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相见默言（下）
渃定凭声向前迈步，可在进门随之掩埋时，他忽然回首对船夫笑道：“前辈，再见了。”
少年说的话与平常告别无疑，可偏偏瞳孔深处有抹难以消退的执着在打转。
回想方才两人有关再见的叙述，船夫笑了笑，未再思索缘由。
毕竟，往往在不珍惜所拥有的当下，才会导致害怕失去的愈演愈烈。
“不过现如今时的年轻人，还真是喜怒哀乐各有千秋。”船夫如是想道，同时回首离去，不带一片云彩。
兴许曾己拥有的绚烂年少，都将背负义无反顾的离别。
不过啊，人活于世，消极处事也好，朝气蓬勃也罢，所谓少年热血沸腾的青春，不就是自顾做好认定的事么。
渃定走向这处无所不同的家徒四壁，这既是来处却不再是归处的一幕，恰如少年暂难遗忘所触的无期。
许是一人独行的缘故，他并没有呈现喧嚣，魔武学院虽然在老爹心中的分量独承其重，但对少年来说无非是完成对父约定的去处。
尽管船夫前辈并未解释登顶过后的殊荣，是否真的能遂心所愿，而非目及花谢了落叶后，故作平常的冲淡往后余生。
可少年固执认为人世尘的生和死之间，定有处离岸甚远却无需告别的交界。
因为这世上连修魔脱俗，这种不合常理的超然，都能顺理解释的通，又何必盲从本质。
渃定不再犹豫，背着其父地步伐，于今日第三次踏足，曾己被称为家的归处。
父子贫凡又温馨的一幕不在昨日，可梦里孤身一人的处境再度重现。
“待往事如迷惘，再同父相见。”
不知为何，渃定的脑海似冥冥之中有所回想，浮现出一段手持黑剑愚者寻仇的记忆，好似回忆中的少年踏向为父寻仇的道路？
没等他想清所以然来，脑中的回忆却忽之中断。
“莫非此父非彼父？”渃定心中有所感触，却忽之忘却方才所想。
莫非是因为一夜未眠，往事回忆趋向于不甘，所呈现的无非妄想么？
要是老爹尚存活于世的话，在知道自己方才的胡思乱想，怕是直接会垂死梦中惊坐起。
八九不离十，还会用叫怪不怪的眼神，没好气道：“睡傻了是吧？我是你老子！”
渃定摇头失笑，也许此地的熟悉，催促心声开始袒露。
如若世间万物终究凋零，迫近的眉梢又将固定何方。
如若下次得幸相见，自己也不是小孩了吧。
愣然间，渃定凝视着家徒四壁的空白，眼神开怀却有所定，随即轻声诉说道：“春风似有怜花意，可否许父再少年。”
话语方休，虽心中牵挂近在咫尺背后，可少年眼中已不似昨夜悲凉。
仿佛行万里路至此地的执著，加以起始至终的攀登赴约，在到家的刹那烟消云散。
陋室舍下，背父少年终究将背后的牵挂向床前放置，这具操劳半生的身躯历经一路风景穿梭，就如往常那般酣睡如泥，停留在平常不过的昨夜。
只是渃定莫名徒感有种,言语所难以描述的无力，猛然涌向进他的胸膛处，似要相比时间将其冲淡。
既然世事愿违如此，那么同行登顶的归处，就了局于这家徒壁景吧。
“别了，老爹”
在经历长达日夜的背父赴约，他只感觉此时心中沉闷无重，却看似轻松放下地转身离去。
与之同离的是渃定自己的脚印，于这条世间本无路的途径上，留下有往无返的别离印记。
就在少年遵循常理，自顾认为同父告别后，此事暂且告段落，可以原路返回之际。
却听身后家徒四壁如常传来冬冻而复苏的春鸣声。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时袭来的光，如携风带雨般刹那扰乱，避无可避。
渃定蓦然回首望向光所来临的方向，却违和发现本应躺于床眠的老爹，此时却正襟危坐，笑意暖阳地望着他。
身影于光的笼罩下拉的很长，难道这又是什么心境的考验么？
可与其说是诈尸所带来的错不及防，不妨说相见已难原谅自己的少年，寻找不回当初所失的那份空白。
渃定悄无声息地默默站于原地，看着这不知从何处传递来的微光，将老爹甘心瞑目的尸首所静谧笼罩。
他故作安逸的双眸不经意别离，不愿于此时的告别而欲语泪先流，也不想因瞳孔满盛的不舍，徒留老与子的死别生离。
在这今日渐晚的最后，父子不似相逢见上一面。
“大抵是回忆的再次重演，可既然自己已经孑然一人，就不该像小时候再有所幻想。”
就在渃定自顾认为假像的沉寂会就此作罢，父子间的告别如同更阑人静地彻夜无言相视。
然而下一刻，微弱渐亮的光，除赋予渃安含笑动容外，终究显现熟悉地神态。
他所不舍眨动的双眸，最终无憾而傲的沙哑道：“小子，老子我啊已经走完此世应行的路了，余生的路得由你自己走了。”
即使老爹不能常伴于身，也要如今日般勇于攀登。
原以为似假为幻的回忆随渃安开口，一下便扰乱少年心中如四季的悲静。
可兴许，这便是名为渃定的父亲跟少年由衷的无期再见，话音落下，他的身形便化作笼罩万物的光消逝于世俗眼尘中。
渃定就这么呆滞地看着他的身影随光消逝，那是身为父亲与世长辞所放心自己的洒脱。
更是少年身为子欲养而亲不待，驻足原地久久无法平静的遗憾。
此世同行的路，便到此为止了，老爹就这么像童年所盼的光去了，而日后风寒的门窗得由自己关了。
可能从这一刻起，少年蜕变长大的路，方能算得上扬帆起航。
万幸，风未起。
然欲语，却泪先流。
渃定仰头倒落席地而眠倏然苦笑又时而沉默，似前世今生的灵魂在他的回忆下魂牵梦绕。
只因少年不愿再盲从返程的路，干脆摆脱现实选择适应自己。
天暗了，与其赶赴渐散的黄昏，不如等待明日的清晨，如期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