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盛气不得泄
由于章英英的盛情难却，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抱着猫坐上了她的车。章英英的奔驰比我的自行车快得多，这一点我必须承认，——她那台拥有四个轮胎的车就是比我只有两个轮胎的自行车要强一些。
不久，我在公路边的草丛里也就找到了我那只跑丢的鞋子，但我的爱车被人当垃圾清走了，我估计是自行车车身的锈迹斑斑太碍眼而让人产生的错觉。我爸爸曾经多次建议我把车身再刷一层油漆，但每次都因为农活太忙，我忘记给我的爱车喷漆打蜡。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捡回鞋子，穿上，再拍拍鞋面的些许尘埃。我给章英英道了谢，准备回家。
章英英却又请我去她家坐坐。她说反正离她们家也不远，不如好好叙一下旧。此外，她在乡下的宅子里有一台缝纫机，我正好补一下裤子。——我不得不佩服章英英的观察能力，——我裤子破了，但我在外面围了一件外套，但她是怎么发现的？
为了补裤子，我去了章英英家。我顺便问一个我疑惑多年的问题：“上海的房子那么多，住的人也很多，人满为患，他们在那里没有田地耕种，那他们吃什么？哪来的粮食？”
章英英第一次碰到别人问到这样的问题，——一个湘西农民担心上海市市民温饱的问题。她笑了笑着说：“我简直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到了章英英家，她热情的招待了我，不仅端来了西湖龙井茶，还特意拿出一大盘夏威夷坚果。我第一次用钥匙开这种坚果，颇多的感慨，我便和她热烈的讨论起为什么开核桃要用夹子而开夏威夷坚果用钥匙开的话题，——其实这个话题根本没有什么意义，要打开核桃或者是夏威夷果，我用门也可以夹开。但是老同学近二十年没见面，实在没有什么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况且我和她生活状态也不一样，话题永远难以共鸣。比如她感兴趣的话题是香奈儿、爱马仕以及兰蔻之类的，而我感兴趣的话题则是如何提高红薯的产量、如何提高大豆的发芽率以及如何有效防治入秋时期稻田的病虫害。
我象征性的吃了两颗夏威夷果，然后我就开始一边聊天一边补裤子。我穿一条大红秋裤在别人家踩缝纫机机，样子极不淑女，而且非常滑稽。但是，我如果去裁缝店补这条裤子，补这条裤子至少也得花掉五元钱。我在章英英家自己补，不花钱。我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节约这五块钱。
章英英家的那台老式缝纫机很陈旧，但是我还是凭着自己在鞋厂打过几年工的经历，我仅仅只花十几分钟就把裤子补好了。
但是，就这么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却发生了让我始料不及、追悔莫及的事情！
章英英她的那两个同母异父的儿子把栓在赛李广身上的绳子解开了，让赛李广和他们家的大白鹅进行江湖决斗——“鹅猫论剑”。章英英家的大白鹅是他们母子从上海回来后，她舅佬爷送给他们炖火锅吃的，章英英的儿子们见大白鹅战斗力强，不让杀鹅，于是那只大白鹅便养了下来，他们为了更进一步提高大白鹅的战斗功力，还听取了一些江湖传言：特意买了一些蜈蚣和马蜂喂养这只大白鹅。且说这大白鹅吃了蜈蚣和马蜂之后，嘴巴真的如同开了光，好厉害！它的打架功力确实提高了近十倍，在没有遇到我们家的猫赛李广之前，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大白鹅把在他们家附近的鸡鸭鹅统统欺负了一个遍，甚至很多邻居的小孩也都被它啄过屁股。
章英英的儿子们让一路凯歌的“常胜将军”大白鹅与赛李广决斗，他们胸有成竹，认为大白鹅在这次“鹅猫论剑”的江湖对决中也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然而事实证明：他们只知道大白鹅功夫出神入化，却不曾预料到赛李广更加技高一筹！
根据章英英小儿子的哭诉，我才隐隐约约的知道这次“鹅猫论剑”的江湖决斗全过程：这次“鹅猫论剑”的江湖决斗，场地尽管简陋，甚至连个“梅花桩”都没有，但毫不影响参战者的心态。战功赫赫的大白鹅见到比它小半个身子的赛李广，觉得赛李广不过是小菜一碟，它自认为不到一个回合就可以战胜赛李广，因此大白鹅骄傲了、轻敌了，它摆出一副“杀鸡焉用宰牛刀”的傲慢样子，高昂着头颅，拍着翅膀，踮着脚，怒发冲冠，向赛李广大声呵斥道：“嘎嘎！”然后，大白鹅冲向赛李广。赛李广也不并是什么好欺负的善茬，足智多谋的它沉着应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赛李广自知没有大白鹅的个头大，也没有大白鹅那灵活自如的长脖子，更没有大白鹅那能飞又能扇的大翅膀，所以赛李广如果硬碰硬，那么肯定是要吃亏的。赛李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它四肢微蹲，伺机而动！当大白鹅冲到它前面的那一刹啦，赛李广底吼一声：“喵呜！”