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时空,源起中
“怎么可能?”一名无首身影惊呼。但见那血色的云彩不断的扭曲膨胀,似乎内部含有多种不同的力量在互相较劲。云彩的形状,如同一只巨大的蘑菇,那颜色足以让人想到剧毒。
一颗颗脑袋已经窜到了远处,仿佛那云彩足以将它们毒杀。
“怎么可能?”巫尊冷笑一声道。“你们真以为可以融合时空就可以掌控一切?”
“只是、只是,”那惊呼的无首身影道。“它不是被镇压在了虚中了吗?怎么会出来?”
巫尊伸手摸了摸下巴,道,“它并没有出来。”
“这是神迹,”另一名无首身影冷静的道。“是它将要出来的征兆。”
“还未出来,却对我们发起了挑衅,”巫尊道。“有意思。”
“这么说我们还有机会?”惊呼的无首身影问道。
“机会?”巫尊瞥了那人一眼,讥诮的道。“你去那虚?”
那无首身影身躯一颤,讪讪的道,“天地劈开至今,除了它,可没有谁能进去一步。”
巫尊冷哼一声,望着那血色的云彩,心中暗自思索。若是让它出来,那可真的是惊天动地啊,不但整个时空将被吞噬,自己无首氏的计划也将腰斩。不仅仅是计划腰斩,无首氏必然会被称为它首当其冲要收拾的对象。想念间,他也焦虑起来。
这时,一名无首身影忽然道,“当初封印它的阵法是公输氏一手促成的,我们是否可以找到公输氏,让他们介入其中,完善封地?”
巫尊心中一亮,道,“找到他们。”
那无首身影嗯了一声,立时消失在原地。
那血色云彩已经如一棵参天的巨树,无论是冠部还是主干部位,鲜艳的色彩均匀艳丽。这如巨树的云彩,让云阙黯淡不少,那隐约的宫阙,已是化作流云散成一片。
“巫尊,我们现在怎么办?”
“该干嘛干嘛去,你们不是已经启动了计划了吗?时空融合了吗?时空缝隙锁定了吗?那些不甘屈服的蝼蚁消灭了吗?怎么,现在一个个瞻前顾后反倒是没了主意了?”
“巫尊说笑了,您老既然出手,这整个计划便当由您来掌控,我们不过是您老手下的卒子罢了!”
“呵,你倒是说的动听,如今一盘烂棋,倒要我来给你们擦屁股,你们想得美!都去做事吧,局势再烂,总不至于比以前更糟。”
巫尊说话间飘然飞入云海之中。一群无首身影面面相觑,却都松了一口气。巫尊虽然态度淡漠,但言语间还是应承下了他们的请求。他们便默然的散了开来,在这云阙之中,自有他们的位置。
那云彩,默默的生长,仿佛要将这时空撑开,染上自己的颜色。
黑暗,孤独,幽冷,沧桑。
仇九睁开眼眸,看见一条红光,横亘在黑暗的尽头。
那光并不绚烂,只是如黎明时候的霞光,将黑暗分开。
他凝望着红光,浩瀚时空的孤独涌入心里,重重的拍击着他的灵魂。但他却不以为意。这样孤独的场景,想来他已经经历了不下三次。任何事情经历多了,都不算神奇。
这次醒来的是他,而不是那道源。
道源原本占据了他的身体,让他的神魂在魂海深处沉睡。可不知为何,道源忽然松开了对仇九神魂的压制,自己躲到了魂海的深处。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让道源忽然改变了自己的计划?
他望着那红光,想到了朝霞,想到了晚霞。
很久以前,他一个人坐在山坡上,等待着日出,等待着日落。
山村很偏僻,偏僻的让人以为整个世界只有山村那么大小,每日里的见闻不过是山村里的家长里短。那时候,他也很孤独,孤独的在简陋的茅屋里生活,孤独的看着邻居们的烟火,孤独的看着邻居们的团圆。他很羡慕,羡慕有父母的孩子,羡慕被父母责骂的孩子。
可是,他没有父母,在他记事的时候,父母就撒手而去,留下他一人孤孤单单的活着。
他如同一片落叶,从树枝上脱离之后,便只能靠自己。
他将落向何处?他的路在哪里?
