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也许是陌生的原因,我喜欢薛亮没有喜欢赵大虎的美好,没有喜欢仙子马先河的震撼,薛亮的探亲假期即将结束,我还没有完全了解他,还没有走进他的世界,美好和震撼就更不能提了,人在身边,不能直面交流,视觉和感觉又哪里来的美好和震撼。
我没有送行,博物馆发生命案,我配合刑警队员凌俊伟在我的管区摸排走访,寻找嫌疑人藏身之所。
除了我在外读书,除了我那读书在外的弟弟,我没有为任何人经历过千里相思,我不知道为一个没有在生命中融通的人如何会思念如亲人。不是无情,是我不知道为何去做思念,我和薛亮萍水相逢,相处时情义浓厚,美好彼此,离开了美好就留下了,思念也是思念曾经的美好,思念远在外地的人徒劳伤身伤心,薛亮的离开没有在我心底升起一丝哀伤离别,我知道,也许我对薛亮竟连喜欢都未至,何况爱呢!才以至于没有“爱入髓,思入骨”的心境。
是夜,大地被夜色包裹着,漆黑一片,无边无际。风刮得很大,附近“大众浴池”的牌子在大风中咚咚地抖动着,像是有人在寂静的夜空中敲打着一台破旧架子鼓,新安装的窗帘也在钻进窗缝的细风中哗啦啦地颤抖着,更像是女人哭泣时抖动的双肩,我在睡梦中像是被谁推了一下,所有的美梦就像关掉开关一样干净利索地把所有的画面都关在了里面。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聆听着窗外嗷嗷叫的狂风,越是细听心里越是有些恐惧,人们常说的那些骇人的故事越是不想想起,越是一股儿脑地从脑海的深处往外挤,清晰地展现出来。我心里在发怵,生怕睁开双眼就会看到黑暗中那些生灵似的,佝偻着身子把被子紧紧地盖过了头部。
我忽然感到无比的孤单无助,我多希望身边能有个喘气的人陪伴我驱散我的恐惧,我对伴侣开始了期盼。
我和刑警凌俊伟足足摸排走访了半个月,将我的管区彻底的走一遍,对管区所有人都核实了案发当日的行为轨迹。我对自己管区的熟悉率完全达到了百分百,遗憾的是我们没有发现嫌疑犯的踪迹。
责任区民警摸排任务结束,刑警队员另行侦查方向。我总算休息下来,总算得空回家向父母汇报我相亲处对象之事,但却遭到了父母的一致敲打:“为什么不等三郎”,“我们只认三郎”。
我谎报帅男出国定居的军情之后落荒而逃。
春节之后,曾经状如牛的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不疼不痒的就是身体无力,我主张到医院检查,母亲总是以“没大病去医院白白浪费钱”而推托,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为母亲买来了一些母亲爱吃的或者没吃过的东西来尽子女孝道。
晚霞浸染余晖,我跳下公交车,匆匆的奔向母亲的怀抱。父亲在外吃酒不在家,母亲一人坐在炕头看电视,曾经因为母亲的第一台二手黑白电视机而拥挤踩坏了土锅台的喧闹不复再现,曾经因为邀请“二人转”而踩踏了土炕的热闹而恍如昨日,曾经集体快乐的生活正被每家每户的电视而分裂,连同分裂的还有人心,各自为营,各营自心,曾经无界的邻里都砌起了厚厚的砖墙,曾经横穿五家无界的院落而飞奔的我再也不用对着邻居的红杏而垂涎三尺了,除非红杏出墙。
我拎着东西,站在被邻居高大厚的院墙遮挡发闷的自家院子里,仿佛开阔的心都被抽缩一般,窄窄的透不过气来,我曾经在这里的一切美好和记忆都似被圈进了这闷窄的院落里,这闷窄的院落将是我在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最后的眷恋。
“妈,我回来了。”我用一声响亮的声音驱赶我的思绪。
我的声音响亮的一定震晃了窗户,母亲透过玻璃向窗外看来。
在母亲下炕前,我已经一阵旋风似的钻进了屋里。