然后，赛李广伸出右前爪，一把挠向大白鹅的脖子！且说赛李广这一爪，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藏杀机！那爪子利如钢钩，简直就是江湖上早已失传了的“九阴白骨爪”。尽管赛李广这一招并不是“九阴白骨爪”，其功力也不及“九阴白骨爪”的千分之一，但这招也是猫派动物的必杀绝技一——令老鼠和小鸟们闻风丧胆的大招——“并非抓痒怨妇挠”。面对势不可挡的“并非抓痒怨妇挠”这一狠招，幸好大白鹅是个久经沙场、见过大场面的鹅，它有曾经把黄鼠狼赶得屁滚尿流的辉煌历史。如果是别的小动物，就很难逃出赛李广的“并非抓痒怨妇挠”了，但大白鹅脖子灵活自如如修行千年的蛇，只见它把脖子左一歪右一晃，就这么轻轻松松躲过了“并非抓痒怨妇挠”！大白鹅能如此从容不迫的把“并非抓痒怨妇挠”化险为夷，赛李广尽管心里微微一惊，但它并不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嘛！“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甜”！“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接着，赛李广又使出另一猫派独门绝技“旋风无踪连环腿”！即：赛李广两只前爪像“风火轮”一般飞快的挠向大白鹅！这招“旋风无踪连环腿”，妙就妙在它的出手快，力度大，下手狠，常常让对手眼花缭乱，毫无还手之力！这一招是猫派功夫中的常用招式，尽管猫派常用此功夫与对手较量，但这一功夫别的动物永远学不来，这就好比人类的“扫堂腿”，猫猫狗狗、鸡鸡鸭鸭永远也学不来一个道理。言归正传，且说这大白鹅第一次见到“旋风无踪连环腿”这么厉害的猫派功夫，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了，它因此也乱阵脚。见久战未能取胜，恼羞成怒的大白鹅一时沉不住气，不由自主的使出鹅派杀手锏：——“排山倒海双脚踹”。即：大白鹅拍着翅膀飞了起来，双腿同时对着李广狠狠的踹过去！“排山倒海双脚踹”是家禽界中不容忽视的一个狠招，其功力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练就的，它运用的原理就是用尽全身重量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垮对方，企图将对方掀翻在地，再踏上两只脚，最后再来个锁喉，至对方于死地！这一招，不能不说是相当阴毒！如果对方没有练成“金钟罩铁布衫”，就算郭靖郭大侠再世，如若遇到这“排山倒海双脚踹”，恐怕也需动用他的“降龙十八掌”予以还击！否则，郭大侠就难以取胜而毁了一世英名！闲话少说，言归正传，且说大白鹅使出大招“排山倒海双脚踹”，赛李广只觉得一阵强大的阴风扑面而来！说是迟，那是快！危机就是转机！聪明的赛李广顺势来了一个后空翻，然后，赛李广瞅出大白鹅的破绽，张口就咬住大白鹅的脚趾！赛李广这一口如神来之笔，迅速扭转了战局！这大白鹅痛得直咧嘴，痛苦的哀嚎：“嘎嘎！”。赛李广尽管小，牙齿却好厉害，就只咬这么一口，它让大白鹅彻彻底底的领教了赛李广不凡身手！俗话说：骄兵必败，哀兵必胜。大白鹅完全没料到赛李广就是它的最后终结者！——尽管赛李广四条腿由于被绑太久，脚指头早就有些发麻，但它沉着应战，没有半点胆怯。它是一只见过大风大浪的小猫。赛李广个头尽管不大，岁数也小，当时不知是由于我带着它在与狗斗争吃败仗时，心中的怒气未消，所以赛李广卯足了劲打斗；还是因为赛李广在打斗方面天赋异禀，所以当天赛李广与大白鹅决斗的时候异常凶猛，斗得天昏地暗！赛李广采取的战术是“以逸待劳”，敌不动我不动，看出破绽后重拳出击；而大白鹅正好相反，大白鹅所采取的战术是“先发制人”，先下手为强，想把一切反抗毙命于萌芽阶段。在赛李广和大白鹅这两大“高手”之间的巅峰对决中，赛李广凭着“并非抓痒怨妇挠”和“旋风无踪连环腿”以及爆发力很强的“后腿有力弹簧跳”，轻松的躲过了大白鹅的一次又一次进攻和反攻。渐渐的，大白鹅有些体力不支了，而赛李广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赛李广对于强者，它采取“避其锐气击其惰归”的战术与对手周旋。大白鹅尽管也使出了鹅派功夫大招，比如“伸缩自如蛇精脖”、“坚不可摧金刚啄”、“排山倒海双脚踹”等等，但这些鹅派功夫遇到猫派功夫，就显得微不足道，太小儿科了。因此，大白鹅连连吃败仗。等小孩想结束战斗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大白鹅杀红了眼，不肯撤退；赛李广也不甘示弱、坚持到底。最后赛李广一个“后腿有力弹簧跳”，飞快地跳上桌子，大白鹅不知是计，昂首挺胸赶来，它哪里会料到有勇有谋的赛李广会突然来一个绝地反杀！大白鹅大意失荆州，它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赛李广就来一招“饿虎扑食”，一口咬就住了大白鹅脖子，大白鹅被颈脖折断窒息而死！赛李广这一招，又快又准又狠，一招制敌，匆匆的结束了战斗。章英英的小儿子见大白鹅死了，伤心的痛哭了起来。章英英的大儿子见自己弟弟哭得很伤心，他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冲向正咬住大白鹅脖子的赛李广，一把抓住赛迪广的一条后腿，“咔嚓”一声，赛迪往一条腿就被他掰成重伤了。赛李广痛苦的“喵呜、喵呜”的惨叫着蜷缩着身体在地上打滚。章英英大儿子见自己闯了祸，飞快的跑开了……
