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重新录音
楚璇整个早晨都在心里默默吐槽顾晞宁。
一大早，楚璇便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了他的录音棚。她推门进去，只见顾晞宁穿一件白色短袖t恤，深灰色运动长裤和白球鞋站在录音师的身边，虽然人还是干干净净的，但也毫无明星的形象可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外套卫衣短裤围巾，还都是经过玳姐核准的潮牌新衣，和他不仅是两个季节，也是两个风格。
顾晞宁一见她就面无表情地对她说：“我对这首歌有了新的想法，所以修改了编曲，我们要全部重新录一次。”
“重录？”楚璇边解围巾边问，她还以为今天来不过就是来打个补丁。
“这首歌之前的诠释有些偏弱了，我改了以后，需要增加一些拉锯感。”
“我有点……不太理解……”楚璇满头问号地说。
“除了歌曲本身的问题，我们的演唱也有问题。可能因为之前我们分开录，感觉各自在唱各自的，毫无交流，我希望多一点沟通的感觉。”
“哦，那试试看吧。”她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对他的要求还是感到很迷茫。
再没有一句寒暄，顾晞宁一分钟也不浪费，保持着这个扑克脸，立刻把她请进录音室里开嗓。
楚璇终于知道她之前的那次录音是多么轻松啊！录音师那么温和有礼，虽然也会指导她或是纠正她，但总是以鼓励和建议的语气和态度，用最委婉的话语来帮助她领会和改进。所以她总是处在一种毫无压力的状态下，觉得一切都很顺利，自己的表现很完美，心情也特别愉快。
顾晞宁彻底破坏了她对录音室所有的美好回忆。楚璇不禁怀疑，是不是他原本的灵魂被录音室封印了，或者说他一走进来，就立刻被寄生在录音室的妖怪附身了。顾晞宁从头到尾就是抱着胳膊，毫无表情地透过大玻璃看着她。楚璇每录一两句，他就皱一皱眉心说：“感觉不对，再来一次。”
这样几次以后，楚璇忍不住问他：“顾老师，请问是什么感觉？”
顾晞宁听她叫自己“顾老师”，立马察觉到她的小情绪，他耐心解释道：“要有直面矛盾的态度，要留恋，但也要坚决。”楚璇听到他这种抽象的描述，更觉得脑袋里一团浆糊。
除此之外，他对于音准和节奏感的要求也极度吹毛求疵，楚璇也是学过音乐的人，但是也为他所谓的“绝对音感”倍感压力，稍有些微的偏差，他会立刻喊停重来。就这样动辄一句要唱个十几遍，比拍戏ng十几遍都累，唱到最后她都找不着北了。好不容易唱过了一句，他也毫无正面的鼓励和表扬，只会说“继续”。他的语气算不上恶劣，可是冷冰冰的毫无修饰词，就好像冷血的上司在宣布任务，她不能反驳，只有服从。楚璇被他冷漠的工作态度打击得自信全无，心力交瘁。这间小录音室的上空布满了愁云惨雾，令她忍不住一再地在心里吐槽他是双面人。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顾晞宁通过话筒对她说：“休息一下。”
楚璇放下耳机，垂头丧气地走出录音室。她靠在外间的沙发上，猛灌了几大口水。
顾晞宁走到她面前，见她脸色不善，小心翼翼地对她说：“中午吃什么？”
“随便。”楚璇看都没有看他，随口答。
“怎么能随便呢？不吃好饭下午怎么录得动。”
楚璇一想到下午还要重复经历早上的一切，差点生无可恋。她赌气地说：“我自己点一个外卖的沙拉就好。”
“你要减肥吗？”
“瘦是基本的职业道德。”她答道。
“这样的话，吃牛排吧，减肥人士也适用。”顾晞宁说完，转身就走。
楚璇瞪着他的背影，忿忿地想：减肥吃牛排？
录音室里有个小厨房，顾晞宁在里面煎牛排，他显然是算好人数，准备好了所有的食材，刚才问她也不过就是随口问问罢了。
楚璇站在小厨房门口，一边打量着他判若两人的面孔，一边说：“其实叫外卖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
“我习惯性讨好我的合作对象。”他抽了一张厨房纸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
楚璇帮他看着煮西兰花的锅子，腹诽他：讨好我？我怎么半点都感觉不到。
顾晞宁转头问她：“你吃几分熟的？”
“全熟。”
”全熟！？”顾晞宁说，“你简直暴殄天物，全熟能咬得动吗？”
楚璇没有理他，问他说：“你怎么不提议我们恋综来拍我们录音啊？”
“录音很无聊的，拍出来不会好看吧。”他说。
楚璇低头嘀咕了一句：“是怕拍到你真面目吧。”
顾晞宁手脚很利落，很快每一位工作人员都分到了一份顾老师亲自烹制的牛排大餐。他和楚璇则是坐在厨房的小桌子边一起吃饭。
他帮她切开牛排，边切着边说：“你看，全熟多老，五分才好吃。”