“这没放假你怎么又跑回来了呢?你怎么又买吃的了?这孩子竟乱花钱。”母亲下炕接过我手里的东西。
“妈,我可是想着你这亲妈回来的,你要是不想你这亲生的女儿,我这就走了啊。”我搂着母亲的肩头撒着娇说。
“你这孩子,越来越贫。哎呀,你怎么买荔枝了,这得多贵呀。这是什么呀。”母亲将我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查看。
荔枝是母亲在电视上看到的,母亲还没见过真实的荔枝,更别说味道了。我之所以能买到,是管区一个食杂店的亲戚从南方带过来的,也是因为昂贵不舍得吃,借着自己开食杂店,就顺便摆在了柜台上出售了,连同一起来的芒果。
芒果是母亲第一次见到,所以问我是什么东西。我在食杂店第一次看见芒果时,我也如母亲一般指着芒果问店主“这是什么东西”。
在交通还不畅通,北方市场还鲜见南方水果的时代,在物以稀为贵的时段,我为母亲奉上鲜见的南方水果,我对母亲的孝心是满足的,但在“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情怀面前,我岂敢自满,我只是了却了自己的一个小小心愿。
母亲看着这鲜见的南方水果——荔枝和芒果,心疼的仿佛心都碎了,为了让节俭的母亲能开心的吃下这些鲜见的南方水果,我谎骗母亲这是别人相送的礼物,不花钱的。
这样的说词,又惹出了母亲另外的忧思来。
“闺女,无功不受禄啊。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呀,你可不能随便就拿人家东西啊。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拿回家,赶明人家有求于你,你怎好拒绝呢。不行,你给人家退回去吧,我吃这东西赶吃钱了,我是咽不下呀。”母亲一心的想法,让我的心情陡然沉落下去,贫困已经让母亲生生的掐断了对美食的食欲。
“妈,你可别再发挥你的想象力了,是我送你的,你就只管吃,你要不吃,我就送‘傻子李’。”我唬着母亲说。‘傻子李’当然是村子里的一个傻子,是村民李国军在路边抱回来的,现在应该有四十几岁了,几乎没什么智商可言,很温顺,只认吃,谁给吃的就跟谁,他的思维里认定只要给他吃的就是好人。在我放牧我那八只羊的时候,我就把我的战利品经常送给他,有我吃的就有他吃的,‘傻子李’俨然我的勤务兵,他也想跟着我,但我也是他唯一不敢跟着的人,除非我允许他跟着我玩,我知道他的弱点,为了保护‘傻子里’,我从没对别人说起,包括我的母亲,村子里的人就都纳着闷,“‘傻子里’谁给吃的就跟着谁,连上厕所都躲不掉,却唯独不敢跟着经常给他吃的玩的宇文家的小花,真是邪了门了。”
母亲当然不敢把水果送给‘傻子里’,母亲真怕‘傻子李’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每次都是我出面把母亲解救出来的。
我回村时,还是常给‘傻子李’一些吃的,但都限于本地丰产的东西,我不能将城市拥有的东西带给‘傻子李’,我不能让‘傻子李’改变口味,年迈的李伯伯是负担不起的。
我当然不能让母亲把这希贵的东西送给‘傻子李’,没有歧视,正像我所说的,不能培养‘傻子李’的城市口味,李伯伯从婴孩时抚养‘傻子李’至今四十几年已经尽力了,继续粗茶谈饭供养这个毫不相干的人已是大义了,城市的精细米粮未必适合粗糙的胃。
母亲被我唬住,只吃了我剥好的一个荔枝,将其余的东西都收好放到柜子里,等父亲吃酒归来一起享用。
自此以后,凡我所见的,我没吃过的,父母当然也不会见过吃过的,我都先让父母品尝之后我再品尝,这个我自立的规矩一直秉承下去,直至父母离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