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愿意相信的真相
“呵，”颜安一声冷笑，“总算说出来你是被人指使的，今日到此就是专门来报私仇的吧？”
“什么私仇，你别胡说！”张六还在狡辩。
可一直被护卫挡在门里的云然听到这里已经实在压不住火了，踮着脚尖扒着两个护卫的肩膀就冲门外大喊道：“云若知、柳钧，我知道你们父女俩就在对面的丽春楼看着，有本事你就下来当面理论啊，背后耍这些阴招算什么本事？云若知！别以为你被金裟那断袖睡了的事情能瞒过所有人，你自己犯贱花五百两白银跪着求一个断袖睡你跟我们乐音阁有什么关系？有本事就别当缩头乌龟，出来见人啊！”
云然这一喊，现场原本不知道这事的人也全都知道了，“什么？云家少东家竟然被那断袖给睡了？还花了五百两银子？”
众人诧异着一齐转头全朝对面望去，也恰是此时，原本丽春楼二楼正开着的一扇窗户突然嘭的一声就关上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现场众人都已心知肚明，看来今日的这场闹剧竟真的都是云家人搞得鬼。
甚至还有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的，直接冲丽春楼二楼叫嚷道：“嘿！下来啊！关窗户算什么事儿啊？有本事就出来露个脸啊！”
“你云家的人是敢做不敢当吗？下来啊！”
“下来下来！快下来！”
……
就在现场眼看又要一边倒的时候，一名刚从马车上下来还不了解情况的头发花白的长者急急忙忙地就冲众人高声喊道：“大家住手！住手！你们搞错了！乐音阁的东家是好人！云家粮行的人才没一个好东西！大家千万不能相信他们的话啊！”
此人正是颜安吩咐王管事快马加鞭去请的救兵，此刻正被王管事搀扶着快步穿过人群朝颜安走来。
到了颜安面前，身体干瘦的长者立刻就要给颜安跪下，“老夫代表城西的所有百姓跪谢颜东家的大恩大德！”
颜安万万受不起这一礼，赶紧上前把人扶住，“快快请起，伯伯不必多礼。”
面对如此真诚的长者，颜安是真的受之有愧。那日如若不是慕昙突然过来打断她要放弃西游记的想法，她也不可能这么早就把造福民生的事提上日程，说到底她还是为了自己。
然而实实在在受到恩惠的长者并不了解前因后果，他只以为颜安是顾念他年纪大了不让他行礼，心中又是感慨万分，握住颜安的手便泪眼婆娑了起来，“颜东家受苦了！你明明是那么善良的人，却要被这些人这样污蔑！”
长者边说着又将恨毒了的目光瞪向一旁的张六，跟着一口唾沫直接吐到张六的脸上，“我呸，张六你个狗东西，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张六起初被长者吐了一脸唾沫气得举起拳头就要朝长者打来，可慕昙却突然站到了长者身边，一个冷眼瞪过去，张六只得缩着脖子躲到一边去了，“我张六见得人多了，谁认识你是哪冒出来的泥腿子！”
长者只是冷笑，“哼，你还记得我是个泥腿子就行！”
跟着又转过身对着周围的围观百姓道：“乡亲们啊，这乐音阁的小东家可是个大善人啊，你们可千万不能被云家粮行的人骗了啊！当初我们一家老小就是云家的佃户，自从租了他们的地以后，租子年年都要涨，我们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地，到最后全家七口人却连一石粮食都留不下，甚至洪灾那年我们租种的田地都被淹了他们还要我们给他们交租，我们实在交不出来，他们就连我们自己家祖祖辈辈的房子都不让我们住了，这等欺压百姓的奸商，你们可千万不要被他们这些无耻之徒给利用了啊！”
满面沧桑的长者眼含泪光的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语，顿时便感染得周围的群众都义愤填膺起来。
“说起那年洪灾，城里多少百姓都吃不上饭，可云家粮行却坐地起价，原本二十文一斗的粮食直接卖到了五十文一斗，街上好多人都是因此才活活饿死的！”
