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一禅师傅。”聚集在大殿门前的和尚们齐声喊道,只见一慈眉善目的白眉僧人缓缓走来。
四周烟尘弥漫,往日香客络绎不绝的大门口处正极其滑稽地躺着半拉佛陀的脑袋,尚且年幼的小和尚们眼中具是惊恐害怕,胸口染血的梵音躺在刚刚赶来的小樱怀中不省人事,真正是好生混乱。
“空空,你带领各院监院去安抚一下寺内香客。”
“慧觉,你挑选几名弟子,维持净光大殿的秩序,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其余堂主,且随我去寂灭林看看。”
“阿弥陀佛。”众人应声离去。
“小姐,你没事吧,怎么一转眼就伤成这样了。”小樱哽咽着看着梵音被放上担架,眼泪汪汪地哭喊着。
她担忧地抓着梵音冰冷的手掌,滚烫的泪珠不要钱似的直往下掉,忽然,小樱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捏了一下,她当即一愣,转眼间哭得更大声了,但眼泪却悄悄地隐藏了踪迹。
寂灭林,弥漫着恶臭的水腥味,往日浓密的树叶全部掉光,黑压压的枝干泛着肉眼可见的死气,中心的圆台处冒着汩汩涌动的血水。
“阿弥陀佛!这可是大师们的沉睡之地啊,怎会变成这副模样。”一个和尚痛心疾首地说。
“阿弥陀佛!”众人脸上无不是悲痛惋惜。
“终于来了,老秃驴们,我在这等的可是花儿都谢了。”一道懒散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黑袍人十分悠闲地靠在一树上,脚边还躺了一个不明生物,单从形态上看,像是一只禽类。
“逆贼翡彻,今日我就要让你为我师父偿命!”一尖耳和尚大声怒喝,提着权杖就冲过去了。
“谨行,不可。”一禅忙出声喝止,可还是晚了。
谨行眨眼间就冲到了寂灭林边缘,率先接触林中黑雾的右手迅速开始腐败,血肉向下凋零,转瞬徒留白骨。
说时迟,那时快,一禅紧接着赶到,一掌劈断了谨行的右臂,一声惨叫响彻谷底。
“翡彻小儿!”豆大的汗珠顺着谨行的额头直直往下坠落,眼中的血色一股一股地似要涌出眼眶。
“谨行小师傅脾气怎么还是这么火爆,瞧瞧这痛恨的目光,简直跟你师父当年一模一样。”翡彻十分感慨地说道,还没听他说完,谨行就再次暴起,只不过这次直接被一禅一掌敲晕,交给了身后的人。
“阿弥陀佛,孩子,何必如此执着,你若放下一切,佛门依旧为你敞开。”一禅望着翡彻,两条白眉随风而动,眼中具是悲悯。
“老秃驴,少惺惺作态了,看了作呕,放马过来吧。”翡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老衲也只能言尽于此了。”一禅双手合十,然后轻轻一掌向前推出,林中的黑雾翻滚,骤然凝聚成一只大掌,与之对抗,交界处发出了空气的爆破声。
“阿弥陀佛。”林前的一众僧人齐声念道,无形的念力纷纷融汇到最前面的那个老人身上,黑掌逐渐不敌,节节败退。
“不愧是老秃驴,就喜欢玩阴的。”黑袍笼罩下的翡彻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重重地呸了一口。
“算了,今天打不过,不陪你们完了,他日有缘再会。”翡彻一把把地上不省人事的大鸟扛到了肩上,慢悠悠地走到泉边,跟大家挥了挥手,就此往下一跳,泉水咕隆,不见了踪影。
“阿弥陀佛。”一禅收掌,最后一丝黑雾也在佛光的净化下消失殆尽,只是曾今繁荣的林子,经此污染,是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缓步踏入林中,一禅蹲在一颗树前,手掌覆地,掌间灵力流转。
不久后,一颗漆黑的舍利子静静地立于掌上,暗淡无比,灵辉全无。
慧知,你且带人把树下的舍利子都收回来吧。一禅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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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净光寺的大殿毁了?”苍老虚弱的声音自珠帘后传来,同时还伴随着一声低低的杯子磕碰的声音。
“是的,陛下,刚刚传来的消息。”王文正恭敬回道。
“这下可难办了。”皇帝慢吞吞地沉吟了一声,“王爱卿,你怎么看?”
这种模糊的问题可不好回答,这难办到底是什么地方难办,人?事?都没提及,若换一个人此刻内心定是满头大汗,但今儿站在下面的是王文正,王大人,老蛔虫一般精明的人物。
“回陛下,消息来传,大殿损毁严重,中央大佛更是身首分离,一时半刻难以修复,所以南城殿下的加冕典礼,只能推迟举行了,而且,至少是半年后。”王文正道。
此番说辞,一答两面,可谓精道。
“半年太久,三个月,你亲自操办。”略微思索,皇帝缓声道。
“是,陛下。”
“你退下吧,抽空多看看南城。”
“是,陛下,臣告退。”恭敬地行了一礼后,王文正缓步退出了皇帝寝宫,门口的老太监双手把她的烟杆奉还,王文正伸手接过,别在腰间,背着双手,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似的,摇摇晃晃地走了。
“王大人,大晚上的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临近皇城出口,王文正遇到了匆忙赶路的言辞。
“现在这天,当然是春风了,怎么,小言大人何事如此匆忙。”王文正笑眯眯地反客为主,停下问道。
“唉,都是些小事,玉妃娘娘忽然有点馋城东铺子的雪沙羹了,吩咐小的去买点回来。”言辞端着手,行了一礼,“时间紧张,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好说,好说,忙你的去吧。”王文正挥了挥手,看着言辞急匆匆地消失在了眼前。
临至门口,王大人又感到了熟悉的逼迫目光,她四处张望了一番,终于在守卫士兵的末端找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宋都尉好兴致,又来守大门了。”王文正在腰间一阵摸索,终于掏出了几粒碎银。
“可惜了,可惜了,天子脚下,不敢放肆,我欠宋大人的银钱怕还是还不了了,也罢,就再存他几日。”说着说着,王大人又把银钱放回了原位,目不斜视地离开了皇城大门,于是身后的目光越加逼人。
走出城门,坐上马车,王大人终于可以吞云吐雾了,她有些难耐地点火抽了一口,淡淡的草药香在车内弥漫,王大人吐了一个漂亮的烟圈。
“老皇帝怎么说?”没多久,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加冕礼推迟了,三个月后。”王文正暧昧地贴近坐在旁边的娇小身影耳侧,红唇轻起,薄薄的烟雾瞬间把那人笼罩。
“言辞出宫了?”那人不为所动,依旧淡定道,但末了还是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
“对,据说是玉妃那个老妖婆又找事了,但我看没这么简单。”王大人有些郁闷地盯着这位冷心冷肺,不动如山的人儿,最后还是率先屈服,把烟杆伸到窗外抖了个干净,还十分贴心地用官袍扇了扇,把车内的烟雾全都赶跑。
那人也没说话,起身欲离,王大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嗲着声音道:“这么晚了,南城殿下不若随小女子回家过夜吧,有暖床福利哦。”
“没兴趣。”那人一甩手臂,大股冷风涌进,直直地吹了王大人劈头盖脸,徒留她在风中凌乱。
“真是个无情的人儿。”王大人一声低笑,把那人卷起的车帘放下,抽出烟杆,又想再次点上,正要点火,可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然后又把着了的火柴丢掉了。
小小的火星在黑暗的路边挣扎着亮了一会,很快便被无情的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