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响3
枪声震动了潼关西城，回荡在寺庙内。
侧厅内，芫惟沁心里咯噔一声。
不知怎的，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起，她感觉心脏仿佛跳到了喉咙口。
芫惟沁起身出去，王安野连忙跟了上去。她匆匆忙忙地，从侧厅旁上了三楼，从外廊走到尽头。
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院子那街巷全貌。
就是此时，芫惟沁看到那让她绝望的一幕。
枪响刺破了乌云，雨已经停了。
街巷之中，雨水打散了血光，却冲不走血色，红色轨迹还残留在青石板路上，铺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纹痕。
老孙看着秋冥，看着前方的斗笠人，血液顺着狂乱的心脏节奏迸涌，像是脱缰野马带起长长的滚烟。
他多少年没这么生气了啊。
曾经他的家人死在他的面前，一个一个，二十多年来，他始终无法忘记他们临死时看向他的眼神。
二十多年来，他曾无数次回想，那些饱含深意的眼神里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他怎么能不恨呢。他苦修剑法，只希望有一天能手刃那些残害他们的人，斩尽这世间所有的罪恶。
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麻木的？
记不得了，那年吴山山脚下，他砍下土匪头子王水娃的右手。血液沿着他的剑尖滴入泥土的时候，在他的前面，王水娃妻妾孩子跪着求情，山脚的村民们出剑拦住他让他走，那一刻他迷茫了。
记不得了，那些年他四处调查，可怎么回事呢，到最后他竟发现，当年伤害他们的、帮助他们的那些人，不过是狼狈为奸，一切只是为了让他们签下那份协议。
记不得了，那一天他站在西安街头，寒风冷冷刮过钟楼，他想报仇，可四下无人。
那些年，四姐总是劝他冷静，那时他不理解。后来他沉默了，四姐担心他，跟他说要向前看，别回头。
向前看，别回头。
向前看，别回头。
向前看，别回头。
血水沿着青石板缝，淌到老孙的脚下，一路朝对面流去。
老孙看着秋冥，滔天的怒意倾泻而出。
他想起乔子从青涩少年，跟着他一路长大变成了小伙子，小伙子原本过几个月要成亲了的啊！
那些他爱的人啊，他们就这样死在他的眼前，一个一个，这一刹那，叫他如何能向前看？如何能别回头？
如何能？
这世间的面目可憎啊，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因为那些个像你这样野兽般的人啊。
街巷后端，一位赶牛车的老人路过，往这边看了一眼，继续慢悠悠过着街口。
更远处的阴影中，有些人在默默注视着。
“张峰，快走！”
无名灵剑突然烈光四溢。
那一瞬间，所有斗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身影极快，几步跨出，直奔秋冥而去。
出剑之前，命在自己手里。出剑之后，命在别人手里。这是他师父告诉他的道理。
师父还告诉他，能忍就忍，忍不了就别忍啦。
剑。江湖。
老孙出剑，无名灵剑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亮。
秋冥心头一震，把灵枪枪口对向老孙。
老孙身形一转，避开枪口，轻轻跃起，朝前方一剑劈向秋冥。这一剑如龙出海，速度之快秋冥根本无法闪避。
秋冥运筹内力，周身灵力大盛，挥起手中长枪去挡这一剑。
砰。
长枪与剑交锋，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冰裂，铿锵地回荡开来。
秋冥被磅礴的内力震退两步，与此同时，周围空气瞬间激荡开来，强大能量如狂风般扫向四周，在场斗笠人都身躯一震。
不知不觉中，老孙眼睛已经通红。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仇恨是无穷无尽的，这个世界的罪恶是除不尽的。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在众人被惊退的一瞬，老孙再度跃上半空。
又是一剑！
剑光璀璨，光芒照亮了街巷，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朝秋冥劈下。
“出手啊！”
秋冥此刻心里大为叫苦，他看着这一剑，自知难以躲避。
这一剑再度劈在秋冥的长枪上，同样是一声清冽的碰撞声。他脚下的青石砖竟然应声碎裂，一股肆虐的能量，冲入他的体内。
秋冥再度往后退几步，站稳后，他喷出一大口鲜血。
不知怎的，老孙突然笑了一下，笑声带着一丝苍凉。
他想起组织，想起他们一起把酒言欢的日子，想起那些家伙给他画的蓝图。
理想和正义，真的存在吗？
这个世界，还能改变吗？
再一剑！老孙再度挥剑劈下。
这一次，斗笠人已经有所准备。在老孙这一剑挥出之际，他们已经出剑挡在秋冥身前，剑尖直指前方的老孙。
老孙没有躲。
“孙建国！闪开！”阙卫在另一侧大喊。
“我辈岂是蓬蒿人！”
老孙爽朗的声音传出，声音滚滚如雷，话音中带着一股无尽的悲凉，回荡在天地之中。
同时，他的剑光仿佛劈开了天地，在三把剑穿透他的身体之际，无名以划破空间的力量，劈向长枪。
嘭的一声，长枪断裂。
秋冥用尽全力侧身一躲，无名挥下，砍断了他的手臂。
血色飞洒，手臂连枪掉在地上。
“啊！”
秋冥痛苦地怒喊。他抬起了左手，灵枪对准老孙，然后扣动扳机。
嘣。
一声巨大的枪响。
半空中亮起一大片血雾。
她上到侧厅三楼，利剑刺入五叔的身体，看到这一幕的她，想张口喊一声五叔，可话音未出，这声枪响吞噬了她的声音。
她愣愣后退一步，倚着木墙，不知所措。
那瞬间，王安野看到她脸上失去血色，像被凛冽北风抽走生命的玫瑰，上了厚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