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
「其实我遇到好看的人会一直说废话,一直问东问西,不敢靠近她,也不敢夸她漂亮。」
陆信珍哗一下把被子掀开。
“好热……”
才入春南方天气变幻无常,她推开窗靠在边沿,用力搓脸。
凌晨四点,陆信珍失眠了。
明天还要早起干活……
现在只剩两小时能睡。
她打开微信,鬼使神差点进张施英的朋友圈。
还是一样的图片,一张张画面拼凑成张施英笑着唤她的样子。
有些事她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愣怔的瞬间,松懈的手指触到角落的爱心上。
“啊!!!”
那都是几个月前的照片,点赞就会被发现在偷看他的朋友圈。她赶紧取消。
没一分钟,手机响起。居然是张施英打来语音。
陆信珍一马平川的大脑里一辆蒸汽火车呼啸而过。
手机还在响,吵闹的铃声已经让另一间房的陆信嘉翻身叹气。
惊慌之下她做了一件更蠢的事——把张施英的电话给挂了。
等她反应过来准备回电道歉时对方发来消息。
【还没睡?】
陆信珍把头埋在被子里回复。
【是不是打扰你了?】
【我觉少,已经起床了。】
【太早了吧?】她阿嫲才这个时间起床。
好像知道她想什么似的,那边马上回复【是不是很像老头子?】
陆信珍马上发去一个三连否认的表情。
然后张施英给了个更老气的回复。
【表情很可爱。】
陆信珍看着手机傻笑。
【这么早起又没事做不会无聊吗?】她有时起夜会听见信嘉在房里通宵打游戏。张施英明显是不会玩游戏的,空着这么长的时间没事做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看书或者玩拼图。微笑jpg】
过了一分钟,消息撤回。张施英又发了一遍,这次结尾换成了笑cry的表情,然后又补上一个猫猫的可爱表情包。
陆信珍望着回复发呆。她想起以前在学校大家聊天说到天才通常比别人睡得少,像爱迪生这些发明家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工作,比睡得多的人效率高几倍。张施英大概也是这种人,所以才会这样优秀。不像自己上课都会打瞌睡,没用的很。
她退出页面,看着桌面壁纸上的两个相依偎的可爱公仔。将来在他身边的应该也是同样优秀的人吧?
后来怎么样陆信珍已经不记得,好像是睡着又好像是发呆,总之一上午她因为缺觉步子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阿妹!阿嫂!”
上午,阿姑拎着装满菜的小推车走进陆记。
“有芫荽无?”
“有!”陆信珍去后厨拿菜。
出来时阿姑和母亲正坐在茶台前聊天,陆信珍把香菜装在小车里。
“妹啊,来。”阿姑招招手,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票,“拿去看。”
陆信珍笑一笑,把票推回去,“给妹妹看,周末我要看店。”
阿姑恨铁不成钢:“白仁仔,你跟医生去。天天呆在店里怎么嫁出去?”
“妹啊,拿着。”陆母睇她一眼。
“那店怎么办?”
阿姑拍拍她,笑着说:“叫阿弟下来,你不要管啦!”
陆信嘉的考试又一次落榜,这两天正心情烦闷窝在房里打游戏发泄。
陆信珍捏住两张票,烫手似的丢进围裙口袋里。
晚上收铺之后,她来到公园步道。
“信珍!”张施英远远地招手跑来,“又来这里练普通话吗?”
陆信珍没点头也没摇头,定定站在他前面,从口袋里拿出那两张票交给张施英。
“送你。”
张施英看着递到跟前的两张票,“这个话剧的票很难买。”
他接过票翻看,问道:“你怎么买到的?”
“阿姑给我的。”陆信珍没说是阿姑让她和张施英一起去看。
“都给我吗?两张?”
她本来脸皮就薄,让她说出这票是专门让她和张施英一起去的还不如杀了她。对于看话剧这事陆信珍也是半推半就。反正周末店里也忙,票都给张施英,自己也有空闲帮店里干活。
陆信珍点头:“都给你了。”
“这样啊!”
张施英似笑非笑,将其中一张递到她眼前。
微风吹过,带起票纸沙沙作响。陆信珍抬头,望向一双灿烂若星的眼眸。
“我有两张票,请你去看话剧。”
周末,天阴沉沉的。临近中午也只有散客
两三人。
卤好的狮头鹅一只只挂在明档垂头耷眼。
“落雨喔!”
陆信珍将外卖打好包装,扭头张望雾蒙蒙的天空。梅雨季就是这样,大雨说下就下,两三天都不会停。
轰隆!几声闷雷。
大雨倾盆而下。
店门口传来洪亮的招呼声:“阿嫂阿兄,叻食未!”(吃了吗?)
阿姑从外面进来。滴水的雨伞直接丢在门口,她走去茶台倒了杯热水。
“阿妹,还没出去喔!”
“去哪?”
阿姑大叫一声:“哇父,去约会啊!”
“对哦。”陆母一拍脑袋,“陆信珍你干嘛还不走?”
陆信珍将打包好的卤鹅饭码放在窗口,转头回答:“我干完活再去。”
“干什么活?石磨担去担转来。等你做完医生都跑了!”阿姑扯掉她的围裙系在自己身上,“阿姑在这,你去啦!”
