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休书
“我娘乃是当年因为逼宫失败而被下令满门抄斩的慧英王的唯一女儿。她是在行刑前利用假死逃脱的,一路隐姓埋名来到双河县,蛰伏十数年期间她一直是打算东山再起的,可却一连生了我们七个都是儿子,最终含恨而亡。
而我之所以从小装驼背、甚至不得不带上人皮面具行事,就是因为七个兄弟中我的容貌是与我娘长得最像的。但凡见过我娘之人,只要看见我的脸就一定会认出我们的身份,到时候便不止我有危险,我们兄弟七人一个都逃不掉的!”
顾慎言两只手分别抓着颜安两边的胳膊强迫她听自己说完。这么多年来,这些秘密几乎就是压在他心口上的大山,让他不论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喘不过气,今日终于得以倾诉,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见颜安听后半天都不说话,顾慎言又向下握住了颜安的两只手,放缓了语气继续道:“我娘当年的遗愿就是希望我可以尽早成婚尽快生个女儿出来,可在她过世后的七年间我却谁都不想见,连门都不想出,直至发生了五弟和七弟的事情。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变成以前的那个妻主的,但我现在已经很确定你和她并不是一个人了!我很抱歉在你清醒以后我们仍把你当做以前的妻主对待,你并不欠我们什么,反倒清醒以后还一直对我们好,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们的错,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认出你的!
其实,当时看着你和六弟斗嘴说‘只要一条腿就可以吗’的那个语气、表情、一颦一笑,我就已经知道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只是当时的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你的突然转变也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顾慎言说到这里自己也很是懊悔,可再抬眼偷瞄颜安时又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娇羞,“可你当时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我这辈子从没见过像你那般自信洒脱、敢作敢当的女子。之后的日子里,也总是时常想起你和我们说话的样子,然后忍不住就去找你了……”
顾慎言一边坦白一边偷笑,接着甚至还扽着颜安的双手甜蜜强调道:“你知道那晚我和你交手时我有多高兴吗?我当时便已认定:你就是我这辈子唯一要找的那个人!也唯有你,才是我这辈子真正想与之共度余生的人!之后我真恨不得天天都能和你在一起!
可再之后,你突然就变脸了!不仅让我去杀了我自己,还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当时我这颗心疼得,比中了一百箭都要命!这么多年,我身为一阁之主、手下将士无数,还从来没受过那么大的打击!”
指着心口的顾慎言现在依然能感受到当时的疼痛,可再一转而,看向颜安时又是满眼的笑,“不过现在好了,阁里的一切我都已经打理好了,京中的事务也要不了多久就能收网了,如今只要我们在一起,再生个女儿出来,不出三年,我很快就可以完成母亲的遗愿帮我们的女儿夺回那个位子,而你和她,这辈子注定都会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之人的!”
顾慎言一长串的说完,颜安起初还只是有些震惊得听着,可到了最后,却突然笑出声来。
顾慎言一看颜安终于笑了,还以为她是终于原谅他答应他了,当即高兴得抱着颜安就是又摇又晃的,“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理解的!以前都是我们做夫郎的错,以后我们再也不会了,我们兄弟一定事事以你为尊,绝不让你再受一丝委屈!刘知县那边我也会警告她的,保证让她再不敢找你一点麻烦,还有云家的事,也交给我处理,你放心,我绝对会让他们在这双河县待不下去的!以后我们,我们就开开心心过我们自己的日子,然后,然后再,”
高兴到两个眼眶都湿润的顾慎言说着又放开了怀抱,一手摩挲着颜安莹白的脸颊,另一手勾着她的后脖颈就要朝她的双唇吻去,可下一秒,一股力道却生生将他推开。
“安安?”顾慎言不懂,不懂颜安明明都已经笑了为什么还要推开他。
然而此刻的颜安却笑得格外亲切,“呵呵,你一下子跟我说这么多,我总得有个时间消化一下的,你让我考虑一会儿好吗?”
语罢颜安立刻就要起身,顾慎言也跟着同时起身,急得再次拉住颜安的两个胳膊慌张道:“你要考虑什么?是我刚表达的不够清楚吗?只要我们在一起,你就会是这世上最最尊贵的女子,整个大婵朝的子民都要向你俯首跪拜,你就是想号令天下都可以,你还要考虑什么?”
“呵呵,我知道啊,无上之巅嘛,万万人之上么,你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颜安一边笑着一边却再次从顾慎言的拉扯中挣脱,“可你也知道我不过就是个村里长大的野孩子,这前半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大的权势与富贵,你突然跟我说这些,我感觉自己都像在做梦一样,真的!你,你们,这个,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我现在总得冷静一下的,你总得让我知道我不是在做梦啊!呵呵,你就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不知为何,明明颜安一个劲儿地说着他们的好话,可此刻的顾慎言就是没来由地害怕,一直拉着颜安坚决不让她离开,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留住颜安,只能无助地叫着,“安安,安安……”
“呵呵,我不走!”颜安没有办法,只得再次给他承诺道:“我就在隔壁,一炷香,就一炷香的时间,我很快就回来,好吗?”
直到听到这句,顾慎言不安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些。颜安是不可能逃得掉的,在这双河县内,没有他顾家的允许,一只信鸽都别想飞过白河去,更不要说颜安这个大活人了!
她是他们顾家的妻主,这辈子都只能是他们的妻主,唯有想到此,神经紧张的顾慎言才渐渐放开了颜安,放松一笑道:“那好,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就一炷香。”
“呵呵,好。”颜安看向顾慎言,终是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呵呵,她颜安这辈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啊,能遇上这样一位敢为她去争天下的绝世美男!呵呵,这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怎么就落她头上了呢?
