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喜服
顶楼。
神仙儿拉开帘子,中央挂着一间精致华贵的喜服。
是她先前见过的那件。
凤凰绣得比自己身上这条金色锦裙还要多,金色的丝线混织着银色的,整件喜服流光溢彩,精美绝伦。
神仙儿靠近几步,抬手摸了摸上边的金线,质感很好,一看绣娘的织工不俗。
整件喜服张扬又肃穆,袖口金银线织成的两只蝴蝶活灵活现,下一刻,好似就要扑到神仙儿的面前。
神仙儿欣赏了一番,也是没有再花心思多想,把偌大一件还有点笨重的喜服从架子上取下来,自己卸下衣服,重新换上这套。
这衣服好看是好看,繁琐也真是繁琐。
神仙儿站在镜子前,细心地打理上边复杂花纹的带子,一条一条给理顺了,又抬手,理了理领子。
啪嗒。
一声不重不轻的敲门声响起。
神仙儿转过头,看着门口映出的曼妙身形,应当是个姑娘家。
神仙儿正想着,余语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忠勇将军,我能进来吗?神官托我拿来金冠玉钗。”
“嗯,余姑娘,你进来吧。”神仙儿转过身来,语气温柔道。
她撩起裙边,步履款款地朝门边走去。
余语沉推开门,眼睛亮了亮,被眼前的女子惊得屏住了呼吸,缓了半天,她才道,“忠勇将军,你这……好生漂亮啊!”
神仙儿泛起不好意思的笑,她指尖捻了捻腰间的带子,眼见着余语沉将手中的金冠玉钗放到桌上,展眉笑了笑。
余语沉转身,面朝着神仙儿,在神仙儿周身转了一圈,她拉着神仙儿坐下,扬着声,“来,忠勇将军,我给您上妆挽发。”
说着,神仙儿被推到了镜子前,扳过身子。
余语沉瞧着铜镜中的女子,面容白皙精致,她又替这女子添了点脂粉,白皙的脸上染上了微微的红晕,口脂抿唇,螺黛描眉,眉峰无形中混上的邪魅的底色,瞧这姿色,倒是有点眼熟。
余语沉手上的动作微微稍稍一顿,她愣了愣,这三分邪魅有点像……景将军。
她思及此,不由勾唇笑出了声,“忠勇将军,你日日与景将军厮混于一处,如今我竟觉得你倒是摸得景川钎几分神韵。”
“是吗?”神仙儿浅笑道。
“是啊,从前倒还没怎么觉得,今日一见,是有点。”余语沉又自己嘀咕道,“可能是您和景将军有缘吧。”
余语沉道:“谁能料到,今个月儿里的双王正正好是您和景将军。”
“真是好缘。”余语沉说着,转而,想到神仙儿一个姑娘家,万一不愿意被人说到这些,有些担忧地瞥了一眼神仙儿。
神仙儿微微扶额,笑道:“良缘就好,借余姑娘吉言了。”
“真被我说中了?”余语沉眸中闪过惊异和……羡慕,不过,那抹羡慕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剩下的只有惊骇。
神仙儿笑了笑,不予否认。
余语沉又兴奋又高兴道:“我就说嘛……说什么中什么。”
余语沉乐呵一笑,道:“我先前还调侃景将军拿□□柄的手若是挽上姑娘,不知道是这样的一番光景,如今,这光景就正正好地摆在额面前,往后几日,我定要时时来军营,好好瞧上一瞧。”
“原来是你这姑娘啊……”余语沉喃喃道,溢出言表的欢喜和祝愿。
余语沉替神仙儿上好妆,笑得妩媚又自信,她放下手上的脂粉罐罐,用帕子拭去手上的粉,转而,挽上神仙儿的秀发。
神仙儿一头青丝披散着,垂到背上,映得整张面容如出水芙蓉,干干净净又高贵典雅。
余语沉盘着神仙儿的青丝,一脸认真的模样,神仙儿见静寂下来,抬眸,透过铜镜,窥看着余语沉的面容。
余语沉打趣道:“忠勇将军怎么偷偷瞧我,若您女儿家的身份我不知晓,与景将军的情没被我知晓,没准我还会以为是忠勇将军您爱慕于我呢。”
神仙儿眸子落在余语沉身上,余语沉眼底映出的红色正是她身上的这身正红色喜服。
神仙儿道:“余姑娘,你这盘头发的动作好熟络啊。”
余语沉乐呵一笑,把神仙儿垂到腰间的头发往上慢慢地盘,她道,“嗯,我从前虽是花楼里出来的姑娘,但也不是只会唱曲儿跳舞招待人的。”
“好人家的姑娘小时候娘亲都会教这些的。”
“从前,我在花楼里的时候,姐妹们都会私下讨论出嫁时戴什么首饰,挽什么样的发。”余语沉笑脸盈盈道,“楼里的姐妹都爱美,就爱讨论这个。”
神仙儿默默听着,听到最后,认真讲道:“余姑娘性情如此之好,等到大喜日子,全楼的姑娘肯定都会来给余姑娘挽发的。”
“大喜?”余语沉眸子放空,微愣,转而,一惊,道,“忠勇
将军你这喜服好看,待来日我若真出嫁了,肯定也要这样漂亮的喜服。”
“那肯定的。”神仙儿回道。
谈笑之间,头发已经盘好了,余语沉手巧,头发也盘得好。
神仙儿对着铜镜观察这个发髻,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娇俏华贵。长长的白金色流苏挂下来,流苏下边的坠子铃铃响。
余语沉含着笑,把桌上的金冠玉钗往她头上插。
真就是……倾国倾城的女娇娥。
“阮阮。”
神仙儿拧头,听到门口的动静,待望过去的时候,阮阮已经破门而入了。
来得挺及时的,她刚弄好,可以准备出去了。
阮阮听到神仙儿的喊声,瞄准方向,咻的一下,飞到了神仙儿的左肩上。
“这副模样……才适合当王后。”阮阮鹰啼一声,鹰眼认真地打量着神仙儿。
“啊?王后。”神仙儿嘀咕着,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她也没成婚,整个国家哪来的王后?
