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惊无险
白二爷是临安城内一等一的名医,家学渊源,七岁就能把《药经》倒背如流,尤其擅长治疗妇科痼疾,前朝还入过皇宫给皇帝请过脉,如今在临安,也不是寻常人家能请到家来诊脉的医科圣手。
他问候过季元候,就拿出小枕头,要给萧玉切脉。
萧玉将手放上去,垂下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倘她真的怀了孕,白二爷一定能诊出来,这会儿季元候或许会喜不自胜,可一旦季北珩将他说的“信”拿出来,一切都铁板钉钉,再没有回转余地。
或许,季北珩等的就是她有孕在身的消息传满将军府,这样,方能将事情闹到无可收拾,把她置于死地。
她他和季北珩来往不多,和三小娘也是,季北珩何至于如此恨她?难道,只是因为他“眼里只有季长生”?
简直荒谬!
萧玉紧咬牙关。
白二爷闭目沉思,手指搭在萧玉腕上,等待的每一秒,都显得如此漫长,让人的呼吸无比艰难,萧玉恨不得铡刀立时落下,痛痛快快地将她脑袋砍下来,也比如此折磨人来的轻松。
“长公主殿下,你这——”
萧玉强作镇定:“嗯?”
她原本想朝白二爷使个眼色,或者摇摇头,让他不要把脉案如实说出,可季元候就在一边儿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只怕她有一点儿不寻常的举动都要被瞧出来,因此什么都不敢做。
“——或许是思虑过度,贵体生恙。敢问殿下,近来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萧玉怔怔道:“……这些天,忙着铺子里的生意。”
小桃察言观色,连忙道:“白二爷不知道,我们公主这些天为了生意,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我们做下人的,想收拾点滋补的东西,又碍于虚不受补的道理,不敢擅作主张。你难得来,请一定给我们公主好好儿调理调理。”
他们正说着话,季元候面色不虞地站起来,作势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头也不回道:“白郎中,你好好给她看看,一个女人连孩子都怀不上,还有什么用处!”
说完扬长而去。
萧玉不知自己这会儿究竟是喜是悲,既没怀孕,那季北珩手中的“信”威胁也便没那么大,尚有转圜余地,可如果她真的没能怀上孩子,那岂不是往后的日子,季元候又要来对她强行暴力拆迁?
想想他那吃相,萧玉就觉得恶心想吐。
萧玉捂住脸,正要让小桃送白二爷出去,没成想,白二爷擦擦满头冷汗,小心翼翼道:“这会儿……好说话么?”
萧玉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时,连翘见季元候离开,战战兢兢进屋来,一下儿跪在萧玉跟前,请罪道:“公主,奴婢见情势不对,在郎中进屋前,求了他只说公主近来过于劳累,不说、不说……奴婢僭越,求公主处置。”
这么说……
萧玉看向白二爷,颤声问:“那我……”
白二爷点头道:“没错儿,殿下,恭喜你大喜!”
萧玉这会儿,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厥过去,这一天,起起伏伏的, 把她弄的有些无所适从了。
她回过神,赏了一大堆金叶子给白二爷,白二爷连忙推拒,说能给长公主把脉,是他的幸事,岂敢索取回报?
他再不要,萧玉也一定要给,白二爷只好收下,又说会亲自准备安胎药,届时请小桃姑娘亲自去医馆拿,否则交给旁人,总也不安心,这当然也是萧玉的意思,在这样的事儿上,再小心都不为过。
白二爷千恩万谢地走了。
小桃送白二爷出府,萧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儿,她真的,有了喜脉,有了孩子,这是她和长生的孩子。
这件事决不能让外人知道,季北珩手中的“信”,对她、对季长生、对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悬在头顶的刀,想活下去,就得先让季北珩闭嘴。
而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闭嘴!
她一扭头,看见连翘还在地上跪着,招手让他起来,说:“这事儿,你做的很好,这镯子赏你。”
她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白玉镯子褪下来,交到连翘手中,当然不是要他戴,这东西拿到当铺,也能当几百两银子,哪儿还有更好的东西赏他呢。
要不是连翘,怕这会儿整个将军府都知道她怀了孩子,那等季北珩站出来把那封信拿出来,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萧玉此时也才想起来,那封满是荒唐话的信,她不是揉成了团儿,而明明是撕碎了,扔到了纸篓里,她起来时房里都收拾过了,纸篓也是,除了小桃,没人能自如来去,那是小桃给他的?
不,不至于,小桃是她身边儿的老人儿,自小就跟着她,没必要和外人勾勾搭搭,再说,小桃倘真有心反水,掀起的波涛何止于此?
连翘此时并不知道萧玉的心思,跪在地上谢恩,攥着那枚镯子发誓往后一定也好好伺候主子,看那神色,都要哭出来了。
萧玉说了几句话来安慰他,还不等连翘从地上起来,小桃送了白二爷回来,这会儿哪儿还不明白这前前后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跪在连翘旁边儿和萧玉请罪,情到深处,还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萧玉沉默地看着她。
小桃哽咽道:“公主,我真没想到,二公子居然会将你撕碎了的信拿回去,还一块一块儿地拼上,我傻透了,给你惹了大麻烦,我该死!我该死!”
她说一句“该死”,就给自己一个耳光,声音清脆,吓得旁边儿连翘更不敢起来了,虽然萧玉看上去慈眉善目,没有戾气,可从小桃的诚惶诚恐上,就能看出她平日御下有多严厉。
要不,在她身边儿这么多年的丫头,也不会因为没把主子用过的废纸烧掉,就吓成这样。
当然,事儿就坏在偏偏有有心人连纸篓里的废纸都不放过,要拿来做文章。
萧玉淡淡道:“这会儿想想,原先北珩看见长生写给我的信,脸色就不对,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上了这样的恶当,哪儿能怪得着你。北珩平日再不显眼,也是季元候的儿子,说不准纸人表象下,也藏着虎狼之心,我原知不得不防,看他平日乖巧的模样,终究没多留意……连翘,我问你,你怎么知道,要去求白二爷?”
连翘看看主子,再看看小桃,小心道:“奴婢……奴婢看二公子神色,似有不轨意图,知道,知道不能让他抓住把柄,又曾听你和小桃姐说过白二爷,言语之间,似很有渊源,就斗胆在白二爷入府之后,在无人处求他。所幸大将军不待见奴婢,当时将奴婢赶了出去,奴婢方来得及拦下白二爷,白二爷虽认不得奴婢,可听奴婢说你处境危急,也信了奴婢。”
萧玉似笑非笑地看小桃一眼,让她起来。
“那你看,如今,我当如何?”
连翘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