外面一声惊雷,天转而下起暴雨。陆信珍被连推带搡轰出门外,临走前陆母还不忘嘱咐她换件好看的衣服。
离开场时间还有一小时,陆信珍先回家换衣服。张施英今天上午还要出诊,两人约好在剧院汇合。
陆信珍翻箱倒柜选了几件衣服扔在床上,又在衣柜里翻来翻去,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从边边拿出挂着的那件粉纱裙。
那时去找张贤余表白的时候她就穿的这件,现在一看见还能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自己好看的衣服不多,挑来挑去也只剩这件能穿。
陆信珍打开窗伸手向外探。雨比先前小了不少。陆母这时打电话来催,她忙着找钥匙接起电话匆匆出门。
另一边,张施英也刚下班从候诊室走出准备赴约。
“张老师,今天上班呀?”护士换好衣服来问诊台交班,看见张施英从候诊室路过。
张施英看着电视上显示的时间,满脸喜悦:“现在准备回去。”
“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吗?”
“约了人去看话剧。”
“是跟未婚妻去看吧?”
张施英笑而不答。
“小心啊,今天特大暴雨。”
“是吗?外面下雨了?”张施英看看周围,才发现进来的病患人手一把淋湿的雨伞。
护士整理单据打趣道:“我们科室不靠窗你当然不知道,外面雨大的跟倒水一样。”
天空很应景的劈下一道惊雷,接着整座城市又是一轮大雨滂沱。
雨中,剧院旧馆被淹得只剩一个轮廓。陈旧的大门紧闭,一个瘦瘦的身影紧紧贴在门沿边。
来时走的急,陆信珍忘记带伞,偏偏到站时又下起暴雨。
等她像个水鬼一样赶到的时候,发现话剧院大门被生锈的铁链缠绕,只依稀能透过肮脏的玻璃看见里面搬空的大厅。
现在她不仅浑身浇透,手机也进水直接关机。
陆信珍拿出票又看一眼,才发现湿透的票纸上印着另一个地址。
她忘记了旧馆在一个月以前就已经关掉,现在活动都安排在新馆。
陆信珍叹气,只能缩在门边等雨停后离开。
上次穿这条裙子就碰上表错情的乌龙事,这次穿上又走错了地方,陆信珍觉得自己以后还是不要穿这条裙子了,每次穿都会遇上一堆糗事。
外面电闪雷鸣夹杂汽车的报警声,雨大的连街对面的大楼都只能看见模糊轮廓。
“雨什么时候停呀?”陆信珍看向外面发呆。
电话打不通,也不知道张施英那边怎么样。她这样莫名其妙放鸽子估计换成谁都会生气吧?
一道闪电劈下,雨下得更大,眼前彻底成了一片雾白。
墙上的碎石被打下来,陆信珍又往里躲了躲。
风雨中一个小黑点飘摇朝向剧院的方向。
开始像风吹起的垃圾袋,等到黑点越来越大才发现是一把黑伞。
轰隆!
又是一声闷雷。
黑色的皮鞋一步步踏上积水的台阶。
雨伞上滑落的水滴不断沾湿西装裤脚。
陆信珍看着渐渐笼罩的黑影靠近。
雨伞收起,她直愣愣看向对面被雨水浇湿的挺拔身躯。
“张施英?”
“信珍。”
张施英微微喘气,沾湿的发丝垂落在额前。
雨滴打落在身上,陆信珍用胳膊抹一下脸,然后双臂紧抱站在角落,湿透的衣服粘在皮肤上,整个人瑟瑟发抖。
张施英脱下身上的外套给陆信珍披住,“抱歉,早知道就去店里接你了。”
临出发前他才从同事那里得知剧院有新旧馆。
“新馆有直达车和地铁直通负一楼,比旧馆方
便多了。”
“还有新旧馆?”
“哦,您不知道?我们这附近的旧馆上个月就关了现在都去新馆。”
张施英眉头微蹙,打开手机看一眼。
从科室下车库,陆信珍的电话提示已关机,他只好转而拨通陆信嘉的微信语音。
“姐夫!”
“信嘉,你姐在店里吗?”
“啊?我不知道,她刚才回家换衣服又出去了。”
出车库外面大雨几乎挡住视线,雨刮器不断刷掉落下的雨水,只有闪电偶尔照亮黑压压的城市。
看着外面黑云压城,张施英食指轻敲方向盘,最终拨动转向灯掉头朝相反的方向驶去……
“是我自己搞错了地址,你是不是到了地方又返回来找我呀?”陆信珍紧紧抓住身上的外套,垂头丧气抿着嘴。
“同事告诉我还有新旧馆,所以去的时候我就直接来旧馆这边找你了。”
陆信珍听后神情更哀怨,“我有这么蠢吗?你居然问都不问就找过来了。”
她看着皱巴巴的票上被磨花的地址,做错事的愧疚感几乎将她淹没。“而且你还找对了,所以我真的也就这么蠢。”
张施英想解释,忽而顿住,嘴角翘起手伸出在她脑门上弹一下,“约会被你搞砸了,打算怎么赔我?”
“怎么赔?”陆信珍仰头努嘴,眼神茫然。
“先记着,你还欠我一个约会。”
“要记那么清楚喔?”
“当然。”
狂风大作,风骤然卷着雨打向门口。两人不自觉缩在一团,陆信珍的脸贴在张施英胸口,不知道是谁的心跳,震得他们耳朵发红。
“咳,雨下大了,先回车上再说。”
一把雨伞两人撑,张施英将人往里带了带,傻乎乎举着伞又冲进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