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和谈
破败的宫墙爬满旺盛的蔷薇,生机盎然,天然去雕饰。
玉色砖板,地阶楼台,缝隙之间长满了青苔杂草,野花树木。
宋瑜蹲在地上,和蚂蚁虫子们窃窃私语。
屋内是忙着商议政事和前线布防的父皇,屋外是把皇宫摆满赚钱机器的母后。
商人来来往往,正在查验货物。
每个人见了他都得来上几句恭维的废话,脸上笑得灿烂,言不由衷。
“别蹲着,多失礼。”大公主宋真运来最后一批衣服首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拍拍尘土草屑,瞧着愁眉不展,颇为忧虑。
听说和亲的事情又谈起来了。
原先那位至少是个多情浪子,现在这位陛下,似乎有疯病常常自言自语,半夜提刀梦游,四处砍伤人。
宋真皱着眉头轻叹,愁绪满怀。她自然是不愿意嫁的,母后日夜劳累,少人帮衬岂不是要累坏了身体。
再说了,萧国给的聘礼比上次少了一半,而且全换成难以倒卖的大物件,摆明了担心自家将钱财投入战场。
可是她嫁过去,不就是冲着这笔钱吗?
如今还得倒贴嫁妆,实在不值当。
父皇也说,先糊弄一段时间,前线试探一番,看看这个皇帝是硬钉子还是软骨头,再谈其他。
“姐姐,你知道吗?昨晚我偷父皇的玉玺,直接帮你回绝了。”
“什么!”
不要一脸纯良无辜地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啊!
宋真心中虽然慰藉,却更加担忧了!
“父皇知不知道!你怎么能私自回绝?我唉!跟我去见父皇!”
屋内各位大臣,正围着沙盘战区规划商议。
上次试探之后。
萧国的那群疯狗将军像转了性子似的,关闭城门,一味防守,怎么挑衅都不为所动。
国内似乎有什么变故。
又或者是对如今的萧国皇帝,心存不满?
“阿真,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外面价钱没谈拢,有商人闹事?”
“不是父皇,哎呀,宋瑜!你自己交代!”
宋瑜毫无悔改之心,带着几分晦暗的笑意说道,“启禀父皇,儿臣私自回绝萧国婚书,顺便还送了点小礼物。过些日子,说不定就能听到驾崩的好消息了。”
他们还在这儿商讨前线战事,宋瑜一招釜底抽薪,直取皇帝首级!
怎么做到?
如何能成?
这孩子还是太天真。
“傻孩子,这一路上你不知道有多少关卡,反反复复地检查搜查,你就算真藏了什么,恐怕没入关就被发现了。
不过,父皇也知道你是为了阿真冒险,且说说,你往回绝的书信里放了什么?”
宋瑜轻张双唇,一只翠绿骇人的三瞳蛇头从口中探出,轻吐蛇信,竖瞳胆寒,竟然还是活物!
众人皆是害怕的惊呼。
宋真更是倒退几步,恶心反胃地掩唇干呕。
那可是活蛇!怎么能
知道弟弟喜欢虫蛇,还给自己送过蝴蝶,但是这也太过了!
小蛇缓缓返回口中,像自己的舌头一般,自如乖巧。
“别怕,我只是涂了点蛇毒。”宋瑜写的时候,用蛇毒符文,针对性地写下了名字。
即便他不用这些作弊的手段,联系萧国内的将军王侯,借刀杀人,岂不是更简单。
只是擅自联系,容易被父皇母后抓住马脚。
现在还不是时候暴露身份。
“那蛇呢?你也不怕它咬穿你的肚子肠子!”父皇着急地去掰他的嘴,又害怕蛇毒,手伸出来缩回去的,格外滑稽。
最后似乎打算把他抱起来,倒立着把蛇抖落出来。
真没必要。
本来就是以身做巢,肚子里啥玩意都养过。养两条小蛇,绰绰有余。
“真没事,大家就别担心了。”
一溜烟地跑走,活蹦乱跳的,瞧着确实没事。
这蛇……到底藏哪儿的呢?
看来宫里确实是荒芜杂乱了些,改天有闲钱了,买点蛇鼠药物,洒在墙根才是。
“三只眼睛的蛇,你们可都瞧见了?”
