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过了横断山脉，就从人间来到了魔界，高耸繁茂的山脉，偏心地把生机都阻断在了山的一边，一半飞鸟走兽，一半恶土万里，大自然巧妙地为两种生物设计了出了独属于他们的宜居环境，净光城城门依旧紧闭，这么些天过去了，城门口的血迹又深了一些。

    沈思渊敛了一身修为，悄无声息地混入城内，熙熙攘攘的魔群，喝酒吃菜，谈笑风生，倒是比人间要热闹些。

    没有多作停留，他径自循着气息朝听乾殿走去，躲过了巡逻的士兵以及洒扫的侍女，终于来到了翡彻的寝殿之外。

    这人品味奇特，好好的屋子被他弄得四通八达，到处挂满了绫罗绸缎，梁柱上，家具上，地上，是宝石堆砌，珠光闪闪，从外面看还以为是某位温柔淑女的仙居，一旦入内，就立刻变成了某位一夜暴富煤老板的藏宝洞窟，穿着鞋，都嫌脚膈的慌，但是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讲，倒也是方便了沈思渊这样的不速之客。

    穿过几条回廊，眼前豁然开朗，宝石铺就的巨大床铺上，有一条白色的银龙正酣睡其上，银龙的旁边有一座柔软的卧榻，上面躺了一位“衣衫不整”的美人。

    美人的衣襟被某条不自知的生物蹭的滑落，裸`露出了半抹香肩，莹润的肩头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些许的粉，一颗剔透的蓝宝石在美人精致的锁骨处安家落户，与他眉心的朱砂交相辉映，安静的睡颜透着些许神圣，直让人心生爱慕，却又心怀敬畏，不敢亵渎。

    然后，银龙就像抱洋娃娃似的把美人从榻上拉到了自己身上，龙头蹭宝贝似的在美人的肩头处来回磨蹭，本就岌岌可危的衣衫，霎时又向下滑落了几分。

    还好，银龙只是抱着美人睡觉，并没有干出什么道德更加败坏的事情，约莫一天后，它终于恋恋不舍地从睡梦中醒来，龙鳞忽隐忽现，翡彻在龙形和人形之间几度变换，终于勉强维持住了自己人形的状态。

    发丝如瀑，却不再如雪，从头顶开始，直至腰腹都已经变成了不详的黑，翡彻挑起一缕自己的发丝，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把梵音抱起，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床榻之上，轻轻地在他的肩头落下一吻，再把他的衣物穿戴整齐：

    “这人间也太不顶用了，每天都死这么多人，害得我不得不回去一趟，你先好好待着，很快我就回来。”

    翡彻戴起兜帽，走出殿外，又过了一阵，一个泡泡凭空出现，沈思渊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昏睡不醒的梵音，又联想到他刚才被吃豆腐的模样，再联想到自己与元霄一直以来的“相敬如宾”，一时感慨良多。

    也没多耽搁，他从空间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扶桑树枝所炼化的丹药，给梵音喂了一颗，不出一会，梵音就悠悠醒来。

    环顾四周，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被“金屋藏娇”的事实。

    “谢谢。”梵音说。

    “有代价的，带我下轮回海。”沈思渊淡定说道。

    “你这是在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梵音慢条斯理地坐起，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试探性地结了个召唤灵印，微光一闪，成了！”

    现在你可是炙手可热的妖皇，这三界有什么地方是你不能去的，有了扶桑枝的调和，妖丹已经与你完美契合，请不要再用什么你被法则排挤在外的借口。

    “确实，我没有理由拒绝你的要求。”

    殿外传来响动，小樱抱着一盘子刚刚准备好的衣物以及饰品走了进来，看见清醒的梵音后，她泛红的眼眶再次湿润，，豆大的眼珠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你这孩子，哭什么哭，我不在的时候，翡彻没欺负你吧。”梵音起身，摸了摸小樱毛茸茸的脑袋。

    “没有，小姐……小樱能…能再次看见你，真…真的太幸运了！”小樱瘪着嘴说道，声音哽咽，让人不禁怀疑她下一秒就会嚎啕大哭出来。

    “好了，小哭包，快点给你家小姐我打扮打扮吧，没有你的这些日子，可太不好过了。”梵音笑着用两根手指使劲扯了一下小樱肉乎乎的脸蛋，把她泫然欲泣的眼泪花又给逼了回去，小樱睁大双眼，满满的全是控诉。

