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真变出个媳妇儿啊！
在种种危险的设想中，这枚毒药是封九妄的自伤。
总说人活着便有希望，可有时，求死不得才是人间至苦。
发现被先皇控制着犯下恶行的无数个日夜，封九妄都渴望有人送与他一杯鸩酒，了结自己。
不必受日夜煎熬。
可无人会给他个痛快。
他会竭尽所能护连央周全，予她万般护身之物。
可若有一日
若有一日，他希望连央有的选。
连央的心尖好似被猛的刺痛，下意识握住封九妄的手。
他眼中浓烈的孤寂厌弃，叫连央前所未有的心惊。
起初不明显，可随着封九妄在她面前越加不以掩饰，她便越能窥见，他心中深处的黑暗。
无措的看着封九妄，连央从没有这般急切的，想要去探究他心中不可提及的那道伤痕。
强忍下心中惊惧，连央紧紧握住封九妄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隔着冰冷的金属质感，连央也毫不退缩的，与他紧紧相握。
“陛下，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保护好自己，若我真的离开了陛下身边，陛下也要记得，早点找到我，不然，我要害怕的。”
从封九妄这样用心的对待中，连央察觉出了一丝暗涌。
宁瑶的事，只是一个契机，而不远的将来，封九妄定然有大动作。
想到刚在宫中安置下的玉氏少家主，连央隐隐有了猜想。
拂过连央坚定的面容，封九妄勾唇，
“别紧张小蒹葭，朕总会护好你。这些东西，只是叫你，叫朕，都多一分心安。”
世事无常，面对连央，封九妄总是忍不住要求更多的保障。
对宁瑶生出疑心，便能轻易发现，在他安排给宁瑶和定秦会面的竹林，被埋入依兰香。
经由白御医勘定，定秦体内果然留有遇香失控的药物。
之所以没有立刻将宁瑶下狱，便是因为宁瑶不通药理。
且她没有途径能够得到依兰香。
而眼下，宫中最有可能带给宁瑶依兰香的人有两拨，一是太后非要带入宫的无湘，二便是玉氏族人。
“陛下，她这几日如何？”
连央狭促的笑着，得知宁瑶使计害她，她便不可能放过宁瑶。
可一剑杀了她，也未免太便宜她。
“眼下，大抵正在吃苦瓜？”
封九妄看着连央想法子出气，又不想直接杀了她，又不想轻易放过她，便提议，将她困在希望与绝望之间。
此后每日，依着连央，午膳，晚膳送苦瓜与黄连汤给宁瑶，叫她受苦。
早膳却又特赐燕窝，叫她心生欢喜。
禁足宫中，却又排人日日午后，拿着风筝叫她放上一下午。
字字不提她毒计暴露，却又处处叫她惊疑。
连央的坏心思都可爱的紧。
自己怕苦便觉得这是天大的惩罚。
自己那日没放着纸鸢，就让宁瑶天天在宫中跑着放风筝。
连央听了封九妄的话，笑吟吟的想着宁瑶苦哈哈的日子，心中舒畅不少。
已经在琢磨，这样折腾她几日，后头又该想个什么点子出出气呢？
封九妄没说，以上是连央给的惩罚。
可不是他的。
缠绵甜腻的依兰香被再度点燃，短短几日就面目狰狞的宁瑶浑身青紫，惊恐的看着袅袅香烟，疯了一般对着燃香的宫人磕头。
“求，求求你，不要，不要点香，饶过我，饶过我！”
掩住口鼻的宫人冷冷一笑，一把将形容疯癫的宁瑶踹开。
她不是喜欢给人下催情香吗？
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却又受不了了？
封九妄看在定秦的面子上，只是每日叫她欲火焚身，不得纾解，已经是莫大的仁慈。
果真要以彼之身，还彼之道他就该把宁瑶扔进军帐。
叫她自尝恶果。
无情关闭的殿门斩断宁瑶眼中的希冀，熟悉的骚动蚁噬令她如最放浪的妓子，即便是面对无根的太监，她都能褪尽衣衫，上前引诱。
可那些她从来看不起的太监，也只会狠狠将她踹开，啐她一口，骂她下贱。
在无尽的折磨中，一日又一日，看不见天光。
怎么会，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些腌臜封九妄不欲说给连央听。
他早做不成君子，却不愿在连央面前，叫自己显得太过狠辣。
面对定秦，封九妄却是没做遮掩。
看着下首跪着的定秦，封九妄面色冷淡。
“你还要为她求情？”
定秦颓唐的跪在下首，向来挺直的脊背好似被打折，声音嘶哑，
“陛下，她总是，为我挡了一箭的，我不能如此狠心，万般不是，取了她的性命还不够吗？”
得知宁瑶的设计，定秦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
在他记忆中，温柔和婉如神女一般的宁瑶，竟是步步为营，想毁了他，又毁了连央。
可即便这样，八年。
整整八年，他都念着她的好，叫他怎么能，眼看着她受辱至此。
“狠心？定秦,朕留她清白，已是皇恩浩荡。”
定秦嗫嚅着还想说些什么，却在抬眼看见封九妄漠然中带着失望的神情时，陡然失语。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年得知封九妄被废太子之位，幽禁别院。
