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草芥
“奇怪，我们要的东西不是捉她吗？”苏雨瑶看向程十鸳消失的方向，不解道。
林千煜收起破军刀，“是啊小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鸳羽。”姜婉喃喃道。
沈长风别有深意地看着她，说道，“这个是梦境结界，只有当施法之人的梦境结束，我们才能出去。”
“原来如此。”林千煜恍然大悟，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往沈长风靠过去，“不过，沈长风，你为何在此？”
沈长风不动声色地看向他，“此话应是我问你才对，你为何在此？”
“这你们俩是认识的？”苏雨瑶和姜婉面面相觑。
“额就萍水相逢，萍水相逢。”林千煜心虚道。
沈长风嘴角轻轻弯起。
苏雨瑶出神地看着他，半晌道，“沈公子，我叫苏雨瑶。”
沈长风点点头，然后看向姜婉，“姜姑娘你没事吧？方才你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姜婉摇摇头，“无碍，不劳沈公子费心。”
苏雨瑶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凑近林千煜，“阿煜，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俩好像怪怪的？”
林千煜咳了一声，“是有点怪。”
就在这时，茅屋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碎花棉麻裙的女人，她的手上拿着一张药方。
“娘你别去了咳咳咳”
床上躺着一个身穿石青色粗布衫的瘦弱少年，他脸色苍白，刚说完一句话便用手紧紧捂住胸口咳嗽。
女人悄悄抹了一把泪，转身握住少年的手，“宁子鸯你听话，娘无论如何，都要救你！”
宁子鸯眼泪倏然落下，“娘，对不起子鸯没用咳咳咳是我连累你了。”
“说什么呢傻孩子，你永远都是娘的宝贝儿子，娘去抓药，你安心睡会吧。”
说罢，女人便离开了。
苏雨瑶看着床上的少年，惊道：“啊？难道他就是程十鸳的夫君宁子鸯？”
“应该是的。”姜婉垂下眼眸，“我方才看见她手上的药方，那些都是治肺痨的药，而且价格都很贵。”
“这“林千煜环顾四周，“家徒四壁，他们哪来的银两呢？”
“我们去看看吧。”沈长风说道。
众人跟在宁夫人身后，只见她一路小跑，穿过了大半个鸳鸯镇。
“不对啊，药铺不是在这里吗？她怎么走过了？”林千煜看着身边写着“杏林药铺”四个字的建筑，百思不得其解。
“糟了”姜婉心里一沉，仿佛想到了什么。
只见宁夫人一路来到城北的一间青砖瓦房，她四下查看，发现没人跟踪之后，便敲了敲后院的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不怀好意地笑着，一双眼睛色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宁夫人，“进来吧！”
宁夫人深吸一口气，踏进了门。
”这，宁夫人有危险！”苏雨瑶愤然道，“那就是个淫贼！”
“她知道。”沈长风淡淡道。
“啊？她竟然知道那为何还？”苏雨瑶一愣，仿佛明白过来原因。
四人皆是沉默。
不一会儿，宁夫人便出来了，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枚银子，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姜婉心里一痛，那枚银子，不过只能买两天的药。
宁夫人走进杏林药铺，把药方和银子一起递给药铺掌柜，“大夫，我儿子的药，能不能再便宜一些？我只有这么多钱了。”
那大夫斜眼看着宁夫人，嘲笑道，“我这是药铺不是慈善铺，谁来都说便宜我还用开店吗？谁不知道你们家那宁子鸯是个短命鬼，我劝你啊就别再他身上浪费钱了，把他扔在乱葬岗不就完事吗！”
“岂有此理！他身为大夫竟如此没有仁心！”姜婉握紧双拳，忍不住怒道。
她身为医者，在清江村见过许多病人，无不是对生命的热爱和追求，她想不明白，为何对于有些医者来说，利益远比生命重要。
她一直认为，医者仁心，学医之人最重要的是医德。
“是啊，哪有这样子说话的，本姑娘若在场，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苏雨瑶愤愤道。
然而，宁夫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她默默取走那两贴药，道了谢谢。
“小姐，她怎么还要道谢啊？”林千煜也非常疑惑，按照他的脾气，肯定上前给这大夫一点教训瞧瞧。
“因为鸳鸯镇只有这一家药铺。”沈长风说道。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宁夫人和掌柜闹翻了，那么宁子鸯的药也会没有了。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姜婉看着宁夫人离开的背影，黄昏中，有几根白发在空中飘扬飞舞，她瞬间如鲠在喉。
宁夫人回家后，就开始忙着洗衣做饭熬药，一刻也没停下来。
宁子鸯心疼地看着她，道，“娘，你休息一下吧，我现在感觉有力气了，让我来做吧，咳咳咳”说罢便要起身。
“不行不行！”宁夫人又把宁子鸯按回床上，“你啊就好好养病，娘没事的。”
话音刚落，只听“嘭——！”地一声巨响，木门便被几个长相凶狠的男人踹倒在地。
“你你们是谁？”宁子鸯慌张地看向这群不速之客，同时张开双臂，将宁夫人护在身后。
为首的一个光头男人不耐烦地喝道，“你娘欠了我们五百两，连同利息，总共一千两！”
宁夫人紧紧握着拳头，走到男人身前跪下，“豹哥，求您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吧，我们孤儿寡母的，一时间很难凑齐这么多钱”
豹哥蹲下，抬起手捂着宁夫人的脸庞，柔声道，“想要多些时间是吧？”
“是，是的豹哥”宁夫人哆嗦着点头。
“老子可没这个耐心！”豹哥一巴掌狠狠甩在她的脸上，“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没钱还，就拿你的命来还！”
“娘！！！”宁子鸯撕心裂肺地喊道，从床上挣扎爬起，却被豹哥的手下死死按住。
宁夫人嘴角挂血，她猛地又跪在地上，拼命向豹哥磕头，“豹哥，我跟你回去，你别伤害子鸯！”
“回去？”豹哥冷笑，“我们兄弟早就玩腻你了，你儿子还不知道吧？我告诉你宁子鸯，是你，把你娘害成这样的！”
宁子鸯如雷轰顶，他双眼通红，颤抖着看向自己那弱不禁风的娘亲，眼泪陡然流下，“娘娘，对不起，是我的错咳咳咳”
宁夫人爬向这个瘦弱苍白的少年，紧紧地抱着他，“子鸯，不是你的错，娘都是自愿的！”
“真是好一出母子情深啊。”豹哥拍手鼓掌，“看你们也没钱还了，那就只有还命了！”
说罢，只见两个彪形大汉将女人拖开，双手持棍，狠狠砸在女人身上。
“娘！！！你们住手！！不要啊！！！”
宁子鸯挣扎地往女人扑去，可仍被两个人死死按住手脚。
“啊！！！”女人发出痛苦的叫声，血流一地，她悲呛地看着宁子鸯，“儿啊，我们，来生，不要再做母子了娘，娘真，没用”
敲打声和哭喊声响成一片。
姜婉看着眼前这悲惨的一切，不管是画面，还是声音，都深深刺痛着她，她再也忍不住，落下了两行清泪。
沈长风挡在她面前，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林千煜看着早已哭成泪人的苏雨瑶，轻轻地伸手挡住她的视线，“小姐，别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再无声音。
然而他们都知道，宁夫人在他的儿子眼前，被乱棍活生生打死了。
没有人来帮忙，也没有奇迹出现。
一条人命，宛如草芥，轻而易举地就被人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