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刚离险地入匪窝
青丘山附近由于镇妖司引雷布阵,下起了绵绵小雨。
阿难背着竹箱笼,一手抱着小白狐,一手杵着行山杖,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在山间的官道步行。
小白狐似刚出生不久,不吵不闹,呼呼大睡。
小柳芽坐在阿难肩上,甚是开心。
“我小柳芽眼光无敌,公子果然威猛。”
阿难脸红,不是降魔天珠,恐怕死成了一团灰。
如今身疲体弱,肚子饿得咕咕叫,还不如河边的捣衣女身体健硕。
他抬头眺望了眼前路,细雨蒙蒙,人烟稀少,山重水复,赶到流石镇还得三日路程。
“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小柳芽,你回家后怕不怕?”
“怕什么?”
阿难不知如何回答,小柳芽也许根本就不知道反哺大柳树,自己会身死道消。
“你有什么梦想么,公子看能否帮你实现?”
“有啊有啊!”
小柳芽欢快地说道:
“希望呐,能变成一个沉稳的人,成长为近乎山岳的存在,载一方风水,蕴一地万物之灵。”
“我希望呐,要成为一个很勇敢的人,因为我啊,还是想成长成大树一样的存在,遮一方艳阳,辟一方净土。”
“我愿能不辜负朋友的爱,我愿能遇我所爱,我爱风爱花爱可爱的孩子,我爱这个并非黑白分明的世界!”
“我不会去说什么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的话,我希望呐,在我老了离开这个爱着的世界的时候,我能依旧笑着说着,由树为人,我很感激!”
……
小柳芽喋喋不休,阿难泪如雨下。
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小柳芽有佛佗之心,命却在风起叶落之间。
“公子,你怎么哭了?”
“没哭,是斗篷滴下的雨水。”
“哦!这只狗狗要不要喂奶?”
阿难头疼不已,书生竹箱笼里干粮己尽,也无银两,自己也饿,这“小白狗”一旦醒了,拿什么喂它?
己至响午,雨水骤停,远处山脚下炊烟袅袅,阿难准备捡起几百年前干过的行当:化缘。
阿难取下蓑衣斗篷收好,走了几步,身后传来马嘶蹄疾声,回头观望。
五匹高头大马飞奔而驰,为首的一个女子身着红衣,英姿飒飒。
马匹疾驰而过,溅起了无数泥屑落在阿难身上。
阿难抹了抹脸上的泥屑,摇头不语,这群人衣着打扮非官非民,一看就是山贼流寇。
为首的红衣女子突然扯马急停,回走过来,打量了阿难一会儿。
“你是上京赶考的学子?”
阿难点点头,没说话,女子生得美貌,背着一杆长枪,霸气十足,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红衣女子笑了笑,对身后的随从打了个响指:“绑了!”
阿难:“……”
命苦的书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女子身后一个黑面大汉提溜上了马背。
小柳芽在阿难胸口衣襟处倒栽在地,摔在泥水里,绿油油的像束草,也没人在意。
五匹马扬长而去,小柳芽遁在土里露着个小脑袋吹鼻子瞪眼,很生气。
阿难被大汉夹在前面,不敢说话,也没力气说话,肚子本来饿得厉害,在马背上颠簸得苦水都要呕出来了。
他使着全身一点力气抱着小白狐,心中慽慽然,才离妖地,又入贼手,终于明白降龙回去为何整日疯疯癫癫。
太遭罪了。
五匹马在官道上跑了一会儿,掉头奔向山间,在树林小道兜兜转转,终于在一个大寨子门前停了下来。
寨子竹楼和木楼高低错落,像个山寨,人声喧嚣,马嘶不己,一看就是个匪窝。
十几个大汉光着膀子正在寨子的空旷处舞刀动枪,看见红衣女子带回个书生,都扫了一眼,继续搏杀,似乎对这种事见怪不怪。
进了大寨子,阿难被提溜了下来,一下马背,就哇哇大吐,吐的全是苦水。
大汉满脸鄙视,冲红衣女子道:“大姐,这小子肾虚,太菜了。”
红衣女子也摇头噘嘴:“读书人都这鸟样儿,银枪蜡烛头,中看不中用。”
阿难不想说话,张纯孝身子被小狐妖采补一空,又两日水米未沾,没死就是佛祖慈悲。
大汉哼哼一笑:“大姐,韩大哥的枪法怎么样?”
