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生命的粮

    上初中后，我的视野开阔了一些，其实没有开阔多少，只能说是书本上学的知识多了一些。再有别的，那便是认识了更多的人，比如前面讲起过的羊儿。

    那时，朱瑞年把财神没能开下去的石膏厂又开了起来，还雇了张哈哈帮忙。因为他想一方面赚点零花钱，再一个大家打豆腐用石膏也方便一点。

    我把羊儿介绍到他那儿去干活的时候，心里很忐忑，我想他卖我个人情，又不想他卖我人情。但大人的大度那时我还是想不到的，看样子他并没有因为我的忘恩负义而不理我。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很快便得到了证实，那便是他很喜欢羊儿。羊儿在他那儿干完活后，朱瑞年向他开玩笑说，要是羊儿认他当干爹，他供羊儿上大学都没有问题。

    我和羊儿在上学的路上遇见后，羊儿给我讲起了朱瑞年开玩笑这事。

    “你说朱瑞年这人，开一个小小的石膏厂，还真跟大富翁一样，给我说，我认他做干爹，他哪怕供我上大学也可以。他知道上大学要花多少钱吗？”

    “他可能真的能供你上大学，可是你愿意吗？”

    “我怕我爸不让我进家门。”

    于是我将他想认我当干儿子的事给他讲了，“现在想到这事，我都鸡皮疙瘩掉落一地。”

    羊儿没有说什么，而是问我他为什么想认干儿子，我知道的他也知道朱瑞年的经历，于是简单跟他提醒了一下，他便明白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可以理解。我想，如果给羊儿或者朱瑞年的时间多一些，或许他们真能结下一段“父子”情缘。但有时不得不承认，造化弄人。

    八哥溺水那天，朱瑞年将八哥捞起来后，并没有理羊儿，因为他看着八哥心痛，看着羊儿更是心痛，为此整整两天没有吃饭。

    当时，在堤坝上祷告的那群人，在羊儿因为八哥淹死的事情被带去广东打工以后不久，再次来到了朱瑞年家。

    耶稣说：“我就是生命的粮，到我这里来到，必定不饿；信我的，永远不渴。”

    这本是《圣经》里的话语，哪怕有一点点的曲解，所产生的的歧义足以给一群人造成灾难。其实像朱瑞年他们，哪怕曲解了，本身也不会有什么灾难，而背后教唆他们的人，才真正是那场灾难的根源。这些人的背后，便存在着这么一股教唆他们的组织。

    话说，有一个人，用一个坛子，装了一碗米，将这坛子埋在屋旁的李子树下，第二天去看，坛子里的米已经装满了。只要不把那个坛子抱回家，那里面的米便会不断装满，不断装满。这便是对于他们的最典型的教导。这教导，对于家里没有水田，只能靠玉米、土豆、红薯当主食的人来说，是有难以抗拒的吸引力的。

    朱瑞年在那段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过了今天没明天的岁月里，那段站在渐黑的苍穹下不知道该往哪儿迈脚的日子让朱瑞年开始明白，人漂浮在这世间，何去何从都无法猜度的，在时间的流逝里，从生到死，和水从凝结到蒸发一样简单。就在那时，他被一群人——在堤坝上祷告的同一群人——找到了。

    “朱弟兄，朱弟兄！”老远就有人喊，“我和余弟兄、陈弟兄还有韩姊妹来看你了。”人群中间多了个杨弟兄。

    这些人好像突然冒出来一样。这几年受到派出所的管制，好些时候，他们都不会大肆的公开活动，加上现在人们收入越来越多，疾病越来越少，事越来越多，人越来越少，都很少见到他们聚集了。他们的突然到来，让朱瑞年有些措手不及。一个人走到离朱瑞年不足一尺的地方，双手紧紧握住朱瑞年的手，问道: “你还好不？有没有亏欠神？”

    “没有。”

    “感谢神！”

    “感谢神，感谢神……”大伙儿跟着说。

    “感谢神！”朱瑞年像多年前一样顺利的接了话。

    “哎呀，听说你在外面发了财，这都要感谢神呀！知道吗？瞧你这房子，这不是主的赐福吗？要记得多劝劝别人信主啊，让越多的人知道，你们的功德就越多，主赐的福音就更多，知道吗？”

    “我们今天来打扰你，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朱瑞年微微摇头。

    “感谢神。”

    “这样吧，我和韩姊妹帮着做饭。”

    这群人中的领导要算余弟兄了。他拍着朱瑞年的肩膀进了堂屋。

    “朱弟兄，你不会忘了我们忘了主吧？我们和主都很挂念你，因为你是我们的弟兄。”

    “没有没有。”朱瑞年回答余弟兄。是余弟兄把主的“福音”传给朱瑞年的。虽然对余弟兄没有多少敬佩之情，但余弟兄对主的执着到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余弟兄祷告的时间差不多和睡觉的时间一样多。此外，他对余弟兄多少有些感激：当年，朱瑞年做完小工回来，经过一家屋前时发现这家的鸡圈比较远，而且在路边，偷只鸡当然是件再顺手不过的事，思想和行动同步进行，当他逮住一只母鸡并把鸡的头塞进翅膀夹腋下逃窜时，撞见了迎面过来的鸡的主人余弟兄。

    余弟兄微笑着问还要不要一只公鸡，这样的话养两只下了蛋还能一孵小鸡，朱瑞年说懒得养，把鸡还给了余弟兄。

    余弟兄又说：“那留下来吃个饭总可以吧？”

    就这天余弟兄把主的福音传给了朱瑞年。

    当时，朱瑞年对主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信任，好长一段时间，朱瑞年都积极快乐地向人们宣传着主的福音。由于余弟兄给他勾勒安逸的天堂般的生活并没有到来，甚至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便渐渐地丧失了传福音的兴趣。不过他发现，当时和这一群人在一起，到那些刚刚信主的家里去混饭吃特别不错，不仅饭吃丰盛，而且主人对每个人也都客客气气的。

    现在，这些人突然找他不知有何目的，但如果翻脸不认人未免有些忘恩负义，恰巧又有韩姊妹说他在外面发了财肯定是主的赐福。朱瑞年也不好解释在外面发财的经过，便姑且相信是主吧。他笑着对韩姊妹点点头。

    饭好了，远不止每人三两饭的标准分量。韩姊妹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下：“这应该是第一次到朱弟兄家吃饭，主会宽恕我们的。是我亏欠了神，不管大家的事。”

    不管怎样，例行的事是绝对不能少的，饭前祷告。平常在自己家里，都是跪床上的，现在由于人多，就跪堂屋的饭桌旁吧。余弟兄的资历最老，跪最前边，其他的另起一排。杨弟兄跪最后边。开始之前，韩姊妹嘱咐杨弟兄把门关上。

    “主——啊——，神——呐——”这是大家一起念的，每个字都拖得特别特别长。后边就各念各的，谁也听不清别人都念了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念了些什么。

    约二十分钟后，祷告完毕，韩姊妹又叫杨弟兄把门打开。虽然这么长时间跪着，他们之中有几个有些吃不消，但没有谁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