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没有过多久,夜色便降了下来。我结束一天的革命工作,悠闲的打扫院子,准备完成一天的最后的工作。这时我发现,在我们家对面的山坳里,有一辆小汽车正向我们家开来,因为我们家是马路的尽头。
我心中产生了疑惑,这么晚了,会是谁来我们家呢?我感觉:来者不善,来者不来。因为我的朋友亲戚都是两个轮胎的坐骑,很少有四个轮胎的。要是在平时又不是过年,我几乎没有朋友会开轿车到咱们家。能坐上这种豪车的,绝对是大干部或大人物,而我和这些人物从来就是互不打扰。
我们家自我爷爷以来,祖孙三代人从来没有和当官的有过任何交集,我们所接触到的公务员最大职务的也是村长了。
我们秉承着“民不和官斗”的原则,对于当官的人物,我们不巴结也不得罪,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当官的人不蹬鼻子上脸,只要他们不太过分,我们也不会有任何反抗。我们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不招惹我们。所以说“穷乡僻壤出刁民”,对于我们来说是不科学的,不公平的。
这次对于这一次有一辆轿车朝我们家方向驶来,对于这种诡异的事情,我不得不担心起来。我不知道说什么时候或者什么地方,或者是哪一句话得罪了哪个大人物。不然,我怎么会劳驾哪个大人物大驾光临来寒舍呢?我们家也没有什么亲戚是大人物。我们的小日子很多人羡慕不来的:无丝竹之乱耳,无案头之劳形。
我左思右想,我最终怀疑可能是因为我犯事了:至于我犯的什么事,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得好好想一想。思来想去,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赛李广在章英英家,咬死了他们家的大白鹅,而我没有给他们相应的赔偿。
我怀疑可能是警察来我家,要对我缉拿归案了!想想我就后悔!我因为忙于干我的主义事业,而我却忘记了我应该给章英英家家赔偿大白鹅的事,毕竟他们家的大白鹅,是我们家的猫赛李广咬死的,我应该赔。再说了,就一只大白鹅而已,对于我这种家底比较富足的人来说,这又算个啥呢?毛毛雨而已嘛!不要说赔给章英英家一只大白鹅,就是两只大白鹅赔给她,我眼睛也懒得眨一下,因为两只大白鹅,也不会动摇我们家的经济地位。因为我家的实力摆在那里!这是不可否认,不可掩盖的!
我猜测,如果不是赔偿章英英大白鹅的事,那我就怀疑是下午们我家的猫赛李广对小狗动粗的原因。赛李广凶猛的对狠人毅小狗来了一个锁喉抱摔,现在,是不是狠人报警了?想讹诈我们家?
不过我转念一想,我也觉得也不至于啊!因为猫和狗打架,那是它们的内政,我们不便干涉。所以狠人也是没有必要报警的。
我没有后退,没有躲起来,我觉得就算警察来了,我也得问一个清楚。逃避罪责,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读小学的时候,老师就教导我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想就算我犯事了,也要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他一定会来。
直到那一辆四个轮胎的豪车开到我们家院子,我走近一看,才知道这个车并不是警车,而是章英英的车,章英英的大奔,这个车我认识。
早在前些年,章英英去上海发展以后,就有传言说她开的是大奔。我曾经在心中脑补过大奔的样子,结果见面之后,我才发现大奔其实并不大,和我想象中的相差很远,让我大失所望!很多老同学羡慕章英英的坐骑,我不以为然。尽管最初我也羡慕,我也想拥有一辆大奔拉玉米,因为我以为那个车比较大,所以叫做大奔,后来才发现它还没有拖拉机装粮食多,所以在我印象当中,大奔还不如一辆拖拉机,没有什么好羡慕的。尽管我暂时还没有拖拉机。不过,我没有拖拉机,就不代表我不嫌弃不如拖拉机的大奔。
章英英把车开到我家院子,果然是来找我的。我并不傻,对于她此行的目的,我已猜的八九不离十!——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的时间那么宝贵,她不可能花时间来和我唠嗑的!她肯定是想让我赔偿他一只大白鹅!毕竟赛李广咬死了他们家一只大白鹅,我们有错在先!
章英英从车上跳下来,她穿一件干净整洁的白色长裙,飘飘欲仙的感觉。但是她满身的珠光宝气,又让我感觉到她比较俗气,她那么多金手链金脚链,远远的不如我手腕上带的橡皮筋那样经济实用、防偷防盗防诈骗。别人评价她洋气我土气,但我并不生气,只是我觉得我戴橡皮筋,不仅相当美观,还可以绑头发,让我干活更挥洒自如。我的橡皮筋还自带防盗功能,无论我把它遗忘在哪儿,都不会被别人偷走,它可不像章英荣的金手链,生怕别人偷别人抢,搞得她心那么累。
我心中产生疑问,章英英怎么来了?就我和她那比纸还薄的交情,也不至于让她来登门拜访!她如果不是大白鹅的事,要不就是她为了她姐姐章凤凤竞选妇女主任的事,她来拉选票的吗?竞选一个妇女主任而已,不是竞选村长,大家干嘛都这么兴师动众?看来,格局小的人就是当老板,仍然格局小,真不敢想象,一个在上海当大老板的人,还对于当妇女主任这么上心,这么垂青于权力,真是格局太小了。
我一个家的掌门人,我是东道主。来客人了,分管客人是否是受欢迎的人,肯定是我先打招呼,这是我们的礼仪。孔子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我正想尽地主之谊,主动和章英英打招呼的时候,章英英喧宾夺主,先开口了,她跟我说:“阿华,我把旧缝纫机你送来了,我天天都有新衣服穿,新衣服穿不完,根本穿不完。所以缝纫机,我不需要它了。我就把它送给你吧!”
