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喊声爸爸呗
重新坐上解放军同志的卡车,俞琬心有点虚。
她抱着老俞一路傻呵呵笑着。
“小哥哥,你们真英勇,打土匪,立军功,还老百姓一个清明的天。”她挥舞拳头,小脸儿洋溢着革命热情。
黑脸军哥谦虚不已。
“不,不,一切都是分内之事。歹人再怎么厉害,也要问问我们罗营长的铁拳,他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干过的,小鬼子一听到罗向洲三个字,那叫一个闻风丧胆!”
“对,咱罗营长枪术了得,百米之外,步枪也能追魂。”
“别听他们瞎吹,罗营长以一人之力,伏击百来鬼子的英雄事迹,可不是一般人耳闻过的。”
罗向洲。
俞琬记住这个名字了。
以后见他,有多远躲多远。
这会儿,俞琬屁股麻麻,心口疼疼。
且不说老把式卡车颠簸,一群男人讨论起罗向洲,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她越听越虚。
空间藏着个奶娃娃。
烫手的山芋。
送谁谁敌特。
试问,哪个不怕死的敢要?
等卡车停在盘家口的小土路前,俞琬带老俞跳下车,与一群热情的军哥哥道别。
“谢谢解放军同志,再见。”
最好是……再也不见。
她心底默默念着。
“老乡,天黑了,早点回家吧。”黑脸军哥哥笑着道。
“嗳,好嘞。”
俞琬转身走人。
她感觉车子驾驶室里,有一道幽冷的目光,像是天雷盘旋在脑门上,令人有种说不出的窒息。
真晦气。
早知道就不该坐便车。
爬也爬回盘家口。
思及此,她又狠狠瞪了一眼身边老黄狗。
老俞垂着头,一言不发。
盘家口是山脚下的一个村庄,地处偏僻,村里的人比较杂,几乎都是战乱年代从各地汇聚而来的流民。
但翻一座山,就是罗向洲所在的军营。
她把介绍信拿到支书家后,把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孙支书一脸感慨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琬,既然你爸妈不要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盘口村的一份子,有什么困难跟你孙叔开口。”
可怜的娃。
爹不亲妈不爱的,回家还能被扫地出门。
孙支书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
“好嘞,谢谢孙叔,那个……叔叔,我想向你打听个事儿,村里有哪家丢了孩子吗?”她小心翼翼问。
偷摸摸把孩子送回去。
神不知鬼不觉。
她可真是个机灵鬼。
“什么?丢孩子?这倒没听说过,虽然你大半年不在村里,但宋家村估计也差不多,小孩活下来可不容易,又怎么舍得丢呢?”孙支书道。
此丢非彼丢啊。
俞琬心中咆哮。
但时下局势敏感,问太多就要暴露了,她打个马虎眼糊弄糊弄,心情沉闷地回了俞家的土砖房。
俞家绝户了,队里原本打算收回宅基地的。
但俞琬回来,房子就落在她名下。
半年荒芜,房子比脸还干净,除了尘埃和死气,也没什么大问题,俞琬撸起袖子简单收拾了一下。
“哇哇哇——”
空间里,小奶娃嚎哭不止。
俞琬丢了扫帚,关上大门,捞起要跑路的老俞,一起进了空间。
“你说吧,吞金兽要咋整?我可不能稀里糊涂地养娃,你不给解决方案,我趁夜黑风高,就把她丢在路边,哼哼——”她说到做到。
慈善什么的,那是有钱人镶金边玩的把戏。
她一穷鬼。
不用打肿脸充胖子。
俞琬咬牙再咬牙,冲了90ml的奶,把奶瓶丢给老俞:“你来喂!”
老俞手忙脚乱地用蹄子抓奶瓶。
哧溜。
奶瓶从爪子下滑落。
害。
做狗还没习惯。
老俞奔jiojio忙得四脚朝天,将奶娃娃抓在肚皮上,两个爪子扶住奶瓶,才勉强把奶喂到宝宝嘴里。
“当时在树林里,罗向洲喊得出宝宝的小名,可想而知是认识的,你现在是被介绍信严格操控的人,去哪儿都不方便,这孩子一丢出去,你就暴露了。”老俞好言相劝。
“你是狗,你不用介绍信——”
俞琬被提醒,话音刚落,就被老俞堵住了。
“我是你的狗!”
“……”
俞琬:为啥听起来怪怪的。
“你先养着,一个奶娃娃吃得了多少,他带给你的黄金也有两斤吧,按市场价600/克,他得喝多少奶粉。”老俞。
俞琬翻个白眼。
老东西可真会算计!
她心烦意乱出了空间,顺带从里头提一袋子番薯。
饥荒最少持续到1962年。
她不能坐吃山空。
在现代社会,不管是明清的通宝,还是宋朝的瓷器,一出手就是天价,傻子才开启种植区,种点五谷杂粮,还不如花钱买,划算得嘞。
可现在不一样了。
这年头没有经过十年动乱,宝贝可真不少,她得想法子搞搞,以廉价的方式开启种植区。
俞琬这头盘算着,外头有人敲门了。
叩叩叩——
她一脸疑惑。
才刚回家,屁股还没坐热乎,怎么就有人上门了。
俞琬打开门,一个瘦不伶仃的麻子脸女人进了屋,手中还提着一把马齿苋,笑得又鸡贼又热情。
“琬琬,我听支书说了,以后你就是咱村的人,是这样的……你知道我弟弟向军年轻力壮,还没结婚,你要嫁来我家,咱亲上加亲,连村口都不用出——”
噗嗤。
俞琬没忍住,一下笑喷了。
她好不容易逃离老俞安排的相亲饭局,还以为耳根子清净了,没想到村里的女人又把主意打她身上。
合着是自产自销啊。
亲妈都管不着的事儿。
轮到这群好管闲事的婆娘?
门儿都没有!
“哎呦,钱儿姐姐,我俞琬没什么大志向,生平不打算生崽,又不喜欢挑桶水都打摆子的软蛋,更不喜欢家里亲戚多的,干活还费劲的,想娶我也可以,准备好30斤粮票,30斤豆油票……布票……”
向钱瞠目结舌。
她尖着嗓门:“你是不是失心疯了?城里知识女青年都不敢开这个口,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你看着,以后谁敢来你家提亲,多半是个蠢猪!”
说完,向钱气鼓鼓跑了。
自从向钱上了俞家的门后,村里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一见到她就直乐呵,笑着打趣俞琬。
“鱼丸姐姐,听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鹅肉好吃吗?”
小孩饿得双眼冒星星,一听说俞琬想吃天鹅肉,他们一个个嘴馋得很,想看看天鹅肉长什么样儿。
去水井边打水时,一个年轻男子笼着手,上下打量俞琬:“俞琬,你有本事挑水不抖?我喊你一声妈——”
这饥荒闹的,吃饱饭算是顶顶不错的,一个青年壮汉,一顿吃不上一两稀的,别说挑水,就是拿锄头也够呛。
俞琬想上天呐。
“喊妈就算了,勉强叫声爸爸吧。”俞琬说完,双手一抬,两桶水上了肩,腿绷得笔直,不颤不抖,利索得像个汉子。
霎时,一群少年红了脸。
老俞站在井口上头的巨石上,目睹这一切,一颗心碎得稀烂。
他想,不气不气,活着不容易。
下一秒,一道冲天而起的狗吠,响彻整个盘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