“哼！士农工商，那些做买卖的哪个不是眼里只有钱，什么时候把咱老百姓的生死当回事了？”
“那些个奸商，他们所收的粮食哪一粒不是咱们庄稼汉种出来的，可等我们再去买粮食的时候他们却只认衣衫不认人，眼睛里从来就没看得起过咱老百姓！”
“我呸！狗日的奸商！五百两白银！咱普通百姓要种多少辈子地才能挣够那么多钱？这奸商倒好，五百两银子轻轻松松就白送给了一个畜生，还被个断袖给睡了，真她爹的活该！”
“咋不让那断袖直接睡死那些黑心肝的呢，没得又跑出来害人！”
……
站在前方的长者听不清周围人在议论什么，他只能张开手臂又冲众人喊道：“乡亲们呐，这位乐音阁的小东家真的是好人呐！像我这样的老骨头，流落到城西那片地方都只是为了等死而已。可小东家一来就又给我们施粥又给我们义诊的，不仅带头改善我们的环境，还每天都熬药给我们喝，她才是真正做善事的大好人呐，你们千万不要被云家的奸商利用，让好人蒙了冤啊！”
长者话音刚落，周围的百姓又是一片哗然。
“这乐音阁的东家是好人？做买卖的还能有好人？”
“乐音阁之前刚开业时你没去看戏吗？当时可是免费连演了五天呢，而且每天只要来这里的人都有免费的酸梅汤喝，还是带冰块的那种！”
“当时还发了免费的点心呢！那点心是真的好吃，不是只给穿得好的人发，而是所有人都可以领的。”
“我昨天从城西过的时候真的见有人在那施粥呢，我当时还以为是哪来的大善人呢，没想到就是乐音阁的人。”
“哎呀，这么说来，乐音阁的人真的是好人啊，我们差点就被云家的人给骗了！”
……
眼看现场的情势已经逆转，颜安也得站出来说两句，“乡亲们，佛家的智慧是最讲究因果报应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们乐音阁去施粥也只是为了还之于民行善积德而已，而西游记所讲的故事更是为了引人向善多做善事的，绝没有云家粮行所诬陷的宣扬邪教之事！今日他们云家的人之所以雇佣这么多人来我们乐音阁门口闹事，纯粹只是因为他们少东家自己理亏昨日在我们戏楼里无理取闹未果而已。到底谁才是和金裟神棍一类的假丑恶，公道自在人心！”
颜安这边正说着，从花街的两端又分别走来了两拨人快速朝这里聚拢着。
“就是这里！大伙们快来啊！今天管他们是什么天王老子，谁敢烧了大善人的乐音阁，我们就跟他们拼了！”
为首的赵草生一声呐喊，身后同样拿着棍棒的六七十人紧跟着附和：“跟他们拼了！跟他们拼了！……”
待两拨人完全将乐音阁的门口形成包围之势以后，赵草生又开始喊话了。
“是哪个脏心烂肺的污蔑乐音阁的东家是坏人的？他问过我们城西的百姓没有？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救济我们百姓的大善人是坏人，那些欺压我们的奸商反倒还成好人了吗？”
赵草生如此一吆喝，圈内的百姓也疑惑起来了，“乐音阁的东家真的是善人吗？”
不等赵草生回答，一同而来的城西其他百姓都争着抢着在回答。
“当然了！乐音阁的东家不仅免费给我们城西所有人看病熬药，还带着我们去给那些在废墟里过世的人都办了体面的葬礼呢！”
“自东家来了以后，我们每天都能吃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乐音阁的东家当然是好人了！”
“如果乐音阁的东家都不是好人的话，那这世上还有好人在吗？”
“是谁说我们乐音阁的东家是坏人的？有本事就站出来跟我理论啊，她自己可曾做过一次善事没有？凭什么张口就污蔑我们乐音阁的东家是坏人？”
最后这一句是带领着另一拨人过来的陈钊喊的，他刚说完，立马就有人给他指向丽春楼的二楼，“是云家粮行的人说乐音阁和金裟是一伙的，她就在那上面躲着不敢出来呢！”
这一波舆论导向，刚才众人要求云家人出来露面的声音又叫嚷起来了，“下来啊！有本事就出来理论啊！你们污蔑乐音阁的东家跟金裟畜生是一伙的，自己反倒给金裟送过五百两银子是什么道理啊？”