幽幽的眸光拂过一抹阴翳,他低叹一声。
这时那条红光忽然变得炙热起来,黑洞洞的天地,正在被它融化。
仇九呆了一呆,不由的朝前走去。
他的心里蓦然的生发出一缕怪异的感觉,仿佛那红光正在召唤他。他一直望着那红光,身体不受控制的移动。黑暗随着他的移动而不断往后退却。瞳孔被那红光印染着。他感觉不到那红光的温度,只觉得越发的绚烂起来。
这让他想起山上的橘子。橘子成熟时便是如此颜色。
随后他想到了那橘子的甘甜。在炎热的季节里,坐在树下的他们大口咀嚼着橘子,让橘子的汁液在口腔里迸溅,让橘子的甘甜在舌尖爆炸。然后,他们咧嘴大笑。
不由得,他的脸上浮现那童真的笑容,仿佛他此时,正走向山村,走向那些童真的人。
红光渲染开来,面前的黑暗已经消失了。
他走向红色的世界,光线轻柔的抚摸着他包裹着他。
但他,还是没有感觉到温度。
当他停下来时,他看见红光里的一道身影。那身影有些模糊,却可辨别出那身影上流云一般的袍子。
“你是谁?”
“我是天地之根。”
“你找我来做什么?”
“我们谈一场交易。”
“什么交易?”
“把你卖给我。”
“你给我什么?”
“我还你一片虚无。”
仇九的面孔沉了下来,而那道身影也变得邪魅了。
“那你为何不自己来取?”
那身影笑了,望着仇九道,“一般情况下我比较喜欢别人主动献出生命。”
“那大多数情况下呢?”
“大多数情况下,那些生命都比较自私,竟是不愿意奉献。”
“然后呢?”
“然后我只能用强了啊!你要知道,用强其实也不错的,能看着生命在恐惧之中死去。”
“那你试试。”仇九淡淡的道,目光垂了下来,他那苍白的面孔被红光浸染着,如燃烧着一层红霞。
那身影叹息一声,道,“你逃不掉的!你的身体被困在刑台上,哪怕你的神魂可以在虚无之海中遨游,却也避不开刑台的束缚。你注定要死。”
仇九缓缓抬起目光,平静的面庞上付出一抹讥诮的笑意。他道,“你也被困住了吧!”
那身影一凝,脸孔的表情变得阴沉,双眸的红光如愤怒的焰火。他道,“我快出来了。”
仇九突然大笑起来,身形一闪,一剑刺向了那模糊的身影。
“那我就让你永远也走不出那里。”
红光如平镜的湖面,被剪了开来。剑光,仇九,远处的模糊身影。时空在沉寂之中蕴含着可怕的力量冲击。红光倒卷,凝缩成一道红色的光球。剑尖刺在光球上,剑身骤然弯曲,仇九的脸庞撞在了光球上。他与那模糊身影,仿佛贴在了一起。光球一闪,世界再次变得黑暗。
黑暗中,一道叹息声响了起来。
“初生牛犊不怕虎,到底是年轻啊!”
一道身影静静的站在黑暗中,眸光幽幽,苍白的面孔看不出是惋惜还是怜悯,只是异常的平静。这道身影,赫然是另一个仇九。
砰的一声,老人重重的砸在地上,尘烟飞腾。
过了许久,老人咳嗽起来,缓缓的睁开双眼。视野模糊了会儿,才慢慢的变得清明。尘埃跳动,光线袅娜。视野中,一块块石碑静静的立在地上,石碑上的文字让他如触电似的跳了起来。
心绪沸腾,他那满是皱纹的脸孔抽搐起来,双眸湿热,眼泪在眼眶中转悠。那些文字如活了一般的在瞳孔中移动。他颤抖着,嘴唇翕动着,身体踉跄的朝前走了一步,抬起手想要触摸面前的石碑。
“这里才是吗?这里才是吗?”他呢喃道。如在做梦似的。这一切太不真实了!他以为答案就在上方,需要自己耗费心血去猜想,可没想到,一场危机,竟是一场造化,将他带到了答案面前。
这或许便是先辈们的英灵的指引吧!