楚璇说：“你应该让我们节目来拍啊，做饭技能很讨喜的。”
顾晞宁笑了笑说：“导演不会喜欢我录音的状态的，他都说了要我们更亲密，要是来拍我们工作的状态，最后肯定要全部剪掉，我不忍心让他做白工。”
“原来你自己知道啊？”楚璇偷偷斜了他一眼。
他点点头。
“我差点以为刚才的制作人不是你呢。”楚璇说。
“那现在是不是我？”
“现在？”楚璇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他一番说，“现在好像有点回魂了。”
顾晞宁听她的形容“扑哧”笑出声，他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嘴说：“你第一次跟我一起工作，所以你不知道。这其实就是我真实的工作状态。每个制作人的风格都不一样，我工作起来需要十分的专心，一切身外之物全都抛开，可能呈现出来就是这样比较严肃的状态，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是介意，我就是有点失去自信心。”
“你唱得很好，为什么没有自信心呢？”
“大哥，你对我唯一的反馈就是再来一遍，我要从哪里知道自己好不好对不对。”
顾晞宁继续说：“你要知道，你本来就很好了，我们现在做的是追求极致。”
楚璇语塞，不知该怎么反驳他，姑且就先接受了他的解释。
他们吃完了饭，收拾了碗盘。楚璇闻了闻自己的头发，说：“我感觉我全身一股牛排味。”
顾晞宁带她去了办公室，从自己的抽屉里取出一瓶香水，往空气中喷洒了几下，整个空间里顿时充满了熟悉的香气。
楚璇闭上眼睛闻了闻，心情大好。
顾晞宁朝她晃了晃瓶子，对她说：”要不要喷点？”
“我蹭下你的空气就好了。”楚璇说罢往他近旁走了几步，转了一个圈，两只手还扇着空气。顾晞宁满脸带着笑，靠在桌边欣赏着她孩子气的动作。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些近，自己的动作有点暧昧，她立刻又退开几步，岔开话题说：“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我差点摔倒的那次，我就闻到这个香水味了，只是当时我不知道你也录了那个节目……”
“原来阿姨那么早就就开始喷我这瓶香水了，怪不得都快喷完了。”
楚璇低头笑了笑。
顾晞宁说：“休息好了的话，那我们就继续愉快地工作吧。”
楚璇的笑脸僵住，顾晞宁立刻又说：“为了避免你再看到我的冰块脸，下午我站你旁边录可以吗？”
楚璇说：“冰块脸是看不到了，是要我感受冰块的寒气吗？”
“下午要录合唱的部分，一起录比较有共鸣，这就类似于拍对手戏的感觉。”
楚璇无语认命。
出乎意料的是，下午楚璇感受到了顾晞宁态度的小变化。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中午对他的抗议，还是因为他也投入到了歌曲的氛围中。当然，顾晞宁对录音师和自己的指令仍然简短而直接，比隔着玻璃纠正她还要冰冷直接。她尽量维持着自己的玻璃心不破碎，一遍遍地重复以达到他的要求。然而，在他俩合唱的部分，他会跟她很仔细地交流他的感受，也会详细询问她的感觉，这时候他的语气犹如春风拂面，特别温柔和煦。楚璇真是服了他，居然可以这样两面随意转换，认真工作的男人真吓人！
顾晞宁说：“之前你录的那一版，有点太自我了。就好像……虽然也喜欢他，但还谈不上爱，更爱的是自己。”楚璇循着他的话，回想起她当时的生活和心境，表情瞬间黯然下来。
顾晞宁继续说：“不愿给予任何承诺，想要离开，这些都是表面的潇洒，但是内心应该会有其他的感觉，比如反省、割舍和孤独的痛苦。”
楚璇点点头，他的话掀起了她对过往爱情的伤感，依旧清晰而强烈，她只好逼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回工作上，把即将蔓延开来的各种感性赶紧压了过去。
顾晞宁的歌声非常打动人心，高音高亢悠长，中低音磁性撩人，再加上歌词里的深情款款的意境，楚璇几乎要被他的歌声所蛊惑。他边唱边注视着她的睛睛，眼神中有不舍有不解，好像每一秒钟都在用他的全身心挽留着她。如他所说，他们的合唱就好像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戏，她被他的情绪和歌声引领着，渐渐地领悟了他想要的“感觉”。
这间小小的音乐室，原本似乎有点挤。可是在楚璇的世界里，这个空间很大很大，没有玻璃墙没有麦克风没有设备也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站在一道光线里，站在一阵香水的芬芳里，站在只属于他们俩的音乐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