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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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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齐巧斋大火已经扑灭,看热闹的人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十五个玄符军。自从四都之战之后,魔族当道入主皇都,魔尊成了九五之尊,为了便于控制,只要是官府管辖的地界就有玄符军巡逻。

    他们身着红衣铠甲,将已经燃烧成灰烬的齐巧斋团团围住,外人不得近身。

    玄符军管治安,实际上主要职责是当街抓道士和尚,不管是不是修道之人,只要穿着道袍就一律关押。相关法器,道士看的典籍,包括符文朱砂,只要看见就一律销毁。

    民间禁止修道,凡人原本可以去太清山求学,可自从云戟道人遭受天雷之刑,现在太清山封山了,封山之后又下了禁锢,非太清山同门,任何人不得靠近。

    太清山封山,其他道教要么避世要么倒戈魔族,掐灭了凡人最后一个修仙的可能。

    从此凡人只能是凡人,仙人只能是仙人,如果凡人想修道,可以走魔修。

    原本妖道、人道、魔道三道并存,如今魔族一家独大,妖道夹缝中求生,人修已经人才凋零,上一个有名的天才还是云戟道人。

    人间由魔族接管,玄符军管辖世间俗事。

    玄符军此时出现在齐巧斋是职责所在,但也不太那么顺理成章,罗巧巧是妖物,按照章程来走,这事儿应当归三阴府管。

    一个黑袍人站在齐巧斋面前,他穿着一身黑袍,兜帽遮住他的眼睛,两手交握,右手小指戴了个女人才爱的护甲套,光看手指还以为他是皇宫里的妃嫔。

    “如何?”他声音低沉。

    手下从齐巧斋的废墟里刚走出来,禀报道:“死了两个人,一个猎户,一个掌柜,罗巧巧金丹都没留下。”

    黑袍人不在乎罗巧巧,他当然也不在乎罗巧巧无用的金丹,闻言一句话都没说。

    手下继续道:“猎户被人掏心,罗巧巧不知道怎么死的,那样子实在是……。”

    他没说下去,回想起刚见到罗巧巧尸体的样子,妖怪的骨头坚固异常,烧三天三夜可能才能化成灰,因此他们扑灭大火的时候罗巧巧还有点形状,八条蜘蛛腿互相缠绕,因为疼痛紧紧抱住自己,就像是一个盘根交错的老树根。

    不知道是有什么仇怨才能把人弄成这样。

    黑袍人没说话,手下道:“二楼有几面碎镜子。”

    “镜子?”黑袍人皱了皱眉,这是四镜镇魂阵无疑,大火烧不掉所有痕迹,若他刚开始只是三分怀疑,现在已经确定,陆云戟曾经来过齐巧斋。

    “血迹呢?”黑袍人问。

    “跟丢了。”他们跟了两条巷子然后就不见踪迹,好像这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黑袍人不说话,那手下却有些胆寒,他摸不清黑袍人的脾性,觉得他喜怒无常,发起火来是要人命,果然,他一抬头,看到黑袍人的眼睛。

    他是个独眼龙,一只眼被黑色的眼罩盖着,另外一只眼睛竟然是紫色,看上去流光溢彩宛如什么珍宝。

    不过魔修跟常人有所不同,就算那只眼睛是七彩的也都正常。

    他的眼睛冰冷,然后朝他走了一步,黑袍人只是走了一步,让他大气都不敢出,冷汗从鬓角流下,道:“大、大人。”

    黑袍人伸出手,刚要按在那倒霉蛋头上,另外一只手抓住他,道:“墨凛,你难为人一个下人干什么?”