“下来下来！快下来啊！……”
见几声叫嚷都得不到回应，立刻便有人捡起地上的碎石子朝丽春楼二楼的窗户扔去，这种事一人带头，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最后吓得丽春楼的老鸨都不得不出来平息众怒。
“哎呀呀，快别扔了！快别扔了！云家的人早就从后门跑走了，二楼厢房里早就没人了！……”
丽春楼的老鸨在那头一喊，这边还站在人前的张六立马就要脚底抹油。而一旁的慕昙也是眼疾脚快，猝不及防给他脚下一绊，张六再次摔了个狗啃泥，这回竟是连门牙都被磕掉了一颗。
此时的张六也是气急了，捡起自己的门牙就大骂了起来，“哎呦喂，是哪个天杀的敢绊老子？你不知道老子是谁吗？”
慕昙一听这不干净的咒骂，直接一脚踩在张六的背上让他想起都起不来，“就是我绊的，怎么了？”
看着敢怒不敢言的张六，颜安却在这时朝远处的孙捕头喊道：“孙捕头，云家人诬告我乐音阁已成事实，对于诬告之人，衙门又该如何处理？”
被围在人群中的孙捕头这种时候哪里还敢造次，硬是顶着周围不善的目光支支吾吾地吐出三个字，“杖，三十。”
颜安笑了，单手一摊，“那你们还在等什么？”
语落，周围群众又纷纷吐槽起来：
“他们可是一起来的，自然是等着包庇他呢！”
“哼，官商勾结，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眼看周围的群众就差朝她吐唾沫星子了，吓得孙捕头赶忙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跟着示意两个跟班，立刻上前便把地上的张六押解了起来。
孙捕头最后是押着张六才终于走出了人群堆里，可最初被张六雇来带着棍棒火把要闹事的三四十人就尴尬了。他们倒是也想走，但城西的百姓两头都堵着路，他们就想跑都跑不了了。
“让他们走吧！”颜安适时发话，但该警告的也不能少，“以后记住，这天底下不是什么钱都能挣的！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做这些昧着良心的伤天害理之事，就绝不是轻饶这么简单了！”
原本还以为自己这次少不了一顿毒打的众人一听这话立刻哭着给颜安跪下连连保证，“多谢大奶奶开恩，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颜安也没有再为难他们，而是让人把路让开很快就放他们走了。
现场一部分百姓被赵草生吆喝着都去了衙门要看云家的人是如何受刑的，一部分人则是看热闹结束便散去了，但也有一部分人专程留下来则是为了感谢颜安。
“这个头我们一定得磕，东家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要是连个头都磕不了那我们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人！如果不是东家，我们一家老小真就要饿死在城西也没人知道了……”
看着眼前潸然泪下的沧桑长者，颜安想拦都没法拦，而长者这一跪，也引得他身后的百姓都给颜安跪了下来。
在此之前，颜安真的没想过要去做什么大善人大英雄，她只是为了能够履行当初的承诺而要给自己建立起群众基础而已。然而众人的这一跪，直接就把颜安的道德使命感立成了一面大旗，眼下她肩上的担子已经不止乐音阁楼里人的未来了，以后城西的这一群穷苦百姓是否能安居乐业也将成为她任务清单里的重要一项了。
此刻的颜安亦是百感交集，最后只能对众人承诺道：“在你们能自力更生之前，乐音阁都不会让你们再忍饥挨饿的，义诊活动也会再继续十天，咱双河县的百姓若是有需要，都可以去城西排队候诊！”
最后这一番承诺，瞬间引得现场所有百姓都鼓掌叫起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