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一行人来到王胖子火锅店，门口的服务员还在前头招待客人，见了他们微笑着道歉，并柔声询问：“请问您几位？”
“五个，”看着里边儿的人挺多，沈逸问道：“还有座位吗？”
“先生，前面的六人桌满了，只有四人卓，您这边要等上20分钟哦！”
“四人桌就四人桌吧，拿个凳子过来挤挤。”
服务员领着他们进门，宋焕坐在靠走廊的位置，钟佳佳和沈逸两人正在看菜单。
他问服务员要了个围裙，这要是不挡一挡，今晚过后身上的白色衣服，可以马上变成挂有油渍的艺术品。
店里环境算邱舟来在这儿见过的比较好的一类，木质的桌椅和地板，装修弄得很好，空气里也没什么异味。
“咱们点鸳鸯锅还是？”
“这还用问吗？小许又不吃辣。”
“这店里的红油锅底不辣，调酱的时候少放辣椒就行。”
“可拉倒吧，你去问问他，上次想着迎合你的口味，自己偷偷灌了几杯酸梅汤？”钟佳佳没忍住翻个白眼，不是所以人都爱吃辣的火锅吧？
她转头问对面的邱舟，“邱小哥，你吃不吃辣？”
“不太吃。”
“看吧，你便宜师傅也不吃，点鸳鸯锅总是没错的！”
沈逸转身和服务员报了锅底，嘀咕道：“我还以为整个新平就我们许哥不吃辣呢。”
一旁和饮料的许默：呵呵。
“小师傅，你真不吃辣啊？”东西上齐之后，沈逸一边涮着牛肉一边问，嘴角还沾了点儿辣椒油。
“嗯。”
看他吃得这么香，邱舟很想尝试，但他扛不住辣，就和扛不住酒一样。
沈逸可惜道：“天下美食千千万，有辣椒的占一半。小师傅，你要是不吃辣，可就真成了人生一大遗憾。”
“沈逸你就通便鬼扯吧，做一枚安静的吃货他不香吗？”钟佳佳忙着吃东西，夹一小块鸭血塞嘴里，不小心被烫了一下，她呼了呼后继续道。
“我偶尔吃，”邱舟在一旁回应。
“就是就是！”沈逸和邱舟碰一下杯，一口气把杯里的酒干完，颇为大度地说：“事实胜于雄辩，好男不跟女斗。”
钟佳佳瘪瘪嘴，也给他来了句：“好女不跟男斗！”
“你俩是什么牛马？要不我拿块红布溜一下？”宋焕拿了沈逸手里的啤酒，给自己满上一杯。
锅里煮好了牛肉，宋焕见邱舟没怎么动筷子，低声问：“吃不习惯？”
邱舟对上宋焕的视线，透过咕噜咕噜的汤水声，眼睛显得专注而认真。
他摇摇头，沾了点儿蘸料，把碗里的毛肚给解决掉。
宋焕给他从清汤锅里捞了块豆腐，说：“我们当地特色，你要不试试？”
“好，谢谢。”
邱舟侧过身去看他，发觉这人被熏出了汗。
他从里边儿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一顿火锅下来，桌上的氛围好上不少，至少沈逸不会硬拉着邱舟尬聊，他还能有事没事儿搭个话。
宋焕喝了四五瓶啤酒，见沈逸满脸通红，嘻嘻哈哈的程度更甚，也在不知不觉中聊开了。
旁边的邱舟一直很安静，吃东西嚼得细但速度不慢，宋焕想到今早他怼曾袁杰的事儿，心想这人也确实是心宽。
不过，就今晚这一顿火锅下来，他对自己还是太过于客气，这么说好像不太合适，反正宋焕在凤盐街第一次这么不招人待见。
“你是不是对我印象不好？”酒过几循，宋焕终于把心里想问的话给憋了出来。
桌子上原本吃得很欢的几位，瞬间放下筷子，面面相觑。
对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出格，邱舟拿筷子的手一顿，十分淡定地说：“我表现得够明显了吧？”
“我透？”宋焕重重放下酒杯，被他毫不掩饰的直白给震惊到了。
“哈哈哈哈，”沈逸抱着酒瓶一通乐，“没想到我宋哥也有吃瘪的时候，小师傅你干得漂亮！”
