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写信
颜安那个心啊,一下子就提起来了,生怕他是在割腕自杀什么的,赶紧放下托盘就跑过去看,还好,没血,手腕没事。
再摸上他的额头,“可是病了?”
正侧躺面朝里的姜羡被颜安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心里正难过的他是真没听见颜安到来,见颜安已经坐到了他的床边,赶忙抱着腿坐起身,擦了擦不知道脸上有没有的泪印,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问道:“东家怎么来了?”
颜安再摸摸自己的额头,是有一点点热,应该不是病的,是捂的,随即看着他也是皱眉,“你都没来吃饭,我担心你啊!”
姜羡看了看天色,他自己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只道:“我不饿。”
颜安仍是皱眉,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可算是有地方发了,“这我就得说你几句了!你说我现在为了戏楼的事情都快急死了,就指望着你能快点帮我画几幅画赶紧把舞美定下来呢,你倒好,直接撂挑子走了,你当我一个人是能画画还是能上天?”
姜羡自知理亏,只闷着头不说话。
颜安看着他那样子,随后又调转了矛头,“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你,都是慕昙那混账东西,我给他脸了!我让他帮你画画,他非但不帮你还敢妨碍你,你看我过后怎么收拾他!我绝饶不了他!”
颜安边说着边观察着姜羡的反应,这人仍是低着个头,暂时还看不出什么喜怒。
哎,颜安最怕的就是她跟别人说话对方没反应了,这让人怎么接啊!
跟着又叹了口气,“但是这个理归理吧,情也是要讲一些的。你说你们俩这段时间每天一起训练,结果见了面却连一句话都不说,慕昙好不容易得了一个不是人前的时候,他想跟你服个软道个歉,也是情有可原的。”
姜羡起初还没明白颜安讲这话是什么意思,可过后突然就看向了颜安。
那犀利的眼神,直把颜安看得瞬间就心虚了,果断伸手狡辩道:“我这可没有劝你大度一定要原谅他的意思!做错了事就是应该要受罚的!谁想逃避惩罚就得到他人的原谅,凭什么!”
姜羡都皱眉了,“东家到底想说什么?”
颜安一时也有点犹豫了,感觉好像踩到人家底线了,只得赔着笑脸搓手讨好道:“呵呵,我就是想问问你下午画画的这个事情……”
看着颜安这副市井憨傻的模样,姜羡莫名就有些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又低垂下眉眼,“可像我这样的人……”
这话颜安就不爱听了,当即就朝他坐近了一点,拍着床板怒道:“什么叫你这样的人?你曲唱得比我好,画画得比我好,长得也比我好看了那么一点点,你还想怎么样啊?”
这下姜羡是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发觉自己失态后,又有些羞涩脸红,随后又低下了头,这回竟是紧张得都捏紧了手指,“可是,东家不会,不会看我,觉得奇怪吗?”
颜安双手抱臂偏着头,作势仔细观察着,“奇怪?哪里奇怪?你比别人多长了一只眼睛还是一个耳朵?”
姜羡的脸又红了,急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他脸皮薄,颜安也不逗他了,索性把身子坐正面向了床外,想了想才道:“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事情我不可能支持你,但我也绝不可能拿有色眼睛看你。
从人类发展的角度上来说,慕昙那样的思想的确不应该存在。可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凭什么把全人类延续的使命都压他一人身上?难道人类离了他就灭绝了吗?难道让他憋屈赴死人类就得以存活了吗?
我觉得人活在这个世上,与人为善、尽自己的本分就好,如果在感情上还不能遵循自己的意愿,非强迫所有人把弯的变直或是把直的变弯人类才能得以生存的话,那我觉得这样的社会不发展更好,就让人类灭绝好了。整个女尊大陆没了人类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天地变化从来也不是以人类为中心的。”
颜安说完这些话才回头看了姜羡一眼,这才发现姜羡一直都在看着她。
她先是对姜羡明媚一笑,过后也不得不无奈地叹口气,“可这些话,我也只敢在这个房里跟你说说而已,在这个楼里我可以护着你们,可出了这个楼,双河县有双河县的是非,大婵朝有大婵朝的律法,形势比人强,我也不能说什么。
所以我不可能支持你们,但我也绝不会轻视你们。
所以你就别跟我闹别扭了,咱们先下楼吃饭,吃完了你再继续帮我画画,好吗?”
颜安最后近乎卖萌的表情,直把姜羡都看呆了。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洒脱的事,她办得;铿锵的话,她说得;让她统领全楼,她扛得起;让她忍辱刘千金的皮鞭,她也跪得下。
这样一个多面的女子,好似一本书,让他永远看不完般,不知不觉,便已对她入了迷。
他跟慕昙之间的事情是说不清的,姜羡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从不敢奢求能站在这样耀眼的女子身边,只是想要在她需要他的时候,能帮上她而已。
而他刚才之所以会难过羞愤,纯粹是担心颜安会看不起他而已,如今知道颜安并没有那样的想法,他的心里自然就舒展多了。
对于颜安的请求,他当然不会不答应,可让他立刻下楼吃饭,这面子上,他一时还有点抹不开。
然而颜安已经起身了,给他让开穿鞋的位置,然后走到桌边给姜羡示意这里有汤可以先喝,接着自顾自地打开了姜羡的窗户,朝楼下基本已经吃完正准备收拾碗筷的何管事道:“何管事,还有饭吗?我还没吃饱,能给我留一点吗?”
何管事立刻朝颜安笑着应声,“有呢有呢,饭和菜都有,东家只管下来就行。”
“好,我马上就来!”
