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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番外二言辞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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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傅言简,勾结外戚,忤逆叛上,妄动摇朝纲……念太傅昔日教导皇子有功,特赐毒酒一杯,其余家属,男子抄斩,女子发配……钦此!”

    偌大的宅院,针落无声,命运突然残忍地将黑色洒下,不可置信,怀疑,害怕,惊恐,祈求,种种情绪翻滚,身体甚至因为太过震惊而难以屈伸。

    “言辞,扶我起来。”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言辞后知后觉地放开了屏住的呼吸,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艰难地动了动扣进地里的手指,起身,整理下摆,掸灰,双手扶住老者的左手小臂。

    他真的太老了,身体都猥琐成了小小一坨,浓密雪白的胡子对他来说已是极大的累赘,可他又倔强的不肯用拐杖,平日里,若是没有子孙的搀扶,他是绝不可能稳稳站住的。

    恭敬地接下圣旨,大太监高傲地转身离去,一队队官兵鱼贯而入,勉强维持的平静被骤然打破,各式各样的杂音响了起来。

    碗罐的破碎,女子的低泣,孩童的哭闹,兵士的呵骂,紧接着是一阵听不真切的耳鸣,言辞呆呆地被一个官兵压走,倔强的老太傅在一阵蹒跚后,终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小小的,白白的一团,在那一众纷乱的脚步中,显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就要挣脱那只禁锢住他的手,几步之外,老太傅却突然对他挥了挥手,依稀可以看见他的嘴皮嗫嚅着动了几下,言辞努力想要听清,耳朵里却依旧是那片挥之不去的嗡鸣。

    夜晚的大牢真的很冷,身上的单衣根本不能抵御,言辞双腿盘坐于草垛之上,肩脊微张,双眸垂闭,他拼命想要入睡,却又敏感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动静,耳鸣还是没有消失,他虽然听不清外界的声音,脑海里却有无数人在交谈,每一个音源都很熟悉,每一则内容又很陌生,嘈嘈切切,脑仁几欲炸裂,他忍不住把抹`额取了下来。

    第三天,他还是没能入睡,外面总是有人被狱卒带走,他既期待着自己是下一个,又恐惧着自己是下一个。

    第五天,困意终于姗姗来迟,眼皮沉重的就要彻底合上,一串清脆的钥匙碰撞声逐渐靠近,“吱呀”,铁门开了,言辞平静地看着门外,动了动僵硬的背骨,又把抹`额重新系上。

    “朕念你年纪轻轻,就已是状元之姿,若就这样杀了,也是可惜,不若入宫为宦,倒也可以为国分忧,言辞,你可愿意?”

    入宫为宦?为国分忧?听到这八个大字,言辞顿时如吃了狗屎一般恶心,止不住的笑意在心中弥漫,他猛地站起,连日的疲惫让他的双眼布满了丝状的红色,囚牢的肮脏仍不损他刻进髓骨的风度,齐整的衣衫,规矩的抹`额,除了稍乱的头发,和苍白的脸色,几乎看不出他的无助与落魄。

    “言辞,还不领旨谢恩!这可是罪臣言简费了好大力气为你求来的恩德!”还未等言辞发作,一道怒喝便打断了他积蓄的情绪,高高在上的丞相王氏,正怒其不争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头不知好歹的劣犬。

    脚趾在鞋里抠`挖,所有的怒火与不甘通通被他压制到了掌心之下,他不属于他,他不能只为言辞做出决定。

    “言辞,谢陛下圣恩!”膝盖落地,是尊严破碎的声音。

    “这就是那个名动皇城的状元郎?长得可真俊哪,倒是比窑子里的娘们要水灵些。”漆黑的房间里,一盏昏黄的油灯要死不活的亮着,简陋的床板上泛着陈年日久的污垢,青石板上还有未冲刷干净的血迹,言辞站在床边,拧紧了秀气的眉。

    “来吧,把裤子脱了。”刀子匠拿着刀子,随意在身上擦了擦,歪斜的眼睛里装着的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龌龊。

    秉持着最后的修养,言辞转过身,背对着刀子匠,慢条斯理地脱掉鞋子,解开腰带,褪去外裳,瘦弱的腰线不盈一握,脚踝处却蓦的一凉。

    “小状元,你的皮肤可真嫩啊,你要是能让爷爽一爽,爷就考虑给你一个痛快,要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这刀口到底锋不锋利……”粗糙的手顺着小腿肌腱向上移动,一寸一寸,不落分毫。

    呼吸被命运扼住,深深的无力感让他想要痉挛,真的很好笑,以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现在有多落魄,以后就会更落魄,一旦崩坏,就再也抵不住持续崩坏的趋势。

