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一声啼叫打破了神仙儿脑中的混乱。
“阮阮,你怎么还没走啊?”神仙儿略微疑惑地问道。
“主人在比试,我就不去打扰了,你这状态不对劲。还是跟在你这吧。”阮阮又啼了一声。
神仙儿心头一松:“……哦,景将军确实还在比试,那我也不去打扰了,我先回了。”
神仙儿话音刚落,阮阮停歇的爪子立马一紧,跟上神仙儿的步调,换了个方向,往回走。
……
一日,过得也恍惚。
神仙儿跟着柳絮轻看了看七星营里女将军们的训练,又同她们比试完箭术,回营帐时,天色已晚。
她刚坐了一会儿,就听到隔壁营帐纱帘被风掀起的声音。
阮阮耳朵也灵,“啪”的从她的右肩上飞走,尖嘴在门锁上揪了一下,中间那扇隔绝两侧的门大开。
两边畅通无阻。
神仙儿也是第一次见,瞳孔一震。
是这样吗?
阮阮这本事?
所以,当初她固执着要上锁,景川钎是一边笑一边应下来的吧。
明明只是一瞬就能打开,非得来个锁。
神仙儿愣了愣,入目,景川钎刚卸下外袍,见门开了,余光往这侧瞥了一眼。他歪了歪头,眉头一挑。
神仙儿见他如往常一样,相必,应该不计较她的酒后失态,想着,她适时地松了一口气,四目相对,她正犹豫,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上去。
“怎么?忠勇将军,一日不见,就生疏了这么多。”景川钎笑容依旧,把手上的外袍往架子上一挂,双手环着前胸,嘴角噙着比妖孽还蛊惑的笑。
“景将军。”神仙儿淡淡道,步子一顿,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奇奇怪怪的思绪,缓步朝景川钎走去。
“哟……”景川钎轻笑一声,悠悠道,“葫芦你这是在练习如何步步生莲吗?”
神仙儿:“……”
神仙儿嘴角微抿,笑了笑,道:“景将军,你又说笑了。”
“还……步步生莲?”神仙儿拧了拧眉头实在也是觉得这词跟自己沾不上边,也不知道景川钎这种将才,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神仙儿过来,顺手把门给合上,景川钎步子一迈,长袍随着灵动地一转,跟着景川钎上了琉璃玉座。
景川钎瞥了一眼神仙儿,眼尾染上漂亮的弧度,他一脸轻松,玩味道:“愣着干嘛?傻了?”
神仙儿总觉得步步生莲四字扎在她的心口,景川钎在笑她,于是,神仙儿不免加快步伐,绕到景川钎身侧。
她见景川钎在写些什么,昨夜之事难免心怀愧疚,索性,她伸了伸手,替景川钎研磨。
墨汁于砚中,神仙儿一下一下地捣鼓着。
景川钎心上一惊,但是,面上没有显现出来,只是眼尾上挑,悄悄地瞟了一眼神仙儿。
难得的安静萦绕在两人之间,停了好久好久。
景川钎笑意浅浅,道:“你今日去看了七星营里的将士吗?”
“嗯。”神仙儿回道。
“有什么收获吗?”景川钎道。
“女将士们都很厉害,功夫都不差,骑射个顶个的好。”神仙儿赞许地点了点头。
“……哦?”景川钎顿了一下,玩味道,“忠勇将军呐,你偏心。”
偏心?
神仙儿不明所以,目光困惑地定在景川钎俊逸的脸上。
“偏心,景将军何出此言?”神仙儿不解道。
“从前你来海梁州,可一句都未曾夸过我营中的将士。”
“我营中的将军也是个顶个的厉害,骑射也是一绝的。”
景川钎不急不慢地说着。
神仙儿也是一愣,在开口前,景川钎又往下说道:“亏我营中的弟兄们整日与您这忠勇将军称兄道弟……”
“景将军——”神仙儿无奈道,“咱们营中的男儿也自是好的。”
“景将军,你就莫要在这挑拨离间,乱人心魂了。”神仙儿应道。
“乱你心魂?我瞧……是我乱了才是。”景川钎不由地喃喃一声,眼角晕开的笑很浓很浓。
神仙儿没听仔细,道:“什么?”
“没什么。”景川钎挥了挥袖子,不愿让纸上的墨沾到衣袖上去。
衣袖往上微微揽起,景川钎又继续抬笔,往纸张上写字。
他写出的字极为漂亮,一撇一捺漫出神魂的恣意,但是,又不会让人觉得格外张狂,反倒是有着独属于他的内敛。
“山河锦绣,国土丹青。”
神仙儿看着纸上肆意又内敛的字,指尖一震。
又是半晌的沉默,神仙儿慢慢出声询道:“景将军,你和安宁候比得怎样?”