    说话的是个同样穿着黑袍的青年男人,他笑道:“大庭广众的,闹得难看多不干净。”

    手下还以为这位爷是要给他说好话,听到这句话只是一噎,原来只是嫌弃他弄脏了手不好清理。

    墨凛看了男人一眼,这人叫季原初,原本是不老山的道士,魔族入主皇宫之后他第一个倒戈投降,直接归顺于魔族,一点骨气都没有,墨凛看不上他。

    季原初握住他的手,本来只是阻止他杀人,握得久了就变调了,仿佛登徒子把他拿在手里把玩,墨凛道:“松手。”

    季原初闻言手一松,心想一个魔修怎么比他这个道士还要正经,正色道:“看来我们来迟了啊。”

    墨凛没说话,心想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陆云戟没死,他们刚刚才得到消息,陆云戟经过天雷之刑,最后一缕残魂落在了云间城,让他们二人前来查看。

    残魂能附着的东西有限,这两日停尸的义庄和医馆被搜查了一遍,等齐巧斋着火他们才反应过来,除了死尸,傀儡偶人也是绝佳的容器。

    赶过来时,罗巧巧连同齐巧斋都变成了一捧焦土,什么都没留下来。

    有人已经先他们一步带走了陆云戟,能在罗巧巧手中把陆云戟带走,这人起码是个五品上。

    知道陆云戟重生是一回事,可谁都不知道他附身的偶人长什么样,现在又叫什么名字。再去寻找陆云戟已经算是大海捞针。

    墨凛道:“逐白下个月要到云间城,说是要给天府大人过寿。”

    逐白,季原初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逐白作为九州最后一条龙,从被逐出师门起就没什么消息。

    季原初问:“他来干什么?”

    墨凛说:“求药。”

    逐白的身体这两年不知道怎么了,一直不大好,估计来云间城是找天府大人过寿求药。季原初还未说话,墨凛又道:“我不信真这么巧。”

    墨凛和季原初都是刚刚得知陆云戟在云间城还魂,他们前脚刚来,逐白后脚就要到了。

    若不是他们在逐白身边安插了眼线,知道他之前一直在九江玩乐,几乎要以为这次陆云戟还魂有他一半的功劳。

    季原初问:“你觉得以他的性子,会来找自己师父?”逐白是云戟道人的徒弟,若不是被逐出师门,陆云戟受罚时不至于没人拦着,最后落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墨鳞沉默不言,季原初继续道:“你想太多了,他俩是血仇,如果是你,你会去救一个亲自封印自己灵脉的师父?”

    墨凛不懂人间情,也不想懂,道:“必须先他一步找到陆云戟。”

    魔道佛道都想找陆云戟的残魂,这时候杀了陆云戟是最好的时机,若是被逐白先找到,那事情可麻烦大了。

    季原初微微一笑,他故意凑近墨凛,轻声道:“我有个法子。”

    墨凛动也没动,任由他贴近自己,想看看他能闹出什么花样来,问:“什么?”

    季原初道:“我养了一群小玩意儿,能认出残魂之人。”陆云戟现在不管什么长相,叫什么名,他都是残魂之人。

    墨凛问:“你认识鬼修?”

    除了人修、魔修、妖修,还有佛修和鬼修,佛修多年不问世事,鬼修人数稀少,住在人迹罕至的无妄城,踪迹罕见,一只鬼魅能被拍出天价。

    也只有鬼修才能认出人的灵相。

    季原初道:“闯荡江湖这么久,总有好友一二吧。”

    墨凛不以为然,他上一个好友可是遭受天雷之行只剩下一魄,谁跟季原初是好友那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问:“为什么?”

    他记得季原初和陆云戟是故交,俩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季原初是陆云戟为数不多的好友。墨凛常常觉得人都是有底线的,可季原初好像没底线,不仅立即倒戈魔道,对昔日旧友也不留情。

    陆云戟被处以天雷之刑,他没死的消息很快传出,季原初第一个想要去彻底掐灭陆云戟最后一缕残魂。

    “为什么?”季原初笑了一声,他挨近墨凛,定定盯着他看,说话间气息都扑到墨凛脸上,道:“当然是讨你开心了。”

    季原初言语轻浮,道:“美人,多笑笑才好看。”

    墨凛没说话,只看着近在咫尺的季原初,他虽是魔道,但他有时候觉得季原初更像是个魔。

    这让他很不喜欢季原初。

    ·

    西城罗汉胡同。

    西汉胡同里有一家大宅,家主姓温,他家祖上富裕过,到这一代勉勉强强算是个破落户,人人都说温家的最后一任家主是个败家的二世祖,一心好赌,整日流连赌坊,天天做一夜暴富的美梦。

