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谢长安临回塔布尼之前，到盟局气象科去坐了一会，看望一下原来一起在东湖农场工作过的气象科长田文长，本来是要顺便问一下塔布尼地区最近几天会不会有霜冻，却听田文长说，三五天之后在塔布尼地区会有20多天的连续降雨，而且从长远来看，今年夏末秋初可能要遭遇百年不遇的强降雨天气，田文长提醒谢长安回去以后一定要在夏秋之交这个时段注意抗涝减灾工作。听了田文长的预报，谢长安心中的火腾的一下就拱了上来，这么长的降雨期，要是不赶快播完种，剩下没播上的地就只能先荒废掉了，而且真要是夏秋之交遭遇百年不遇的水灾，就算庄稼长得再好还不得让大水给淹没了。所以，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抢抓春播进度，要在连阴雨天气到来之前把所有的地都播种完，另外，要早做准备，现在就要着手启动实施抗涝工程，否则，到了八月份小麦已经长到七八成熟，到时候庄稼再让大水给泡了，还不得心疼死。

    谢长安二话不说，匆匆告别田文长，坐车回到塔布尼，虽然进入场部居民区时已经是深夜，职工们大多数已经休息了，谢长安和司机分头把李大龙和机修连的人叫醒，安排大家要抓紧制作一些挖掘水渠的机械，便让大家分头行动起来。之所以搞得如此紧张，是因为一旦连阴雨到来，机车就根本下不了地，到那时候地里的水流不出来，就会把播进去的小麦种子都泡烂了。

    李大龙带着技术科和机修的职工画图纸，下料，切割，焊接，组装，一直忙乎到天亮，终于自制了4个挖掘铲，5个推土铲，拖拉机手随即们启动拖拉机奔向田间。

    洪振国刚刚带着农业上的职工来到地里，看到谢长安从一辆拖拉机上跳下来，洪振国迎上去，听谢长安介绍了情况，说明了自己的想法，洪振国说：

    “那好，咱分头行动，你带人挑沟挖渠，我带人抢抓播种进度，咱不分黑白的连轴转，一定要抢在连阴雨到来之前全部完成播种任务”

    “好的”

    两个人商量完，分别带队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第二天中午，天气渐渐的阴沉下来，东南方向的天空乌云密布，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看着远处天边厚厚的絮状高积云，想起当地“天有棉花云，不久雷雨鸣”的谚语，谢长安心里不禁犯嘀咕：田云长这个老东西，在农垦工作四五年了，从来就没预报准过天气，人们都说他的预报是撒谎预报，没想到这回还真让这老小子给蒙对了，没说的，赶紧抢抓进度吧。

    随着雷声渐渐的逼近，谢长安带着职工们已经在二十多片地的田间地头挖掘出了纵横交错的排水渠，但几乎所有的拖拉机都耗尽了油料，只剩下一小段干渠还没有完成，谢长安带着大家拿起铁锹和镢头把剩下的一小段水渠贯通，看着大功告成，谢长安长舒一口气，吩咐留下两个人看护因为没有油料而无法启动的机械，其他人带着工具，拎着空油桶来到洪振国他们播种的地块，准备在播种的机器里匀点油料把机器开回场部或者开过来支援播种作业，却见洪振国两个裤脚高高挽起，坐在一个四叶铁铧犁的胶皮轮胎上闷头抽着烟，职工们三三两两的分散在地头聊天打趣。这么紧张的播种时刻，大家都停了下来，十有八九也是没有油料了，谢长安心里明白了大概，走到洪振国身边问道：

    “没油了？铁家伙都不玩活了？”

    “可不是，就剩下不到八百亩地没播完，这八百亩地还是岗子地，早知道应该把它先播了，真是他娘的急死人了”

    谢长安看着洪振国懊悔的样子心里也很着急，八百亩地到了秋天可以打上十几万斤粮食，够得上好几百号人的口粮呢？眼看着天上开始下起了毛毛雨，远处的天边已经乌云滚滚，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大雨就会到来了，谢长安环顾左右，看到上百号的男男女女职工都无所事事，有的在唠家常，有的在插科打诨，还有的人开始脱下干活的衣服换上干净的的衣服准备回家，张海波正在用一把小刀把一根较为粗壮些的柳树枝的一头削尖，准备用它来清理拖拉机轮胎上的淤泥，谢长安走到张海波身前，从他手里抢过木棍，又从旁边的盛装麦种的袋子里抓了一小把麦种，走到地头，用小木棍在已经深松过的土地里插了个洞，嘴里嘟囔着：

    “春天捅一棍，秋天吃一顿”，随后顺手把几粒麦种点到小洞里，抬起脚轻轻的踢一点土把麦种埋上，再用脚把松土踩实，向前走半步，又用木棍在土里插个小洞

    这时，张海波终于看出了门道，从旁边的一个职工手里抢过来一把锄头，在地里犁出一道沟，把麦种均匀的撒在垄沟里，再用锄头把麦种埋上，抬起脚来把浮土踩实。

    洪振国和其他职工也都明白了谢长安和张海波的意思，洪振国，李大龙，张永保等等，所有的人都找到顺手的工具，在地头一字排开，开始人工播种小麦。半个小时后，洪振国派人把场部机关，卫生所，供销社，面粉厂，豆腐社，砖厂，修造厂和牧业管理区的干部职工全部动员到了春播现场，开始了声势好大的人工播种作业。没有装种子的袋子，大家就用帽子兜，用水靴子装运，脱下裤子，系上两个裤腿来装运。在这片耕地上，400多干部职工齐动员，形成了热闹沸腾的劳动场面，江立秋受到这沸腾的场面的感染，领着大家唱起了劳动号子：

    “高楼万丈平地起，盘龙卧虎高山顶，边区的太阳红又红，边区太阳红又红，咱们的领袖”

    顶着毛毛细雨，大家苦干了接近一夜，终于完成了最后800亩地的播种任务。

    一把锄头一把抢，刨出陕北的好江南。南泥湾是农垦事业的发源地，是农垦人的精神血脉，在南泥湾开荒二十年后的1959年，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农垦精神在纳文慕仁的荒原上得到了庚续和传承。

    第二天清晨，干部职工浑身沾满了泥水，仨一群俩一伙的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场部。林为民听说了机关和直属单位的职工干部争分夺秒顶着小雨奋战在春播一线的事迹，立刻让场宣传干事赶写了一篇通讯报道，几天后在盟局主办的内部报纸头版头条进行了报道，文章后附了编者按，点名表扬了林为民同志在塔布尼人民公社推进促跃进工作卓有成效，在促跃进号召的指引下，干部职工精神面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并用四言绝句进行了点评：“人民公社就是好，坚持到底不动摇，狠抓革命立新功，促跃进战旗永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