章英英表明来意,原来她不为大白鹅,也不为竞选,只为给我送东西。——不是她格局小了,是我格局小了。
章英英给我送缝纫机!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讽刺啊!这是读书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回想二十年以前,她读书的时候的样子,谁都不会想到,她长大后也会当老板!她学习成绩奇差无比,她连勾股定理和酸碱中和都不知道,她甚至连牛顿三大定律都背不出来!她整天知道梳妆打扮,老师和同学谁都嫌弃像她这么一个大神级别的差生,就连他父母也认为,一问三不知的她长大后肯定不会有所作为的。而我就不同了,我名列班上前三名,又是学习委员。我不仅是文理全才,我画画也画的有模有样,谁都认为我很有前途,至少我将来也会是一村之长。——古人云,学而优则仕!按常理推算,不应该是我混的比她好,是我施舍她吗?
我也不知究竟是哪个神仙在开玩笑,把我的生活和她的生活做了彻底的颠倒了。我就是现在也很难弄明白原因:她曾经啥都不懂,她现在也没有我能吃苦耐劳,她没有我勤俭节约,她为什么过得如此潇洒?让全村的人(除了我之外)都觉得她比我能干,比我有钱。
章英英看着我未老先衰,连背都微驼了,以及写满心酸的脸庞,她略带怜悯的对我说:“阿华,你辛苦了。”
我为自己而活,辛苦不辛苦不辛苦,其实都是自己的,别人用不着跟我说辛苦了,因为我也不是帮她干活。我没有怼回去,我只道了一声谢谢关心,说:“不辛苦。”
接下来我不知道和张英英如何打开话匣子,如何说话,因为我觉得我和她之间隔着很大一条代沟,我和她是没有相同的话题,如果我对她说犁田耕田蒲田,她是不懂的,如果她跟我说皮肤spa等等养生方面的话题,我也是不懂的。章英英如果说经商方面的事,我更是不懂的,她的认知和我的认知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且永远不重合的两个平行世界。再加上我们家也没有准备、从前也没有买过什么夏威夷坚果,来显得“洋气”。当然,我也上网查过所谓的夏威夷坚果,也并不是全部产自美国的夏威夷。我们中国广西也有很多地方盛产夏威夷坚果。夏威夷坚果只是名字的叫法而已。就像王龙,赵龙,张龙……不是真正的龙,一样的道理。做一个很简单的比喻,这就像在全国各地都有售卖的长沙臭豆腐,其实它们不一定全是长沙做好再拉过去的,其味道也和长沙臭豆腐大相径庭。
我犹豫着说什么话合适,不经意间我沉默了,我妈妈连忙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我妈妈对章英英说:“还麻烦你亲自送过来,谢谢啦。章英英进屋坐。”
章英英并没有马上进客厅,而是打开后备箱,招呼我过去帮她把缝纫机搬下来。
我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脑子这时才清醒过来,我连连忙对章英英说:“谢谢,谢谢!”
我的模样让章英英感觉到我过很累很苦。所以她替我流了一把辛酸泪。这个泪,我相信是真心的,这不是鳄鱼的眼泪。章英莱比较喜欢动感情,她是一个性情中人。
我也和章英英一样,我也是一个性情中人,看见别人痛苦的时候,我也忍不住流眼泪。特别是看琼瑶剧,往往电视剧里面的人还没有流眼泪,我的眼泪就已经是哗哗的流个不停了。
我不明白章英英看见我,她为什么觉得我日子过得辛苦?连她都有一种流眼泪的冲动,难道她觉得我不幸福吗?辛苦不代表不幸福呀!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呀,劳累一点算什么?劳累不证明自己过的很充实吗?辛苦一点,劳累一点,难道不就更能说明我对这个社会有价值吗?更能说明社会需要我吗?
章英英看见我,可能觉得我有些木讷,就像当年鲁迅看见闰土一样。
我不觉得自己是闰土式的人物,尽管我只是农民,但是我过得很精彩呀!我也很富有呀!我也用过多高科技高档次人生活用品,就比如高压锅、花露水、香皂、手电筒。我觉得吃的穿的用的都很好,都很合我意,尽管我只是农民,但是并不代表我不幸福!以前的皇后还没用过高压锅呢!前的皇后也不没用过手电筒呢!
章英英搂着我的肩,想把头伏在我的肩上,搞得很煽情。我不喜欢这种表达情感的方式,大庭广众之下表达情感,让我难为情。又不是洞房花烛夜,搂搂抱抱干啥?
我慌忙的把章英英推开,尴尬的找理由,说:“我衣服全身脏脏的,别把你的衣服弄脏了,你的白裙子可难洗了。”
章英英这才罢休,搓搓双手,然后对我说:“阿华,你的日子也不轻松,你还不如跟着我去吧,你到我那儿打工吧。我给你安排工作。”
章英英是开ktv的,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是我作为一个大山区的农民所嫌弃的。我本能的反应,我说道:“我不去了,你那个地方我不适合。”其实我还有更尖酸刻薄的话在后面,我把它咽下去了,算了,不说了,得罪人,我没有必要四处树敌。我的拒绝,是出于一个农村人对灯红酒绿的敏感,对灯红酒绿的嫌弃。
我对于灯红酒绿当中摸爬滚打的女人,还是有那种来自农村最原始的嫌弃,尽管,我也知道自己不如他们有钱,但是对他们的嫌弃也是真实存在的。我不能倡导所有的人嫌弃他们,但是我也委屈不了自己去喜欢他们。我觉得一个人可以穷,甚至可以饿死,绝对不能在那种场合下工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