    四周都是沼泽,每动一下都只会让他陷得更深,那条无耻黏腻的蛇紧紧扣着他的腿,妄想着把他拉入泥底……

    猛然转身,抬膝前顶,对着那条蛇的脑袋就是狠狠一击,蛇头溢出了丝丝鲜血,言辞眼中闪烁着的却是某种无机质的光芒,他提着蛇头的衣领,对准床板,一下,一下,一下……

    世界终归清静。

    “这泥沼,要下,也是我自己下!”随意把人踢到一边,言辞捡起地上的刀子,又把那盏昏黄的油灯提到床前。

    脱掉裤子,刀子在跳动的灯火上晃过,手在抖,血在流,汗在掉,他以一种近乎于严谨的态度,仔仔细细地完成了这道工序。

    好半天都缓不过气,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他眯着眼睛,迎来了近日的第一个浅眠。

    墙角的阴影晃动,沿着地面潜行,它若有所思地看了言辞一眼,随手对地上的刀子匠喂了一颗东西,刀子匠那流血不止的伤口,奇异地愈合了,它又贴进看了言辞一眼,阴影泛起了一阵波浪式的晃动,然后又再次隐匿于黑暗。

    一盆冷水盖头,刀子匠从迷蒙中清醒,看着虚弱的言辞,他挣扎着就要爬起,一只脚,却毫不留情地踩到了他的手指之上,碾压。

    “小子,这可是圣上的旨意,你想忤逆犯上吗?”他龇牙咧嘴地说道。

    “东西我已经割了,至于你,若不想和自己的脑袋分家,就老老实实当个哑巴吧,毕竟,我可是圣上钦点的要犯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言辞把脚放开,抱着罐子,蹒跚地走出了木门,刀子匠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眼中满是激毒怨恨。

    老太傅不用拐杖,那他也不会用拐杖,一瘸一拐走到皇帝安排的那个所谓的“家”时,他的衣摆已经红了大半,果然还是不够专业啊,他一声长叹。

    夜里,王大人派人悄悄送来了伤药,勉强把他这条小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炉子里篝火摇曳,他随手就把瓦罐丢了进去,火势旺盛了起来。

    身体还未痊愈,就要到宫里当差,小太监真的很受人排挤,小太监的杂活真的很多,小太监的生活真的很累。

    尽量克制着不喝水,言辞的嘴皮干得开裂,可他终究抵不过生`理需求,伤口如新,每一次厕所不仅会加深他的羞耻,还会加剧伤口的恶化,因为他会狠狠地搓洗,那里的脆弱,可经不得此番摧残。

    真的太累了,半夜,他猛然惊醒,一摸被褥,还残存着液体的余温,彻底的呆滞,即使拥有十八年的教养,他也无法面对现在的情况,同床传来小声的抱怨,若有似无的低笑,在耳边回响,那股一只吊着他的气,说散就散了。

    行尸走肉的悲哀,这天,言辞正努力为那些贵人们搓洗着衣物,天空焕蓝如洗,两只雀鸟停在屋檐,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福至心灵,他突然想赋诗一首,文墨翻涌,手指的日益粗糙,竟也波及到了脑部,那些曾经无比深刻的文字,一声不响地模糊了自己的身影,开口不得!

    彻彻底底的死亡,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微微一笑,言辞又卖力地洗起了衣服。

    嘲讽他的小太监,莫名其妙地受了罚,克扣他的大宫女,也离奇地落了井,夕阳西下,言辞提着油灯,来到了刀子匠门外。

    女主人收了碗筷,男主人喝着小酒,小孩在院中玩闹,真美满哪!为什么如此丑陋低下的人,可以拥有如此美满的人生呢?

    夜深了,火起了,一整条街的红色,火光在言辞脸上扭曲,他自己也一步步走入了火里。

    “这样你就满足了吗?”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源自恶魔的低语。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呢?”言辞笑了。

    “本来还想再看一阵。”

    “真狼狈啊,所有的丑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没事,你可比我干净多了。”

    “我想让这个泥潭毁掉,你可以帮我吗?我愿意把灵魂给你……”言辞神志不清地呢喃着。

    “求之不得……”

    浓厚的阴影将言辞包裹,黑色与灰色,只不过是两个有缺口的东西,可怜地拼凑互补罢了。

    鹅毛般的大雪飘落,院墙的一角,矗立着一块简陋的石碑,上面被人极其儿戏地用毛笔画了一道鬼影,雪越下越大,因为地理的劣势,没多久,石碑就被淹没了大半。

    黄昏,有人冒着风雪归来,他提着一壶凉了的热酒,打着一把破旧的纸伞,额间系着浅绿的抹`额。

    全部倒下,石碑前的积雪将酒喝了个饱,那人随意擦了擦石碑的碑面,一挥袖袍,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内。

    雪还在下,杉树晃动,孤零零的石碑和孤零零的酒壶,一并被掩埋在了积雪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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