但也没有多看,颜安一个转身很快便来到了隔壁如花的房间。
此时的如花还在前面看着戏楼的生意,然而颜安刚一进门,再也压抑不住的情绪瞬间迸发,哐的一声关上门后,抬手刚捂上双眼,两行清泪立刻便落了下来。
她承认她最开始给顾慎言脸色看的确有些赌气的意思。她颜安想要的伴侣并不是要什么惊天的才华、过人的天赋,她想要的仅仅就是陪伴而已!她想要的是在开心的时候有人分享、在难过的时候有人分担而已!她只是生气顾慎言在她经历种种困难的时候,他连陪在她身边都做不到!她甚至考虑过如果他们顾家人真的诚心认错的话,她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当顾慎言讲出他们顾家背后的真相时,她颜安是真的要笑了。
她笑的是:她都不知道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是来干什么的?
如果她这一生追求的真的是权利与富贵的话,那她当初为什么又要从游轮上跳下诈死呢?
现代文明社会里富可敌国的财富它不好吗?统领全球顶尖的特工组织它不香吗?她何至于还要穿越到这样一个古代社会里去争那样一个由血肉枯骨堆积起来的封建帝王的宝座?
呵呵呵呵,这一切真的太可笑了!
可笑的不是这个世界,可笑的是她!
权利富贵不管在哪个世界人人都爱,去追逐名利才是正常的!
这天底下,就只有她才是那个异类而已!
呵呵呵呵,太可笑了,活了两辈子居然找不到一个同类,呵呵呵呵,真的太可笑了……
另一边。
度秒如年的顾慎言根本无法冷静得在桌边坐着,一会儿起身去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想要透过窗户看到隔壁房间里的颜安在干什么,一会儿又实在等不下去打开门就想去找颜安。
一炷香的时间是多长?他真该在颜安走的那一刻就立刻把香点上的,此刻的他根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急得又想去找颜安,又怕这样做会把她逼得太紧了,再要惹她生气的话,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她才好了。
终究是他在屋里来回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再次走到门边想要去开门时,这一次的房门却是从外面被推开的。
“安安!”
在看到颜安的那一瞬,顾慎言一个飞奔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我就知道!你是不会骗我的!你是不会离开我的!”
然而被抱住的颜安只是笑笑,待他把话说完才推开了他,“我当然没骗你啊,我们进去说好吗?”
此刻的顾慎言只要看到颜安回来就已经高兴得什么都忘了,牵着颜安的手便和她一起来到桌边坐下,两只眼睛里满满都是颜安的影子,即便坐下,也是拉着颜安的手面朝她坐着的。
颜安起初看他这样只是笑笑,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把她的手抽回来,两只手都放在桌上交叉道:“那个,你说的事情我考虑过了。呵呵,你是知道的,当初我之所以能入赘你们顾家,干的那些事实在见不得人,像我这样有污点的人,真的配不上你们顾家那么大的家业。”
颜安边说着,从右边的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刚才在隔壁写好的纸放到顾慎言面前,“这里是一份和离书,我会把整个乐音阁和隔壁点心铺的股份都转到你们顾家名下,算是我当年不自量力招惹你们的一点赔偿,我已经签字了,只要你也写上你的名字,你从现在开始就是乐音阁的主人了。”
眼睛一直看向颜安的顾慎言静静地听着颜安的话语,全程脸上的笑容都没变,甚至在颜安将那张纸放到他面前后,他还极其冷静地瞥了眼和离书里的内容以及颜安不仅签过名字还按过红手印的地方,跟着转过身面朝桌子,双手拿起那张白纸黑字,优雅至极地边撕边笑道:“我说过,除非我死,否则我们永远不会和离。”
颜安也是笑,她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跟着又从左边的袖子掏出了另外一张纸,“没关系,我知道你们顾家家大业大,看不上我这小小戏楼很正常。不过这张纸就不用你们签字了,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好在我在这女尊国度里还是个女子,休夫这种事,我一个人说了就算。”
这一张明确标有“休书”的纸,颜安是放在了她和顾慎言中间,生怕顾慎言再撕掉,还一手按在上面,然后才看向顾慎言一字一顿认真道:“我颜安,与你们顾家兄弟六人,从此各论婚嫁,永无争执。”
几乎是咬着后牙槽在笑的顾慎言两个眼眶都红了,许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怎么都不能相信,颜安会对他们做到这么绝,“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颜安只是抿着唇笑,“这个休书上我已经按了手印了,从这一刻开始,我与你们顾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为什么?”顾慎言一声怒吼,他的手同样按在了颜安按住休书的手上,“我已经说了只要我们在一起,你就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你听不懂吗?”
然而颜安仍是淡淡回道:“我只能说,你找错人了。我并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尽快去找下一个”
不等颜安说完,双眼早已酸涩的顾慎言张开双臂便将颜安紧紧抱入了怀中,硬是颤抖着肩膀忍耐道:“只有你!这辈子,我只要你!”
此刻颜安的两个眼角亦是通红的,为了能推开顾慎言的怀抱,她不得不收回放在休书上的手,双手推着顾慎言道:“女男授受不亲,麻烦你放开我好吗?”
就是为了这个时机,顾慎言一个回身立刻便将桌上的休书撕了个粉碎,“我说了,这辈子你只能是我们的妻主,我们的妻主也只能是你!”
可颜安看着他的举动也只是冷笑而已,“那只是一张纸,你撕了我还可以再写,我已经按过手印了,这就是事实。”
“为什么?”顾慎言真的搞不懂,“我们到底还有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