况且,就算是她成婚了,那也该是有一个王夫。
神仙儿想着,皱了皱眉。
但思及王夫,她突然又展眉一笑,景川钎若冠予王夫的名号,不知道那日会是如何风景。
阮阮知道自己说快了话。
鹰眼收了收原本的高傲和凌厉,它谨慎地别过头,看着神仙儿,道:“走了走了,主人已经换好衣服了。”
神仙儿点了点头,随即起身。
余语沉见状,雀跃地上下看着神仙儿,喜服上微微褶皱处,她抬手帮着理理平。
神仙儿微微点头,道:“余姑娘,今日多谢你了。”
“小事,小事。”余语沉目光中透着妩媚的喜悦,她眨巴眨巴眼睛,替神仙儿替了替繁琐的裙摆,道,“走吧。”
神仙儿推开门,门外来往的红楼客人一扫眼,大致明白了神仙儿的身份,脸上有过一瞬间的雀跃,转瞬间,雀跃被虔诚取而代之,他们纷纷双手合十,朝神仙儿俯身一拜。
双王能带来福气。
神仙儿的脸上好像是绽开的白兰花,一片鲜艳的牡丹花瓣落在白兰花上,溢着温情的笑。
她微微低头,以示回礼。
神仙儿走远了,出了红楼,原先朝她一敬的百姓中,一个为首的年轻男子在后头嚷道:“双王庇佑,人间大喜。”
神仙儿走得急,但是,耳朵一颤,连着玉石耳坠也是一动,点了点阮阮白色的羽毛。
“来,上花车吧。”女神官把拂尘往怀里一抱,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神仙儿拉开帘子,在几个婢女的引领下,上了花车。
花车上一重一重的帘子拉着,看不清隔壁的人是谁,也看不清对面的人是哪位。
但当对面一道高傲自大又张狂的声音响起时,神仙儿微微一笑,都是老熟人了,其实光听声音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澹台佑坐在对面,帘子拉了起来,身侧一个仆从跟在后头。
澹台佑扬了扬手上的紫藤萝,讲道:“阿弥,你既要回宫中,顺道把这花带给皇嫂。”
站在澹台佑身侧,高高瘦瘦的阿弥接过花,问道:“将军,桌上这支呢?”
桌面上静静地卧着一束紫藤萝花,曼妙漂亮。
澹台佑望着话,锐利的目光中载上了丝丝缕缕的欣慰。
“这是余姑娘给我的,当然不能转赠出去。”澹台佑强势地说着,一把拿过桌上卧着的紫藤萝。
阿弥目光微愣,道:“将军,余姑娘知道你送花给皇后娘娘吗?”
“知道啊。”澹台佑没放在心上。
“那余姑娘没说什么吗?”阿弥问道,语气依旧恭敬。
“没说什么啊。”澹台佑不知道为何多此一问,眉梢处染上了丝丝的烦,但是,转而,想到了什么,接道:“对了阿弥,我近日身边不缺什么人。”
阿弥低眉弯腰,抱剑,手抖了抖:“将军,是属下多言了。”
“干什么,大惊小怪的。”澹台佑瞥了一眼阿弥那剑都要掉地上的紧张样子,斥道。
“将军,属下……”阿弥微微抬眸,又迅速低下头,不敢动。
“我的意思是……”澹台佑扶额,神色自若,道,“近日我这也没什么事,你既然回京了,干脆再呆上几个月,金秋时节委支元的桂花最是漂亮了,撒一地,跟金箔似的,等花开了,你再回来。”
“委支元国金秋时节的桂花好看,若下了雨,桂花雨把整个皇城都填成金秋的味道,很不赖。”
“语沉她喜花,你带回桂花,给她瞧瞧。我府中院子里的,或者皇宫里的都成。”
“对了,上次见她绣香囊,刚好给她弄点来,放香囊里也不错。”澹台佑仰着头,说着说着,悠然自得的,眼底的阴沉和傲慢浅了浅。
“属下知道了。”阿弥恭敬道,悄悄松了一口气。
澹台佑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景川钎那死狐狸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