“是,颇通人性,从未见过。”
“唉,希望小太子这招,能有点作用。”
“应该悬。”
大家也不问问他在回绝的书信里写了什么……
只有两字,等我。
萧凯看见当即发了疯,蛇毒融入血液,撑了两三天后,突然驾崩。
朝野一片动荡不安。
皇位落于萧凯的幼子,跟宋瑜差不多大的奶娃娃。谁做主,谁说了算,外戚在争,大臣在争,就连那些跟萧凯同辈的兄弟王爷也要争。
真是个好机会。
宋瑜当即与国内的细作取得联系,偷偷坐上商队的车,离开皇宫,奔赴前线。
自家这边全部投入战斗,五六位将军众志成城,天险庇佑,前线固若金汤。
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
相反看萧氏那边,无一有利。
他之前兴战,是因为朝野上下被他管控得严格高效,有闲钱,贼寇荡清,皇子无争。
和平得刀刃钝锈,毫无锐气。
没什么可争辩的。
主动起战。
他可是心魔,生来就是恶意的化身。
鹤云瞧着乖巧,漠视何尝又不是一种恶,瞧着别人挣扎痛苦,无动于衷。
哪怕亲手造成生灵涂炭的惨剧,鹤云也不会有半分动摇。
所以,自己总觉得……
会谈恋爱实在过于蹊跷,怕不是情欲组那群东西,故意叫鹤云乱说,骗得美人归的。
真假掺杂。
目的反而不重要,鹤云不在乎,他只是听劝罢了……
前线聚集着大量士兵,土地有限,整个守在前线的城池,都已经变成极其高效的屯兵场,和后勤整合部队。
士兵的家人们,还有大量军业商人,工人,就在后方,源源不断提供食物,衣物,保养兵器,锻造等等……
经济一直处在半崩溃状态,大家的日子过得都很艰难。
一路上看不到一个老人。
衣衫褴褛,破衣残服。
全是青壮年和小孩。
眼里都有着可怕的坚定和勇敢,坚韧不拔,百战不殆。
小孩都开始玩木刀木剑之时,就能看出国家已经进入战时状态许久了。
不太好……
这种状态需要尽快结束。
其实投降也是个好选择,至少百姓能被好好安置。不必一直被战争裹挟,还可以留在家乡,保持原样。
可惜啊。
如今你死我活的斗争已经深入人心,除了彻底铲除,别无他法。
“我是皇太子宋瑜,劳烦各位通报吴将军一声。”
身后的细作想捉了他当俘虏,虎视眈眈。
萧国内部对宋瑜十分重视,只是久久没有命令下达,他们不知道该杀还是该捉回国做质子。
谁知道宋瑜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主动说要出宫去玩。
一出宫门,扬言威胁要将细作的布局全部上报。本想杀了,一了百了,没想到这坏小子在身上藏蛇,毒倒了好几位兄弟。
“前线到了,解毒。”
没好气地怒目而视,虎视眈眈。
商队五个人,被宋瑜毒倒四个,想跑去通风报信,叫人帮忙都做不到。
浑身抽搐高热,伤口发紫淤青。
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你们都是过不下苦日子,被策反的。可到头来,你们还是在这儿跟大家过苦日子。那些南逃的,这几年都不知道攒了多少钱,不上缴,不纳税,全是自己的。
穆老板,我知道你们有一批南逃叛国的队伍,怎么样?今天我让将军们放你们去萧国?”
在军营门口说这些大胆的话,守门的士兵纷纷严肃起来,派人去通报其他将军,国内有叛贼。
还有一个自称皇太子的小孩。
得去宫里确认一番,向陛下禀告才是。
“你懂什么?活在宫里的少爷,怎么会明白我们的苦楚?废话少说!把解药交出来,不然!”
怀里掏出一把小刀,手中揪着缰绳。
不知道是要跑还是拼一把。
孤军奋战,有这个本事和勇气的话,何必叛逃呢?
