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故事
每个开始
毕竟都只是续篇，
而充满情节的书本
总是从一半开始看起。
——辛波斯卡《一见钟情》
在得知神主只带了哥哥下界之后，卡蒂丝维奇愤愤不已。
为什么呢？凭什么呢？
但是既然神主和哥哥都不在，那神界也没有人可以管得住她，偷偷打开界门的办法她已经学会了。
只要偷偷溜下去，并且躲着神主和哥哥，就可以了。
卡蒂丝维奇如是想。
她本来以为躲着神主会很难，结果神主在两百年间会到处乱跑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时候她都只是在一个地方定居。
所以卡蒂丝维奇跑遍了全世界，她天性活泼好动，对万事万物都充满好奇，走到哪里都有新奇玩意吸引她的注意。
对于人类而言，无论是不是灵魄携带者，第一次来人界的卡蒂丝维奇都过于强了。她做事随心所欲，能轻松取得大量的财富又还没花完就被下一个地方吸引；哥哥一直教她是非善恶，所以她常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帮了很多人，被人称作天使和仙女，唯有女神的称号她一直不敢应，因为她不是。
有时她觉得人类的生命过于短暂，今天还笑着打招呼的人一转眼就不在了，但转念一想，早上才开的花傍晚说不定就谢了，也没什么不同。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到她。
一切不过都是新的尝试和体验罢了。
所以当那个有着银色眼睛的男子温柔地问她要不要同行一段的时候，她也欣然应允了。
“我是卡蒂丝维奇。”
“seven，你可以叫我seven。”
她当时看着他罕见的银色眼睛想，这个人可真好看啊，希望他可以活久一点吧。
“赛文，你不该去接触卡蒂丝维奇。”当东欧最大的灵魄者组织首领回到组织的大厅时，黑发的神祗和她忠诚的神使已经等候多时。
“殿下，我只是想给她提供一些其他的体验罢了。您不是也说，就放她多体验一下世间么？”
神祗微微眯起了黑色的眼睛，这不是一个好信号。
“神主，还是再给卡蒂丝维奇一点时间吧，现在她也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而且以后估计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在他开口之前，和那个小丫头有着一样的淡金色长发的神使率先拦在了神的面前。
神祗的视线越过了拦在她面前的使徒，淡淡地看了首领一眼，随后转身离开了。
首领被这一眼剥离了所有的伪装，神轻松地看穿了一切。
现在，和未来。
那一年名为“七”的首领21岁。
他的组织叫作“灵嘱”，正在不断壮大和扩张，他年纪轻轻成为首领，用一身极强的实力在乱世中压住了风言风语，却也面临着繁琐的事务不断的新的挑战。
但他总能抽空来陪那个与其说是神使其实更像个孩子的小姑娘。
他陪她旅游、绘画、品茶，陪她种花和养猫，给她讲故事和梳头发，也教她伪装，教她怎么游走在权贵之中。
卡蒂丝维奇去过很多宴会场，但因为之前觉得那些舞蹈和音乐很无聊，所以从来不久留，但现在，她神奇地又对此感兴趣了。因为赛文说，这很有趣。
第一次成为赛文的女伴出席的时候，卡蒂丝维奇扬着美丽纤细的脖子，本不属于这世间的美丽惊艳了全场。
那一年，赛文24岁。
灵嘱的发展越来越好了，赛文的时间越来越少。
“我可以帮你吗？”又一年过去，卡蒂丝维奇问。
“那，帮我保护这条线路上的人吧。”25岁的，赛文笑着对她说。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毫无悬念地除掉了影响灵嘱发展的对手，早早等在赛文的办公室，等着那个过早开始长出皱纹的男人开门看到她时先是惊讶然后缓缓笑开。
这成为了常态。
在惊雷落下的时候，黑发的神祗踏进了星使的房门。
“该回去了。”神祗低低地说，宛如轻柔的叹息，“你改变不了的。你不在他的因果之中。”
卡蒂丝维奇紫色的眼睛中盛满了泪水，随着她摇头的动作纷纷滴落到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上，泪眼模糊间，她看到自己满手鲜血。
那一年，赛文34岁。
人们都说，灵嘱的首领是个神话。
21岁上位，仅仅用了十三年就收服了整个欧洲的灵魄组织，统领了整个欧洲的灵魄者。无数年轻美丽的女子倾心于他，他却始终没有成婚。又有传闻，他那个看上去像瓷娃娃一样的女伴，才是灵嘱真正成功的杀手锏，也是他秘密的情人。
“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么？”面对跪在身前的男人，神祗沉默良久。
他不再年轻了，本就有些偏灰的发色让他的白发看起来不是那么明显，但他身上已经再找不出一丝年轻人的朝气了。
可是他人生中除了初见外唯一一次向神祗下跪，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是。所以，神，我求您，帮我。那位在这么多的灵魄者中选择了我，您也在这么多的灵魄者中选择了我，我想一试。”
“……”
“好。我会尽我所能。”
那一天的一切都好像是不真实的。
当卡蒂丝维奇赶到的时候，只见到空空荡荡的大殿，神祗亘古不变的黑色眼眸中，她看不见那个人的影子。
她应该是在嘶吼的，她应该是在锐声尖叫的，她应该是朝着前面冲过去……
被哥哥死命拖住，挣脱，再被抱住，再挣脱……
然后神抬起了空荡荡的眼神，她就无声无息倒了下去。
那一年，赛文本该39岁了。
“神，我可以自私地向您提一个要求吗？”
“说。”
“卡蒂丝维奇……如果我失败了，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最后还是……”
“不想让她知道你最后在世界和她之中还是选择了世界？”
“……如果这很难的话，洗掉她的记忆可以吗？”
“我不会这么做的。”
“神……”
“……我……答应你的前一个要求。”
“神主，您当初为什么不让卡蒂丝维奇跟着？她已经懂事了不少，偷偷溜下来所做的都是为‘善’。”
“她不懂你也不懂么？她救不了任何一个人，她不在因果之内。但对她而言做了就是做了，她也不会想那么多。所以就随她去吧。”
“神主，卡蒂丝维奇她……”
“……晚了。她……进因果了。”
“所以，是……？”
“是，她爱上赛文了。”
“嘘。不要大惊小怪。我引了赛文的魂，在这里养着，到时候你给她吧。”
“要一个人过几百年，会很难的，所以我给你找了一屋子书，还有其他的一些小玩意，你也可以自己试着从外面拿点东西。她么，有这个应该就够了。”
“我？我和你们两个不一样。这不算什么。而且我也还是会下界逛逛的。”
“赛文半辈子的心血，这稳定平衡没那么容易被破坏。”
“没事的，三百年以后，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