这这……”
“不要提上次了，上次说的是十车，你倒好，最后就备好了七车，你知道吗，这差点要了我的命，要不是韩全通将军，念及我跟随他多年的情分，我早已身首异处！”崔及激动地说道。
“大人您受惊了，”罗清边说边给崔及倒了一杯茶，并递给了他，说道，“上次要十车，这次不知为何要十五车，还多了五车？”
罗清没有喝茶，直接将茶杯重重放下，说道：“以前韩将军只对付三窟山的反贼，可如今，王成这帮流寇即将到来，为了抵御这帮新增的反贼，自然要用更多的士兵，也就需要更多的粮！”
“可是，可是……”罗清满脸愁容地说道。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们问你要粮，实在是形势所逼，不是无理取闹！”崔及厉声打断了罗清的话。
“是、是……”罗清不停地点着头，说道，“韩将军即将以一人之力，对对抗两大反贼，其英勇、其气魄，真不愧为当世名将，对于这样的人，朝廷应该有钱粮供给吧。”
崔及转过身，向几个士兵白摆了摆手，士兵退下之后，又亲自把门窗关上，然后小声地对罗清说：“罗大人，现在就咱们两个人，我就跟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现在的大阳国早就不是那个万国来朝的大阳国了，以前朝廷为了防止将领权利过大，是不给将领财政、人事任命等权利的，现在朝廷自顾不暇，根本就没有能力供养，调度庞大的军队，可是还有动乱要平定，只能放开将领的各种权利，让他们可以自行征兵征粮，所以现在别想去朝廷那里讨钱粮，讨也没有。
“那皇上不就逐渐变成空架子了吗，皇上，臣有罪啊！”罗清哭着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崔及赶忙说道。
罗清擦了擦眼泪，说道：“感谢大人给我说这些，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也真想给你筹集十五车粮草，可眼下百姓困苦，上次为了筹集那十车粮草，我已逼死多户百姓了，导致现在寝食难安，噩梦缠身，如今又要筹集十五车，我真是恨不得自己身上能长出粮食！”
“现在我算是体会到了’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民‘这句话的真义了。”崔及凑近罗清耳朵旁说道，“如果你这次不能筹集来，那士兵可要来抢了，到时候，死伤的百姓更多！”
“这、这……”罗清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话已带到，告辞。”崔及转身离去，只剩下罗清一人在苦海中沉沦。
等人们再看到罗清的时候，他已经吊死在空中，尸体下面的茶桌上，留下了一封亲笔信。
县令一死，县丞便成了县衙的临时当家人，众人不敢拆开此信，便把他交给了县丞牛桂山。
牛桂山拆开此信，只见上面写道：
韩全通将军
鄙人罗清，寒窗苦读数十载，承蒙皇恩浩荡，考中科举，得任桂水县令，虽官小位微，但丝毫不敢懈怠，生怕上负皇恩，下愧黎民。
近年来，天灾不断，战乱四起，最重要的是鄙人无能，使得百姓苦不堪言，常以树皮、泥皮充饥，实不能再为将军筹集十五车粮草，鄙人愿以我之罪命抵七车粮草，望将军开恩，体恤民情，成全所愿，我自当含笑九泉。
罪臣罗清
“当代包公，当代包公！”牛桂山看着此信，不知不觉间，衣袖已被两行热泪打湿。
县衙的人得知详情，哭的更加厉害起来，这震耳欲聋的哭声引来了附近的百姓，百姓得知罗老爷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不惜以命抵粮，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县衙淹没在泪水的海洋中。
牛桂山看着罗清的尸体，心中不由地感慨道：罗大人，你的死，不是你的错，是这个时代的错，这样的时代配不上你这样的好人，而我牛桂山，一定要努力去创造一个好的时代，一个能让你这样的好人充分施展才华的时代。
牛桂山感慨之余，突然觉得怀中点异样，他一摸，竟发现凭空多了一个小纸条，他连忙四处张望，发现到处都是哭丧的人，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一时间也想不了那么多，于是走进僻静处，悄悄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道：“明日丑时，月牙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