他奋不顾身的挖地道，想救他离开。
跳出地道时，险些认不出他。
曾和他一起路见不平的执剑少年，意气风发的眼角泣血。
弯钩洞穿琵琶骨，以诛杀穷凶极恶之徒的狠戾，将他钉死绞刑架上。
若不是他出现，封九妄会死在那晚，带着对自己无法宽恕的罪恶，一个人下地狱。
是他，是无数死忠太子党和他曾向自己许诺，成为圣明君主的誓言。
叫他失去，此生仅有一次的退却。
此后，是闻者生悲的脱离迷魂引的操控。
那段时日，封九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叫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都在想，那晚救下他，逼着他活下去，是否正确？
宁瑶尚且只是他朦胧爱着的人，这样的背叛都叫他痛不欲生。
封九妄呢？
他曾是那样清朗正直着，渴盼成为圣主之人。
却在最为崇敬的父皇掌控中，早对他一心守护的子民落下屠刀。
信仰被尽数摧毁的折磨，却因为他们这样许许多多人的期盼，再度站起，抗住责任。
得知迷魂引之毒会逐渐侵袭他的神志，干脆丢弃最为在意的民心，也要用最后的生命为大景剿灭外敌。
那一年不顾一切的厮杀，叫他被扣上暴戾，屠夫的恶名。
甚至一度到了凶名可止小儿夜啼的程度。
分明，分明他是不顾一切的在守护大景。
造化弄人的遇见白御医，得以延续生命。
他却再也无法成为，少年时心中所想的，伸手百姓爱戴的明主。
定秦在失语中，猛然落泪。
他们的帝王，分明有着最柔软的心，他怎么能说他狠心。
回京当日，他看见连央轻快的扑进封九妄怀中，封九妄眼底的温柔，是定秦本以为此生难见的快意。
宁瑶险些毁了连央，他怎么有脸，为宁瑶不忍！
重重叩首，定秦只觉无比讽刺。
“陛下，待玉氏事了，臣愿尽此一生，守卫边关，为陛下，为大景。”
封九妄冷然的看着定秦，看他立下誓言。
良久，才在一声轻叹中开口，
“定秦，为臣子，朕要你叩谢皇恩，为师徒，朕允你怨朕心狠。”
定秦猛然抬头，看着龙椅上周身落寞的帝王。
七尺壮汉再也控制不住，如小儿一把，瘫坐在地，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我一生无父无母，我打小就想娶个温柔的婆娘，我走镖挣钱，养活娘子孩子，宁瑶，宁瑶这样的大家贵女，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就是想不通啊，明明，明明是她自己给我挡的箭，自己说的喜欢我，怎么，怎么到头来，都是假的！我，我就想娶个对我好的婆娘，我做错什么了！”
封九妄复杂的看着下首眼泪鼻涕混杂的定秦。
眼角不住的抽动。
他怎么忘了，定秦那可是为了吃席，能在走镖途中，带着他去给陌生人哭丧的货！
他就该看他将自己憋死，怎么就心软，叫他在玄极殿将情绪宣泄出来了！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战场厮杀，他怎么，怎么还是这个德行！
听他猛的吸鼻子抹眼泪，封九妄脑仁突突的扔，卷起帕子就往下扔，
“擦擦，什么样子，待玉氏事了，朕再给你升官，想要娶妻就自己擦亮眼睛了找，在朕跟前哭嚎，朕能给你找个变出个媳妇儿？”
白悯一只脚刚踏进玄极殿，就听见了这话。
脚步停顿中，哭嚎归哭嚎，警觉一点没丧失的定秦猛然回头，就这么看见了清丽沉静的白悯。
愣了半晌，又转头去看封九妄，呆头鹅似的模样，好似再说，
“神了？陛下真给我变了个媳妇儿？”
看懂定秦眼神，封九妄一阵头疼，连忙摆手叫定秦快从地上起来！
定秦这才红了脸，忙不迭从地上爬起站直，顺带着那帕子好好抹了把脸，讪讪的对着白悯一笑。
笑的白悯心中直突突。
这是怎么个事儿？
她来的不是时候？
御前伺候的都是人精，眼看着连央烈火烹油的盛宠，在连央跟前伺候的白悯蔷薇，也跟着被人看重。
今日守在玄极殿外的是林启，正巧也知道定秦和宁嫔那点儿事。
琢磨着叫白悯悄悄进去停一停陛下为了姑娘，是如何不留情面的惩治宁嫔，回头这话传到姑娘耳中，姑娘高兴了，那陛下就高兴了。
陛下高兴了，他不也能得好？
就这么。大着胆子，将白悯放进了玄极殿。
哪里想到，正巧叫人装上这么一遭话。
真是凑巧了。
封九妄轻咳了一声，警告似的看了一眼定秦，
“你家姑娘有何事？”
白悯一愣，旋即立刻反应过来，陛下这是不着痕迹的透露着她的身份。
果然，一听是连央身边伺候的人，定秦傻愣愣的眼神瞬间收敛。
他本也没有这么没心没肺，刚受了打击就急着找另一位姑娘，只是白悯出现的实在巧，他才多看了两眼。
但得知是连央的人，行，没想法了。
他自个儿恐怕都得被连央记恨呢，几个菜啊，还敢觊觎她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