“去你丫的，”宋焕抬手给自己灌一大口酒，“那天我真不是诚心的，要知道咋们几个合得来，我也不至于第一天就给你难堪啊。”
主要是他当时一身学生打扮，外加那张别人欠他一五百万的脸，宋焕不上去说两句都觉得对不住自己。
“你是看我不爽，还是看我们学校不爽？”邱舟问。
宋焕拍拍他的肩，短暂的纠结了会儿，才说：“你们学校。”
“一个问题需要考虑这么久，是看我不爽了。”
“你这什么狗屁逻辑，”宋焕缓了会儿，低头打个酒嗝，拿纸巾擦干净嘴角，继续：“你现在和刚见面还是有所不同的。”
“熟悉了自然不一样。”
“我总觉得你很眼熟。”
“大众脸，像谁都正常。”
宋焕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灯下照着的这张脸很有特色，比例协调，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一样不多也一样没少。
仰头喝饮料的时候露出标准的下颚线，喉结上下滚动很是吸引人，就凭这一点，肯定不是大众脸。
想着这位自称爱学习的好学生，宋焕手一放松，直接撞上桌沿，他苦着脸，想笑又没笑出来，说了句：“少年，今天中午怎么没见你这么谦虚？”
看他嘴角带点儿酒渍，因为热还解开了两粒扣子，眼睛被酒给熏得有些红，迷迷瞪瞪的不似往常。
邱舟心道这人果真是喝高了。
说话也就算了，还直接朝他凑过来，带着一股酒味儿的呼吸瞬间传到邱舟的侧颈，极不舒服。
邱舟不动声色地往里挪了几厘米。
“来来来，一起干一杯，一笑泯恩仇啊！”沈逸喝得整张脸通红，半眯着眼，端着瓶子手有些晃，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见宋焕还在和小师傅聊天，沈逸把人拉过去，没等大伙儿表态，一口气干了杯中酒，并把杯子外倾给在座的几位看。
沈逸喝酒的方式深得中年人的真传，感情深不深，全靠一口闷。
“沈逸你少喝点儿，醉得一塌糊涂还得亲自送你到家，”钟佳佳抢了沈逸手里的酒瓶，冲宋焕说道：“哥你也别喝了。”
“没事儿，”宋焕见重新开了瓶酒。
“行吧，”钟佳佳刚说完，手机里来了电话，她起身外出，不放心地嘱咐道：“小许，你看着他们点儿！我出去接个电话。”
看着钟佳佳出门，邱舟端了眼前的可乐，喝一大口后就放下了。
对面的宋焕被许默盯得难受，无奈道：“你别看行么？我不喝！当初追人要是有这毅力，她至于跟别人跑？”
“你喝多了，”许默注意到还有外人在这儿，没好意思再说。
邱舟听后摇头笑了声，假装没听到宋焕的胡言。
他们这一群人挺有意思。
“我该回去了，”钟佳佳进来时满脸的不高兴，这会儿将近九点，她妈一向管得严，今晚出门的机会还是她苦苦求来的。
许默最先起身，说：“走吧！”
一旁的沈逸整个人摇摇晃晃，出火锅店的时候被店员一阵贴心的关照，喝了杯醒酒的茶才放肯他走。
出了火锅店，他拉着邱舟的衣角，拍拍胸脯保证道：“师傅，我会努力上大师的！”
邱舟居然在这一句话里闻到了一丝可怜的味道。
许默和钟佳佳、沈逸这两人住得近，约好一起打车回去，见沈逸还在后头胡言，顺手将人塞进出租车里。
宋焕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带着一身酒气和火锅味，走路也不太稳当，但好歹还能认路。
见好学生还在外头等着，他走几步跟过去。
“我叫辆车，你坐车回去？”邱舟询问。
宋焕喝酒不上脸，只是说话时的语速也比平时慢上不少，邱舟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没醉。