“你仰慕安宁候吧。”景
川钎犹豫了一下,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又道,“幸好你没来,不然得失望了。”
“那……挺好。”神仙儿嘴角扬着浅浅又温暖的笑。
挺好的,看这模样,应该是景川钎赢了。
神仙儿不知怎的,心上一晃,竟然不知不觉地在替景川钎高兴。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心上的变化,研磨的手一晃,墨汁沾到了手指上,青葱般细长白皙的手指瞬时沾上了点点黑。
汁液顺着神仙儿的手指,流淌下来,淌出了一条条黑乎乎的线条。
神仙儿意识到自己的欢愉,收了收笑,研磨的手一滞,抬眸,意欲寻到帕子。
“给。”景川钎正好对上神仙儿略显惊慌的眼眸,他抬手,从腰间拎出一块墨蓝色的帕子,递到神仙儿的手上。
“……喏,擦擦吧。”景川钎眸子一暗,嘴角的笑逐渐淡了,他低声道,“就这么开心。”
神仙儿接过爬帕子,抬眼见景川钎神色微变,自以为是弄脏了景川钎的桌子。
溢出来的墨水横跨在这小小的一方之间。
神仙儿擦了擦手,墨蓝色的帕子流光转瞬间染成了黑色。
神仙儿擦好桌上的墨,捻了捻手上的帕子,“景将军,这帕子你还要吗?”
“怎么,还没半晌,我的东西就变成你忠勇将军的东西了?”景川钎嘴角的玩味越来越浓。
“我不是这个意思。”神仙儿连连摆手,“帕子黑了。”
“黑的是我的,白的也是我的。”景川钎专横道。
“将军,可是……这是蓝的。”神仙儿笑着提醒道。
景川钎不予理会,给了神仙儿一个眼神,不再逗她了,他倚在椅子上的背一挺,又开始继续书写还没完成的字……
万民安康,诸事顺遂。
“将军,你在写什么?”神仙儿凑过半个身子,试图一窥究竟。
“啪!”
神仙儿突然来这么一下,正好额头和景川钎的下巴撞了一个清脆。
“葫芦!”
景川钎无奈一声喊。
两人本来就离得近,这么一下,鼻息间呼出的气息都是实打实地被彼此探测出。
“景将军,对不住。”神仙儿说着,目光亮亮的。
“算了。”景川钎提笔,“也没什么对不住的。”
“对了。”景川钎接过神仙儿的话,回道,“我在给节日提词。”
“怎样,我这字写得好看吗?”景川钎问道,手中写出的字却比不得脸上的肆意。
“好看,将军人长得好看,字也好看。”神仙儿脱口而出。
说完,自己也是愣了一下,讪讪地笑。
景川钎没想到神仙儿如此说,也几乎是下意识地展眉一笑。
“还是忠勇将军你会讲话。”他放下手上的笔,含着笑,朝身侧女子问道,“不过……好看归好看,忠勇将军你一个女子,我一个男子……你一女子的话,我是受用的,但……”
“但你一个女子……不怕未来夫君吃味吗?”景川钎懒懒道,悠哉悠哉之余,还透着几分认真。
“景将军,你又说笑了。”神仙儿快速起身,仿佛那么一站,离得远一些,景川钎就不会逗她了。
景川钎:“我可没说笑。”
景川钎眉心一紧,似是想起了其他的话术,说道:“我这么好看,忠勇将军有没有意向邀我作夫君?”
神仙儿这下离得远了,但是,莫名觉得景川钎呼出的气息飘到了她的脸上。
一下一下的,比烈日下的风还明媚勾人。
“行了,瞧你这做派。”景川钎眸子暗了几许,招了招手。
神仙儿走进几步,离得近了,她心上生出一丝丝酥麻感,像是被火星子击中了。
“来,站着累不累,坐着吧。”景川钎一脸慵懒道。
“景将军是百姓让你题的字吗?”神仙儿边问,边扫了一眼上边的“山河锦绣,国土丹青,万民安康,诸事顺遂”。
这十六个字不多不少正正好,怀着的情感也是最为真切的。
景川钎:“嗯。”
神仙儿坐到景川钎的身侧,景川钎感到身旁一重,嘴角晕开浅浅的笑,指了指纸上的字,手指一翻,又指了指自己,问道,“忠勇将军,你说是我好看还是……安宁候好看?”
神仙儿别开脸,不再去看上边的字了。
“嗯?”见神仙儿不说话,景川钎不急不慢地追问起来。
“您好看。”神仙儿虚伪地扯出一抹靓丽的笑,嘴角一勾,继续道,“景将军您天姿,旁人很难能企及到您这高度。”
景川钎歪着头,妖孽邪魅的红唇一勾,确认道:“忠勇将军您不能撒谎是吧。”
“嗯。”神仙儿下意识地回应着,等到她反应过来什么,已然晚
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