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不想替人养娃
俞琬去上工时，被安排了养猪的活儿，村长特意上门说：“琬琬，最近躲开点风头，你上次夸的海口，惹得村里的嫂子情绪有点大，别往心里去，不过大叔还是想说一句，小丫头脚踏实地点比较好。”
口嗨什么的，害死人。
她全家的户口本就她一个人。
连替她张罗的长辈也没有。
向钱又是个大嘴巴，十里八乡都知道俞琬心比天高，一个乡下丫头还做梦攀高枝儿呢，一时间俞琬名声大噪。
村长和支书开会时聊起来，纷纷摇头。
盛名在外。
这孩子怕是嫁不出去咯。
俞琬一听，笑出鹅声。
歪打正着了吗？
一时，她对向钱感激得五体投地。
回头送她一枚主席胸章。
说起来，盘家口生产队原本养了十几头猪。
天干了，别说茂密的猪草了，就是墙角的土，树上的皮也是好东西，全进了人的肚子，猪瘦得皮包骨，饱一顿饿三顿的。
饶是如此，割猪草顶多算半个工分。
生产队分的几口粮，还不够她撒牙缝的。
一拿到红薯，她就偷摸加到剁烂的树根里，一并喂给猪了。
夜里的野虫嘶鸣，一声长一声短。
俞琬翻个身，睡得稀碎。
老俞心也碎了一地。
他环绕着村子搜了三圈儿又三圈儿，别说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儿，就是勉强看得过去的男丁也不多。
但一提到俞琬，男孩子嘴儿一撇：“娶她，我不如娶一头猪。”
得。
他家闺女还比不得一头猪。
老俞决定去外村转转，物色个不知情的外村人，招个上门女婿也不错的。
于是，他甩着尾巴溜出门。
走到村口，老俞在山间小道上发现一队军人。
“罗营长，你半夜三更来盘口村，是回家看爸妈呢，还是去周大哥家……”
一道压低的嗓音在黑夜里响起。
队伍最前方魁梧挺拔的男人，挥手间，一队人马原地待命。
他声音冷幽幽的。
“上次敌特抱走囡囡，我没法跟周大哥交待，趁着夜色，去盘家口排查一下，敌特再怎么伪装，晚上总是容易轻敌的……”
孩子总会哭闹吧。
藏得再隐蔽，也有松懈时。
“对，有道理。”
一番交待下，几人分开行动，一步步形成包抄之势。
老俞蹲在土坑里，默默听着。
他看着看着，眼神亮了。
一群军官里，罗向洲身形最高，约莫一米八几，块头大不说，黑暗里散发的气息最强，但提起孩子时嗓音又柔软了几许。
嗯……是块奶爸的好料。
不错，他很满意。
所以狗子标记了罗营长。
天亮后。
俞琬醒来，发现桌面上多了两样东西，眼神顿时发亮，一下扑了过去。
一枚古铜色戒指。
一根……绳子。
俞琬拿在手中左看右看，不像值钱货啊。
尤其那枚戒指，像是铜的，还雕刻着一个“洲”字。
横看竖看像个新的。
“老俞，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你在外面捡回来的？你说你，要捡也该捡个玛瑙啊，金银啊，你捡个破烂干甚？”俞琬喊着。
老俞进屋了。
他目光幽幽，扫着桌面上两样宝贝，裂开嘴道：“你别小看它们，我昨晚救了大人物，人家说了，只要脖子上带这两样东西，就会奉送一箩筐宝贝。”
尊嘟假嘟？
俞琬拿起黑线绳索，发现是一种密梗编制法，看起来细长却十分结实，就算做裤腰带都不担心断裂。
哇哦。
这手法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搞不好是尊嘟……
“好吧，你敢忽悠我，我明天吃狗肉！”俞琬吓唬老俞道。
老俞瑟缩了一下。
他挺起胸膛，耳朵垂落，眼皮耷拉着，一副乖觉的模样：“闺女，你老爸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说是吧。”
一辈子的信誉，换来个女婿，也算是值了。
俞琬细细思索片刻。
别的不说，老家伙确实有一说一，倒是没有骗过她。
信他一回。
俞琬将绳索穿过戒指，绕了两圈，将它挂脖子上了。
盘家口外的军营。
“老大，你怎么跑一趟，把裤腰带儿弄丢了？幸好草绳没断，不然光腚子瞎跑，得把村里人活活吓死。”
新兵蛋子陆春笑嘻嘻打趣。
“滚！”
罗向洲狠狠踹了陆春一脚。
他也不想的。
这裤腰带儿跟着他有两年了，一直舍不得用，才带了半个月，也就在昨晚去盘家口时，上个大厕的功夫，裤腰带儿不翼而飞。
他只好弄了根草绳捆着回来。
这时候，英雄连连长丛飞提着一袋空弹壳，丢罗向洲的桌面上，笑道：“听说周大哥的儿子要上学了，你这还单着呢，这次回村，就把我们做的帆船拿回去，见到中意的姑娘就送了，早点把婚事定下……”
那一艘空弹壳铸成的帆船，是罗向洲立下赫赫军功的见证，一段历史的铭记。
罗向洲眼神黯淡。
“囡囡下落不明，我没心思谈旁的。”他道。
丛飞和陆春拍拍他的肩膀。
“别担心，周大哥九泉之下，一定会守护囡囡，她定是安全的。”
“嗯。”
罗向洲微微颔首。
他思虑过，山匪被敌特控制危害一方，是为了制造混乱，趁着饥荒年颠覆国内稳定，抱走囡囡也是牵制他，轻易不会伤害孩子。
但歹人又怎么懂得养孩子。
万一把囡囡饿死……
他想到要害之处，就忧心忡忡。
“罗大哥，听说你爸妈给你张罗了个媳妇儿，这次回村指挥修建水电站，你顺道相个亲呗。”丛飞笑嘻嘻道。
罗向洲没心情。
眼下主要目标是找回囡囡，再一举抓住组织山匪闹事的敌特！
比罗向洲更惆怅的是俞琬。
她望着见底的奶粉罐，风中凌乱。
但才几天功夫，小东西吃空一罐奶粉啊啊啊。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咬牙切齿对老俞道：“我今晚就把他丢到村口，只要有人捡回家，咱也算大功德一件。”
四仰八叉的老俞，正奶着娃。
他听到闺女的话，便扭头。
“你也不想想，两个解放军同志说了，谁抱走孩子，谁就是敌特，这件事一天不查清楚，你觉得谁做替死鬼好？”
“可是，我也不能当大冤种！”
她不干。
她要撂摊子。
“你着急，孩子爸妈更更更着急，他可是个男娃娃，你看看刘秀莲，她铁柱要不见了，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拼了。他带来的金子足够奶大。你该喂猪了，去山里挖树根吧。”老俞道。
他听了几天墙角。
过滤个七七八八，他已经弄清楚罗向洲的底细，一个不能称之为“诡计”的好点子，在心中暗暗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