“滚!”女子嗔怒道:“弄点吃的给他,吐的都是水,看样子是饿了,吃完后洗白净了送我房间来。”
“好咧!”
阿难面如死灰,洗白净了送女子房间,凭这副柔弱之躯,焉有活路?
他打量了下降魔天珠最后一颗金色的佛珠,是福是祸,自己暂时还能做主。
先走一步看一步,填饱肚子再说。
实在太饿了。
黑面大汉将阿难提进了寨子房间,丢在一把竹椅上,大马金刀的坐在阿难对面。
大汉脸色黢黑,像块木炭,纵横交错着两三个刀疤,显得狰狞。
阿难脸白得像张纸,抱着小白狐。病恹恹地靠在竹椅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四目相对,像白鬼黑煞。
“你是不是快死了?”黑脸大汉斜着眼问道。
阿难不说话。
“你笔墨怎么样啊?”
阿难还是不说话。
黑脸大汉瞪着眼,拍了拍两人中间的木桌子。
“问你话咧,你娘的不会是个哑巴吧?”
阿难叹了口气:“请好汉发发慈悲,先给点吃的,没力气说话。”
“老子叫王胜。”
大汉自我介绍,转头冲寨子后一个偏门大喊:
“孙二娘,你快点,这小子要饿死哒!”
“吹你娘的蛋。”
粗犷的声音从门后传出,一个女子端着一碗白粥和和一个盘子走了出来。
盘子里放着三个馒头和一只烤野鸡。
阿难面色难看,女子腰如大树,峰如山,呼之欲出,系一条鲜红布裙,擦一脸胭脂铅粉,好可怕。
孙二娘将粥食放在阿难面前,银目轻斜,言语嘲讽:“一看就是个寻花问柳的病秧子,白白浪费老娘一顿饭食。”
大汉嘿嘿一笑:“你我都是个文盲,担心个球,让大姐试一下就知道几斤几两了。”
阿难也顾不上许多,饿得发晕,拿起馒头和白粥狼吞虎咽起来。
王胜和孙二娘陪坐在一旁,见阿难不吃野鸡,很是奇怪。
“书生,把鸡吃了,要不然等一下没力气。”
阿难打了个嗝,对孙二娘笑了笑。
“我带发修行,一心向佛,从不沾荤,麻烦女施主再来一碗白粥。”
“额头发黑,眼神浑浊,色戒都破了,修个屁的佛。”
孙二娘哼哼冷笑,却拿着粥碗向后房走了去。
阿难闭口不言,不想解释。
小白狐在怀中滚动了一下,醒了过来,睡眼蒙眬的看着阿难,吸了吸小鼻子,在他怀里赠了赠,嗷嗷轻叫。
阿难拿着烤鸡递给小白狐,小白狐看都不看,很嫌弃。
王胜看在眼里很佩服:“你能成佛!”
“他能成佛,老娘就能当菩萨!”
孙二娘把白粥递给阿难,很不看好阿难。
阿难喝了几口,剩下半碗准备给小白狐填肚子。
小白狐仍是一脸鄙视。
阿难头大无比,八尾妖狐什么都没交待就荣归极乐,按理这小妖兽应该饿了什么都吃,要么只爱喝奶,要么是灵种神兽,只吃灵药宝材。
阿难抬头望了望孙二娘,目之所及,山高峰陡。
他起身施了一礼。
“这小兽几日未进食,请二娘发发善心,施舍一点奶水。”
王胜愣住了。
孙二娘也愣了半响,骤然火冒三丈,一巴掌抡在阿难脸上。
“草包混球,奶你大爷,老娘还是黄花大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