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一中，高一1557班。
时钟简单跳了几下，一上午飞速而过，下课铃响的时候，周围全是起身收拾东西的重大动静，上课时压抑着的讲话声，这会儿直接放开了吼。
邱舟没忍住掏了掏耳朵，教室的分贝大得他有点儿受不住。
“最后走的关个风扇啊！”
“值日生记得擦黑板！”
"哎，今天值日的怎么没倒水？"
罗复是班里的劳动委员，出门前扫几眼的饮水机，喊了几声又见没人回应，跟着出了教室门。
后排的两人还没出来，他半道折回去，冲教室里的人说了句：“等我回来再没人倒水，绝不会手软了，直接罚一星期啊！”
万昊天桌上的书都没收拾，冲着后桌坐着没动的邱舟喊：“快点快点，来不及了，大部队要下课了！”
一中的其他两个年级比他们晚十分钟下课，因而十一点五十到十二点这十分钟，成了高一年级排队抢饭的黄金时间。
邱舟把抽屉里的餐卡给他，说：“你先去帮我打一份，我马上过来。”
万昊天没多说什么，接过卡，拉着罗复往楼下跑。
据众多师生反映，一中的食堂是整个新平伙食最好的。
邱舟刚来那段时间，对这句话表示深深的怀疑。直到去年期末，他去新平二中考试，有幸尝过那儿的饭菜，突然觉得一中的蘑菇配鸡蛋、豆角搭鸭肉的菜也不是不能吃。
邱舟下楼的时候，碰巧是高年级下课，楼梯挤满了人。
邱舟短暂的纠结会儿，拔腿回教室。这阵仗，没个两三分钟他出不了教学楼。
“邱子你在哪儿？我和罗复都快吃完了，二楼第二个窗口等你。”
“好，马上就到。”
万昊天说：“过来的时候给我带瓶水呗，今天的辣椒不要钱地放，食堂阿姨要是再整点小红辣椒，估计分分钟能把你送走。”
“别加那些菜就行，我快到了。”
“知道，”万昊天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罗复，问了句：“邱子等会儿去商店，你要不要来点儿喝的”
一中的食堂有两层，都是大堂，中午的窗口只有大米饭和糕点，因为糕点铺占了位置，导致纯净水需要跑去隔壁的商店买。
罗复放下筷子，一时间腾不出嘴说话，只摇了摇头，每天中午的汤足够他喝上一大碗。
“行，那邱子我先挂了啊，”万昊天看着身前走过的学生会，拿手稍微挡了挡，说：“检查的一直盯着我手机看，我怕再说下去他们得举报我。”
“知道，商店里正挤着呢。”邱舟掐了电话，排队结账。
食堂里的人一多，空间就小了，空气也十分闷热，几人吃完饭，极其利索地回教室。
从食堂到教室，快步都得花十分钟时间。
学校明文规定，没到六月中旬不能擅自开空调，万昊天趴在课桌上，对着墙角的空调长吁短叹。
“你说咱们学校为什么这么抠？”
“这叫做为学生的健康着想，”邱舟一回来就在整理课堂笔记，听到万昊天的抱怨，插了句。
罗复两眼盯着空调发光，问后头的万昊天：“你妈妈是在学校工作吧？哪个部门来着，要不咋们反映一下？”
万昊天没忍住朝他翻个白眼，“她和我可不是一伙儿的，前几天就问了，还不是用‘学校也是为了你好’来敷衍我。”
“啧学校领导果然串通一气，为难我们这些学生，我不信当初交的学费里没有空调费。”
“随他们，”万昊天见邱舟没在写作业，起身把教室后排的灯关了，“干脆睡个午觉，下午不是还有英语课么？不补会儿觉我铁定得头秃。”
教室在关灯前一刻都没静过，打水上厕所聊天，混合着风扇的杂音入耳，闹得邱舟头疼，他把脑袋埋进手臂里，也打算跟着睡会儿。
罗复从抽屉里翻出值日表，仔细看了眼，这才转头拍拍后面的人，“邱舟，今天你倒水的啊。”
邱舟其实已经快睡着了，感觉到前面有人拍他，不太舒服地动动脑袋，侧过头去，闷声说了句：“等打预备铃再去。”
听他声音沉了下去，罗复没再闹，从桌子里摸了本漫画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正巧碰上太阳最毒的时候，昨天就约好了打个球，这会儿也没见谁怕晒，预备铃一响就跑了出去。
班里五十四个人，在江涛的口哨声中，老老实实站好。
“这几天的天还挺热啊？”江涛穿着个黑裤衩，左手提着个大黑水壶，右手拿着大红口哨，站那儿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天。
邱舟总觉着他不像是来上课的，倒像是打算出门遛个弯儿。
江涛拿着口哨放嘴里吹了几下，才接着说：“这节课不学排球，先围操场跑两圈，就当热热身。”
“啊大热天也让我们跑啊？”