果然
割断绳子,抛下同伴和货物,骑马跑了。
跟将军们解释清楚,宫里也报告了,反正大家都忙着,没人发现他不在。
宋瑜是想叩关去。
萧国守城的几位将军,说起来,以前还是生死之交。
吴将军单人单骑,怀里抱着宋瑜,独身前往萧国城墙之下。
弓弩如林,精甲利器。
装备和人数,都远超本国水准。
吴将军丝毫不惧,声如洪钟,“姓赖的呢!叫他出来见我!”
两位对战的日子都快三十年了,既是敌人,也是知己。大大小小的战争各有胜负,赖将军知道他的为人,堂堂正正,没有花花肠子,若是同朝为将,说不定会成为最要好的朋友。
只是
赖将军从城墙上往下看去,本想嘲讽几句,顺便往吴将军头上吐点口水。
突然眼睛一眯,那是!
样貌略微变化,却仍能瞧见当年的风采,一模一样。
原来传闻是真的!
城门开启,赖将军带队出城应邀,十多位死忠精锐,甲胄夺目,杀气逼人。
“陛下!”
谁?
吴老将军莫名其妙地往自己身后查看,没人啊?陛下怎么可能会亲自过来?
而且赖靖不是一直叫宋帝穷光蛋的吗?
突然幡然醒悟,知错能改了?
“你个老赖,又骗我!”
“去去去!谁跟你说话!陛下万福。”
“嗯。”
怀里的孩子稳重地点了点头。
什么情况!一个敢叫,一个还真敢应下!
“老赖糊涂了我还能理解,殿下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还没登基呢,小心我告诉陛下。”虽说皇位迟早是他的,也不能表露得如此明显啊!多冒昧,陛下的面子往哪儿搁?
“吴将军误会了。”宋瑜从怀里掏出一份早就写好的书信,递给赖将军,“这场仗打了太久,我有心为两国和谈。不姓萧,也不姓宋,唯我而已。”
本国太穷苦,要打胜仗,先得赚两三辈子的钱。
或者等萧国自己分裂内战。
好麻烦。
趁着萧国的根基还在,朝堂混乱,不如试一试这种办法。七八成的将军站在自己这边的话,萧国基本上就废了。
“老臣和将军们,肯定是支持陛下的!可是朝内能说话的,都被杀了。我们该如何行动?”
军中的将军,都是当年一起和陛下出征,见识过本事,打心底里认可他的战友。
比朝中那些老臣的狂热,有过之无不及。
“消息传出去,自然会有人站队的,不用管。麻烦将军,替我经营军中势力便可。”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既然谈妥了,“吴将军,我们回去吧。”
吴将军一头雾水,“不是,你们在说什么谜语?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来之前,太子可是说他来为私自回绝和亲之事,特意来道歉的。
怎么一句都没提起?
回军营糊弄好吴将军,还要回宫里解释。
生活虽然清苦,精神头十足,君臣拧成一股绳,居然没人参自己一个通敌叛国。
相信是一回事,需要提高戒心是另一回事。
父皇在忙着查细作的事,拐着弯从自己嘴里打探消息。希望宋瑜解开蛇毒,他们方便审问被抛下那四个人。
好说。
“阿瑜,父皇真的担心你,行事如此莽撞。万一那些贼人起了杀心呢?万一你吴叔叔没相信,把你扔在军营外面呢?”
父皇单手抱着他,前往后宫,和母后贵妃,姐姐们一起用膳。
夜路昏暗,节俭得灯笼都不点。
趁着如水的月色,轻柔的秋风,缓缓步行。
身上淡淡的熏香味道,扎脸蛋的胡子,还有消瘦坚实的胸膛。
脸色憔悴,眼睛却明亮如星辰。
“父皇,萧国现在乱成一锅粥,不趁机起兵吗?”
“等秋收之后,看看收成如何再说。
趁这段时间好好休养生息,也不错。
你呀,小小年纪操心的事比我还多,以后有你操心的时候,现在,好好玩才是正事。
喏,父皇给你雕的小木刀,明天跟齐护卫练武去,省得一天天到处乱跑。”
刀?
细窄的横刀,特意弄得短了些。
“这个我得先练马吧?”
“刚出生的小马你都爬不上去,骑骑驴还差不多。”
“咱们还有驴?”
“没有。”
那说这些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