    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小樱认真地给梵音梳妆打扮，披散的长发被灵活的双手挽起，终日没个正型的懒汉变成了端庄神圣的佛家圣女，梵音满意地转了转手中的佛珠，果然，还是这样适合自己。

    看着右手手腕上的红绳，梵音轻轻一笑，然后郑重地把红绳取下，放在了那张被自己躺了许久的床榻上，毫不留恋地说：“走吧，去轮回海。”

    梵音伸手拉住沈思渊和小樱的衣角，向前迈步，下一秒就消失在了这珠光宝气的大殿之内，空留那条红绳孤零零地留守原地。

    轮回海，现在是蓝月时空，几乎已经大变了模样，到处都是涌动着的黏腻死流，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遥远的彼岸，有着一排闪着微弱红光的山头，死流们都拼命挣扎着向山头涌去，过度拥挤，激起了层层巨浪，巨大的浪头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去，几乎凝结成了一堵实质的高墙，在高墙的压迫下，脆弱的山头变得矮小无比，似乎下一秒就会被这滔天巨浪拍得分崩离析。

    好在黯淡的红灯笼顽强地微光一闪，在巨浪拍下的瞬间让它四散瓦解，黑瀑变成了倾盆的黑雨，吓得一审台的引渡者们嗞哇乱叫，只能勉强躲在简陋的木桌下苟且偷生。

    没错，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一审台的引渡者们都变穷了，曾经苦苦打下的偌大家业被一一打回原形，就剩下了最原始的办公设备——木桌，或许还要加一条板凳。

    “轮回海已经这般难过了么。”梵音一声长叹，悲悯地念了一句佛号，没有在此多作停留，带着沈思渊他们直奔轮回海岸而去。

    轮回海岸，生灵芝与死灵芝的共生之地，经年累月，无人采摘，可谓遍地都是，沈思渊袖袍一展，精致小巧的生灵芝们排排站队，争着抢着往袖子里钻。

    收集够了，他拿出杨平的眉心精血，以指代笔，以血为墨，凭空作符，收笔，势敛，符箓好似富有生命般活了过来，化作了一只小小灵蝶。

    晶莹的红，拖着一尾细碎的星子，走过杂草丛生的荒地，走过千里绵延的沙海，跨越千山万水，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钱婆的摊位前消散。

    堪称冗长的鬼魂队伍，或悲苦，或埋怨，或悔恨，一张张颜色鲜明的脸，都将走向被漂白浣洗的命定之地，一碗汤，终结今生苦，了却今生憾，开启来世债，偿还今世因，如此看来，人们似乎处在一种无法摆脱的怪圈之中，永远无法跳出，被前前世世所种下的因果丝线牵连，世代累加，早已是再起不能，那些所谓的神仙，或许就是一些了无牵挂，摆脱因果的人吧。

    “来来来，人人都有，一人一碗，不要争，不要抢，过了这趟，还有下趟。”钱婆拿起大勺，从身后的大锅里乘汤，强健的手臂大开大合，轮成了旋转大风车，但勺子里的汤却十分安稳，不论路程多么颠簸，总能全员准确到达。

    在她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两个青年在帮忙打着下手，钱婆乘汤，他们摆碗，一来一往，默契十足。

    “十一，有客人来了，你去接待接待。”钱婆抽空说了一句。

    兰十一小姑娘依言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杨小鱼瞧见了，也想跟着撂挑子，十一赶忙拍了拍他的脑袋，临走前还亲昵地在他的脸颊侧边落下一吻，小姑娘个子矮，费劲巴拉地踮起脚尖，男孩子也不知道照顾一下，像个木头桩子似的被对方啄了一口，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干活。

    “梵音姐姐。”十一走近喊了一声，有些害羞地行了个礼，小脸粉扑扑的，没敢用正眼瞧他们。

    “你和小鱼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可有遇到什么麻烦。”梵音温声相问。

    未曾遇到麻烦，只是小鱼贪吃，难戒口腹之欲，一不小心把钱婆婆的汤给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