他快速的擦去眼中的泪水,才发觉,最近的一块石碑也在丈许开外。他自嘲一笑,快步跑了过去。石碑有丈许高数尺宽,用完整的石料打磨而成,上面雕刻着文字,文字如蝌蚪形状,却镌刻深沉。
上面的文字,是某个人的名字。
他知道那个人是谁,因为在公输谱集上有记载。
他随后从面前的石碑便走过,来到了另一块石碑面前。另一个名字,另一个人。他在心里默念着,甚至这个人的事迹也在心里浮现。于是,他快步走向一块块石碑。一共一百二十七块石碑。大小规制都是一样的。站在石碑群中,他回头望去,才注意到面前的时空,是一方巨大的洞窟。
洞窟的一侧也就是老人所在地方,是碑林。碑林的对面,是一方方青铜鼎。彼此之间是一个五十步左右宽阔的空地。左手方位,摆放着无数石质器物,器物形状千奇百怪,有如飞鸟,有如走兽,有如皓日太阴,林林种种,密密麻麻。这让老人想到了自己的屋子,屋子里摆满了木制的器物。而右侧空间,则要高出几个台阶,上面是空的,一道光从洞顶投射下来,落在空地上。
他凝望着那空地,光线,尘埃,动与静,生与死。
他的每天皱在一起。自己的先辈自然不可能是隐居在这里,然后无聊的制作消遣之物。这里的每一件东西,必然有其深意。正如那空地,那道光,这样的安排意味着什么?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面,光所照射的地方。可是,那地面并无异样,除了厚厚的灰尘外,并无引人好奇之处。他的眉头皱的更深,目光凝聚在一起。
他喟然一叹,心道还是自己太心急了,答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获取。暗自吸了口气,让纷乱的思绪沉降下来。他便负手走向左侧的器物群。器物大小各异形态有别,但做工细腻栩栩如生。望着这些器物,老人心中有些得意,自己的制艺与这些器物相比并不差,相反却更有特色。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木鸟,小小的木鸟即便是羽翼也纤毫毕现。朝木鸟吹了口气,那木鸟立时震动羽翼发出一声轻鸣,便飞了起来。
木鸟有了生命,便不止是一件玩物了。
木鸟在洞窟中飞翔,而他却蹲了下来,仔细的打量面前一件件的器物。任何东西,总是在进步中存续,不然早晚湮灭在岁月的长河里。公输一脉能延续至今,自然靠的是一代代人的生生不息和执着钻研。只可惜,岁月太长,公输一脉的许多真传都已失传了。
他拿起一只手掌大小的虎形器具。岩石雕琢,虽小而重。黑漆漆的岩石,光滑如玉石,透骨的凉意,瞬间渗入肌理。虎形器具比较粗犷,只是按照虎的形态来雕琢,虎的威严和霸气,一眼可见。木鸟在身后鸣啭,他扭头望去,忽然清静的眸光一凝,手中的虎形器具一下子滑落下去。他腾身而起,大步朝木鸟所在的方向跑去。
空阔的地面,冒气一串轻烟。
木鸟被那光辐照,翅膀竟是燃烧起来。
老人到得那里,木鸟已经摇摇欲坠,可他却没有管木鸟,而是站在一旁凝眸盯着冒烟的地面。那里正是光落下的地方。可是,他并未感觉到光的温度,缘何地面会冒烟?缘何木鸟会燃烧?木鸟哀鸣,整个的落在地上,化为了灰烬。
汗水晶晶的淌在脸上,他的身体无意识的颤抖着。不知不觉间,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汗水无声的从脸上滴落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站了多久,只觉得双腿沉重的如灌了铅。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地面在颤动,地底深处传来野兽怒吼的音声。那不甘的愤怒的音声,让这洞窟显得肃杀了许多。
他睁着眼睛,可是汗水滑入眼眶里,让眼睛刺痛起来,视野也变得模糊了。
可是,那冒着青烟的地面,如冰层一般的开始融化。
先是一个小小的针眼一般的洞,既而那洞不断的扩大。
恐惧,在心里涌现。
仿佛灼烧地面的不是那光,而是那愤怒。
他隐约觉得,这地下之物,必然是先辈们困守的邪物,不然先辈们何以遁世在此,一代代人为此不惜耗费心血。
他想到那些石碑,石碑上的名字。
他们是死在这里的,是被好死的。可是,他们却并无怨言。
忽然,一道身影飘然落了下来。老人猛地扭过头,眸光犀利的望去。那是无首身影。
“公输一脉,果然忠贞如一啊!”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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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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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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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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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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