    温七当家主后,家财散尽,家里连个奴仆都没有,送走年迈的老娘,只能自食其力。

    温七是个有名的赌棍,街坊邻居提起他没有一句好话,说他败光家产,说他苛待自己的母亲,这种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他欠了钱庄不少钱,日日入不敷出,看见要债的就躲着走。

    他手头紧,钱庄来催了好几次的债,他每回都躲着假装自己不在家,他家米缸都要见底了,唯一值钱的是自家祖宅,可他家地界太偏,不算值钱,来了好几个人看,出的价简直是侮辱他祖宗。

    他家宅子可是个风水宝地,好几个风水师父都看过的。

    他走投无路,只能求求仙道碰运气,在家绕了一圈,发现家里那些值钱摆件都被拿出去典当,他只能对着苍天叩拜。

    温七扑腾一下跪下,双手合十,道:“老天爷啊,我实在是走投无路,若是能一夜暴富,那就再好不过了。”

    温七抬头看了看,他念念有词一阵,天上只是飘了一朵云过去,那朵云姿态慵懒,好像在嘲笑温七无能。

    若是有旁人,估计要耻笑温七傻,哪有这么傻的人竟然以为求老天爷有用。

    温七不傻,他小时候发高烧,高烧三天不退,有个路过的道士给他手臂上画了一道符,当夜烧退了立马就能下床走动。

    温家好言感谢,本想重金酬谢但当时早就揭不开锅了。

    那道士也不在意,摸着温七的手,一会儿把脉一会儿看面相,一面看一面笑,温七当时还以为自己是要被收上仙山求道,结果那道士没提这茬,只是说:“你这小子,很有仙家缘啊。”

    道士此言一出,温家上下大喜过望,以为终于转运,结果道士走后,温家的气运就一路低走,卖什么亏什么,干什么倒什么。

    直到如今,家里已经债台高筑。

    一直到温母去世,温七都没见到所谓的仙家缘到底在哪儿。如今温七被逼上绝路只剩下最后一步,仙家缘还不显灵,温七只能去城门乱葬岗上吊了。

    温七想自己大概过分贪心,又道:“不求大富大贵,若是能解决我这燃眉之急,我给您磕三个响头。”

    温七说完,一片风平浪静,他琢磨着老天爷估计在考验他心诚不诚。

    咚咚咚,温七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抵在地上,“我愿下辈子做牛做马,这辈子行善积德,只要你能……”

    “喂——”

    温七还未说完,被这一声喂吓了一跳,转过身,只看见两个奇怪的男人站在他家院子里。

    温七为了躲债主,家里所有门都锁着,这俩人一没敲门二没询问,怎么出现在他家宅子里的?太阳刺眼灼目,温七根本没往仙家那边想,如同青天白日撞了鬼。

    一个少年背着一个青年,身穿奇怪的吉福,但两人极其狼狈,身上的吉福都被火烧得卷边了。

    像是从婚宴逃出的新人。

    尤其是那少年,眼神有一种不符合他年纪的威压,淡淡地瞥他一眼,就让人心生寒意,温七汗毛倒立,如同被蛇盯住的猎物,说话都不大利索:“你你你你,你们干什么的?”

    少年站在他家石阶上,冷冷看着他,温七说这话还是跪着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少年道:“宅子卖吗?”

    温七:“啊?”

    小白托着下坠的苏九归,扔了一个钱袋,有些不耐烦,问:“宅子卖不卖?”

    温七接过锦囊,打开一瞧,里面全都是金珠,别说是买宅子,买一百个都够了。温七多看了两眼小白,想他算不算恶人。

    真正的恶人,如果想要温七的宅子直接杀了就好,愿意花钱那就是愿意讲道理,愿意讲道理,那就是好人。

    温七是个赌棍,能找到机遇,也知道什么人是真的有钱人,当下看少年就跟看个财神爷一样,道:“卖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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