“不打车，就这点儿小酒，不至于醉人。”
“你家离这儿远吗？”邱舟问。
“还好吧，走个十几二十分钟就到了。”
“那我先回？有事儿打电话。”
“好嘞客官，慢走不送！”
宋焕蹲在绿坛旁，手里拿着烟，佝着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火锅店到家这一片地方算是老城区，到了晚上明显没有一中那边的人多，不过也极有可能是因为这边没有广场，跳舞的大姨们都不过来，自然就少了几分热闹。
周边的店铺还没关门，一路五彩斑斓的灯光走过，邱舟恍惚感觉还停留在去年刚来的时候。
这条路他走过很多次。
“你家住哪儿？”邱舟本就打算走着回去，权当消食，走后不到半分钟就发现宋焕也在后头晃悠。
“平阜街井湾道，”宋焕就地站了会儿，见邱舟也停下来，问：“怎么，你家也在那儿？”
“一条街的。”
宋焕从路边的小店买了两罐绿茶，掏钱的时候手都不利索，店员丝毫没有看出他的不对劲。
给邱舟递一瓶过去，宋焕站在路口吹会儿风，转头朝他笑：“这不巧了”
邱舟接过喝的，说了句谢谢，心想这人反射弧挺长。
“我在平阜街这一块儿没见过你。”
宋焕自小就在平阜街长大，他小时候经常带着小伙伴乱窜，那些个邻居他基本都能认识。
何况五柳道和井湾道离得不远。
“你没见过的人只多不少。”
五柳道是独门独户的平房，家家户户都有大院子，用围墙拦了之后，谁也看不见谁。
邱舟来五柳道半年，和邻居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他完全不知道在哪儿的井湾道。
“确实，”宋焕应和道。
平阜街这一块儿宋焕基本都熟，去年五柳道出了个重本大学生，他妈还拉着他去吃过饭。
不过他没多问，毕竟这位少年似乎不想让自己知道他家住哪儿，宋焕晕乎乎地思考着。
两人走过下坡路，再往前就是沙康河，一路东流经过平阜地段。
路上，好些房门已经落了锁，几处光亮从窗户露出来，印得地面一片斑驳。
路边的灯早已上了年代，灯泡上蒙了一层灰，在夜里总透着不太敞亮的黄光。
偶尔有小摩托开过，照明灯亮得刺眼，邱舟回过头，发现他正在树底下抽烟。
腥红的火星子前面，偶尔能看见浅浅的烟雾。
他俩才认识几天时间，像宋焕这种“大刺头”，邱舟无法理解他居然没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掐死自己，还主动搭上了话。
“盯着我做什么？”宋焕从烟雾里抬眼，没等他回话，又说：“我知道他们夸我抽烟的样子很帅。”
……
邱舟沉默了好一阵。
直到宋焕手头上的烟抽掉大半根，他才说：“你喝多了。”
“是哦，”宋焕把手里的烟给掐了，转而反问：“我今晚没喝酒吧？”
“嗯，你没喝。”
邱舟知道喝过酒的人容易较真，他很配合地回宋焕的话，幸好他俩住一条街，不然这人今晚真得在外面迷了路。
沈逸他们不知道宋焕不能喝？
越往里走路渐渐变窄，连脚步声也变得明显起来。
邱舟问他：“你家在哪儿，我先送你回去。”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认路的，”宋焕怕他误会，特意指了指五柳道的方向说，“往这边是我家，你家要再往前走一点儿。”
“送你到路口。”
邱舟这回相信他是真醉了，朝着他指的相反的方向走。
宋焕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加快步伐跟上了邱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