我看见赛李广痛苦的样子，我很是心痛！悲伤不已！后悔自己一时大意，没有把赛李广看好。但是碍于面子，我又不好意思生气，毕竟他们还是孩子，况且我们自己家的猫赛李广没有坤士风度，不讲“武德”，在比武中没有点到为止，而是动了真格，把人家的大白鹅咬死了。我嘴上说：“不好意思啊！我们家的猫咬死了你们家的大白鹅。”其实我心里早己飞快里估算着他们家会向我索要多少钱的赔偿。最近鹅肉价格起起伏伏波动很大，一只鹅值多少钱也无法确定。我心想如果章英英让我赔钱，最公平互不吃亏的办法就是我让他们抱走一只我家的大白鹅，我们家的大白鹅有三只，抱走一只也无妨。
章英英很大度的样子，说：“那只大白鹅本来就是用来杀来吃的，没事儿。你别放在心上。”——看来，我的猜测是多余的，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也礼尚往来，很大度的说：“如果孩子们喜欢鹅，就去我们家抱一只吧，我们家养了三只大白鹅呢！”
章英英笑着婉拒，说：“谢谢，不用了。孩子们还需要学钢琴和拉丁舞，根本就没有时间养那些小动物。不养宠物也好，免得玩物丧志。”
我悲伤的抱着受伤的猫，一步一步的离开了章英英的家，赛李广的腿被人掰伤了，应该马上治疗，不然延误了治疗期它的那条腿就废了，到时候赛李广就真的成了“三脚猫”了，如此一只残疾的猫在到处是凶残狡猾老鼠的环境当中，它怎么生存得下去呢？！它一旦没有捕鼠的超能力，人们见到它没有一丝丝的利用价值，人们还会不会善待他呢？！所以，赛李广是我抱回来的猫，我就是它的主人，我一定要善待它，帮它找一个好的兽医治疗好它。再说，就赛李广今后的工作与生活方面而言，我是赛李广的直接上司，我若不关心它，谁来关心它？——我要当一个体恤下属的好领导，这是我一贯的宗旨。毫不吹牛的说，我对我们家的牛呀、羊呀、大鹅呀、鸡呀、猪呀，包括白菜呀、萝卜呀、红薯呀、玉米呀……等等所有动、植物来说，我是一个很体恤它们的好领导、好主人，我认为无论是我养殖家畜家禽，还是我种植的庄稼，都是我的下属，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作为这个团队的“掌门人”或者说是“总舵主”，我有义务带领它们脱贫致富奔小康，“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
言归正传，且说章英英见我坚决要走，就说要开车送我，我拒绝了她的好意。我的心肝宝贝赛李广受伤了，而且赛李广的伤还是章英英的儿子弄伤的，甭管章英英认定她儿子的举动是属于“正当防卫”；还是属于“防卫过当”；或者是属于“紧急避险”，这些都让我很不高兴。再说，章英英现在和我也不是一路人，她当她的老板，我当我的农民，我们俩人就像是同一平面内的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互不搭噶，咱们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我真的不想和章英英这种有钱人有太多的瓜葛。我要像绝大多数湘西农民那样有骨气：宁愿穷死也不向任何权贵卑躬屈膝；宁愿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
章英英见我执意要走，便又拿出一些钱给我，说是让我给赛李广看一下兽医，治疗一下它的腿伤，我很不高兴，严肃的拒绝了章英英。因为我觉得她的所做所为从侧面反映出她在小看我的经济实力！她肯定认为我穷！她怎么能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呢？！难道我像个穷人吗？！尽管我一向比较低调，很少去炫富。我觉得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必要炫富！但此时此刻的我认为我必须在她面前证明一下我是有钱人了！必须炫富，迫在眉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如果再不炫富，她肯定会以为我很穷！所以，我从裤兜里很豪迈的掏出那两张十元面值的大钞在她面前晃一晃（其实我的裤兜里还有三枚一元硬币和一枚五毛硬币没拿出来，因为硬币个头太小，身板太硬，不方便在别人面前晃动），我趾高气扬的说：“我可并不贫穷呢！我才不缺钱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尽管喜欢钱，但我绝对不会去“碰瓷”、我也不希望别人觉得我用猫来“碰瓷”。
章英英见我这么豪横，也就不再坚持，收好钱，然后礼貌性的客套几句：“阿华，那你以后常来玩啊！”
我也随便客套几句：“啊哈！好啊！”然后我就抱着我的猫，心如刀割，急匆匆的离开了章英英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