见颜安都已经答应别人了,姜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下床喝汤,跟着便和颜安一起下楼吃饭去了。
乐音阁是有午休时间的,其他人吃完饭都已经休息去了。
最后离开的云然看了眼眼睛里只有姜羡的颜安,咬着牙狠狠瞪了一眼,但他也不敢在人前跟颜安生气,只得等晚上没人了再找她算账!
而双手抱臂斜靠在楼门口的慕昙,能看到姜羡还愿意正常下楼吃饭,脸上的笑容是怎么都藏不住。如果不是颜安提前瞪他一眼不允许他过去,他早就挤到两人中间才见不得他们那么亲密呢!
索性最后慕昙也不看了,同样回瞪了颜安一眼后,扭头就走了。
吃完饭,二人直奔颜安的房间。
因为上午旷工的事情,颜安直接给姜羡扣了午休时间,今天加班加点都得给她把第一唱戏的舞台背景画出来!
中途慕昙又厚着脸皮凑过来想要帮忙,结果恶狠狠地就被颜安赶了出去,且还站在房门外冲慕昙放狠话道:“我警告你!上班时间不许摸鱼!如果我在这儿没听见你在楼下练功唱曲的声音,你看我会不会下楼拿大棒抽你!”
极近张狂地把慕昙赶走之后,关上门,颜安再回到姜羡的身边又秒变成了讨好邀功的嘴脸,“你放心吧,我把那混蛋撵走了,保证他以后都不敢来打扰你了。”
姜羡抿唇忍笑,一方面能看到颜安如此维护他,他高兴,另一方面则是能看到慕昙吃瘪,他更高兴。
然而当所有画稿都确定了以后,颜安也不得不跟姜羡商量了,“这些东西都定下了,之后就该画到幕布上了。可那幕布要六七丈长呢,这么多幅,只你一个人怕是画不完吧,最近一直在耽误你训练,之后还要排戏呢,我怕这时间……”
姜羡理解,对颜安拱手行礼,“东家安排就是。”
颜安赶紧就把他行礼的手拉放下了,“诶咦,你老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你要知道你也是东家之一呢,以后说话就不要再跟我行礼了。你放心,我就是把那混蛋找来我也会看着他的,保证不会让他妨碍到你,这样咱们的进度才跟得上么,你说对吧?”
姜羡笑了,终于不再讲究那些虚礼,只朝颜安点头应道:“嗯。”
就这样,乐音阁的开业筹备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在姜羡和慕昙一起画背景布的时候,颜安还找来了城里做灯笼做伞的工匠和做活的木匠,跟他们说明她要的是怎样的道具。因为东西大,不好搬运,颜安索性让他们就在楼里做,两边同时监工,谁也不耽搁。
戏台有了、舞美有了、服装有了、造型有了,下来就该专心开始排戏环节了。
第一场戏是从猴王出世到大闹天宫,主角就是云然,姜羡和慕昙的戏份都不重。其他人该怎么出场怎么念唱都可以交给老师傅去排练,而颜安则需单独对云然一对一教学,教他猴子该怎么演、金箍棒该怎么耍。
因为整日都可以独占颜安,一下子又把云然前几天的闷气全消了。
那满脸喜意、得了夸奖后又得意傲娇的样子,直把在一旁画画的姜羡都看得频频回头、羡慕不已。
看到这一幕,慕昙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在姜羡旁边站着,姜羡却从来不向他这边看一眼,反倒频频回头看向云然那边,他可不信姜羡真的看得是云然……
靠!他该不会被那个死女人坑了吧?
这日,乐音阁第一次发工钱了。
楼里的管事、仆役、护卫、老师傅们都有,戏子、学徒、娃娃生们则没有,这是以前说好的,但颜安也不可能真半年都不给人发工钱,等到乐音阁真正开始赚钱了,他们很快就会有的。
而如花则把秦佩怜的二两银子和县衙使银子的钱都扣在了他自己的工钱上。
“哎呀,这事你就别跟我争了!”如花坚持道,“本来最开始就是我游说秦家妻主卖的人,现在出了事自然就得我担着。而且我也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可你不一样,你还有顾家人要养呢,并且这整个楼里最辛苦的人就是你了,这工钱你拿着谁能说出一句不对?这就是你应得的,快收好吧!”
语毕,如花立刻就走了,再不给颜安半点推辞的机会。
颜安看着手中的五两银子,只觉得心意沉重。
创业初期在戏楼没正式盈利以前是不会有分红的,这五两银子则是颜安身为东家的工钱。
而颜安的吃住也都在楼里,她自己也没什么物质需求,关于开业需要的东西楼里都会买,所以她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便打算把这个钱都当做家用交给顾慎欲,也算是对原主以前败家的补偿吧。
至于专门跑回去一趟送钱,颜安没那个闲工夫;而且上次在顾家又提了一次和离的事情,这都过了快十天了,顾慎欲到现在也没个表态,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颜安索性决定给他写封信问问,顺便再托人把钱送回去。
信的内容很简单:开头肯定是要先关心一下,问问人家最近过得怎么样,再交代一下自己最近都在忙什么,接着才能隐晦地、敲敲边鼓地问问关于上次的事情想的怎么样了,还不能明确地催人家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只能说戏楼最近已经开始排练,再过几天就可以内部试演,如果到时他有空的话,希望他可以过来捧个场。
嗯,大概就是这样了。
颜安写完信连同五两银子一起装进了信封里,把这交给一个护卫后,还给了人家几贯钱,让他顺便再买点肉和活禽送回去,作为上次忘了帮小狼买肉的补偿。
护卫得令,一个人骑着快马就走了。
颜安送走护卫,回来时还专门去了学徒的房间。
上次秦佩怜被赎走时,颜安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看她是那样的眼神?怎么还像是在乐音阁里受了多大委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