站第一排的女生已经开始嘀咕，江涛不为所动，说：“三圈才1200米，你们这些女娃娃啊，咬咬牙就过去了。”
“江老师，我们可不可以只跑两圈啊，我真的跑不动！”
“老师，我，我身体不舒服，想请个假。”扎马尾的女生是班里的文娱委员，支支吾吾地和其他姐妹一起向老师请假。
江涛看着眼前两位女生，倒也没多问什么，请个假也没多大点儿事儿，便点头让她们去树下休息。
“其他的同学跟上，一起跑！”江涛吹着口哨，摆手催促后排的男生。
“你说我为什么不是女的？”看着树下乘凉的那俩位，万昊天表示十分羡慕。
“首先，你得会撒娇，”罗复凑到他面前，贱兮兮道：“其次，你得柔弱不能自理。”
“狗屁，信不信我明天就从医院搞个残疾证过来！”
邱舟平时夜里跑习惯了，倒也不觉得三圈有多难跑，笑他道：“就你这样的，拿个脑残证么？”
罗复在一旁笑岔了气，说：“还是邱哥你有想法，这证书要是拿过来，保证全校师生对万昊天另眼相看。”
此时的万昊天恨不得一锤子过去，说：“脑什么残，最多整个心律不齐。”
“你这还要证明？改天带你去看楼下的女生，保证你心脏突突地跳。”
“楼下哪个班？”
“和我们同一节体育课呢，等会儿过去不就知道了？”罗复跑得累了，在后面推搡着他，“搞快点搞快点，早点跑完去打球。”
班里人跑完整队的时候，碰巧楼下的班也集合完毕，两个老师凑一块儿指指点点，没一会还争了起来，非要他们在楼梯上做蛙跳，女生来两轮，男生来三轮，而且是每隔三个阶梯跳一次。
一中的教学楼依山而建，操场过去便是一个极长的楼梯，当初有人无聊时数过，这个大楼梯最少有九十阶，按他们的要求，一轮至少也得往上跳三十次。
邱舟跑完没多累，只是看着这楼梯多少有点儿腿软，他因为恐高很少往这儿走，这次肯定逃不掉。
两位老师一声令下，百来人分成十组，围着楼梯上上下下，活像烫了脚的青蛙。
“老师，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们班有这么多人在看戏？”万昊天苦着一张脸，望向隔壁班的老师。
其实隔壁班也只有一个女生在树下坐着，其他的只是排在后头，便暂时在草地上休息会儿。
另外一位女生听到这话，立马站了出来，“同学你什么意思啊，我们妍妍跳不跳还轮不到你管吧？”
“我也没想管你，这是适当提出疑问！”万昊天头一次见女生说话这么不留情面，说好的男女生平等呢，不能只是她们班搞特殊啊。
“你要是不满意，回头再让老江给你加两个来回？”隔壁班的体育老师笑着走过来，意有所指，“她本来就不用上课，过来兜风的。”
此时，正在兜风的许妍手里捧着保温瓶，站在树荫底下，与周围的同学格格不入。
听着老师与隔壁班男生的对话，她寻声走过去，拉了拉那位女生的手，低声说自己没事儿。
碰巧那个刚开始大声嚷嚷的男生在看着自己，她也是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万昊天刚跑完步没多久，感觉心漏了半拍，见她瘦瘦弱弱的估计是身体不行，正想着要不要趁机过去道个歉，就被拉去做蛙跳。
“我靠，万昊天胆儿也太肥了吧，什么都敢问？”到了楼梯间，罗复连跳好几下，跟上前面的邱舟。
“啧……”邱舟一口气往上冲了几个，缓了缓说：“新平一中可没有他管不了的事儿。”
“看出来了。”
邱舟快速上了教学楼前坪，那儿是一块儿平地，手半支着腰，他看着落后一大截的万昊天，压住心理上的不适，率先往下走。
几轮下来，体育课过去大半的时间，等解散的时候，邱舟嘴唇都有些发白。
“那个，邱舟，你……没事儿吧？”林露在阴凉处看了他们许久，见爬楼梯快结束了，才带着她的小姐妹过来，支支吾吾地给他递了瓶水和纸巾。
邱舟回句谢谢，只抽了两张纸，把脸上的汗给抹掉。
“邱子你没事儿吧？”万昊天弯着腰喘气，这会儿才注意到邱舟，见他面色不好，又问：“要不你先回教室，我和罗复去商店，给你带瓶饮料？”
额间的几撮头发因为出汗粘在一起，小小的汗珠又顺着太阳穴往侧脸滴，邱舟喘着气，实在没力气说话。
他撩着衣角往上卷了卷，试图散热，缓了会儿，才和万昊天说：“和你们一起去。”
“平时跑步也没见你这样啊？”罗复不放心地说了句。
“没事儿，只是不习惯跑楼梯。”
往上跳邱舟什么事儿都没有，唯有走下去的时候，看着操场上缩小了一半儿的人影，心就有些找不着边儿。
这要是再来两轮，他就不止是腿发软了，估计还会吐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