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牢牢抓住
他们持续着这样算得上诡异而又默契的程序，徐周每天都会等到陈娇娇出现，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他才会安心地休息。
明明是个真人，却努力地配合演绎着这不过是他的又一场幻觉，陈娇娇都不知道自己抱有的是怎样的心态。
她告诉自己，徐周是因为她才出的车祸，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来探望他无可厚非，等到他伤势好转，等他出院了，她就不会再见他了。
所幸刘真也说，徐周身体已经基本痊愈，马上就可以出院了，只不过却突然拒绝了再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拒绝心理治疗，这无异于是徐周在断送自己重见光明的希望。
今天周五，加完班陈娇娇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她本打算今天不过来，但还是习惯性地上了抵达医院的公交车。
出乎意料地，徐周竟然没有睡着，他靠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方向，好像真能看到似的，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仍旧空洞没有任何神采。
听到脚步声，他一下子转过了头，显得很是惊喜，朝着病房门口的方向望过来，尽管其实眼前不过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改变。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娇娇？”
无焦距的目光放在陈娇娇的身上，把她钉在了原地不敢再向前，她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徐周相处过，纵然最近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好转，但那是不一样的，他带给她的伤害所造成的阴影不可能就这样被忘怀。
于是陈娇娇心里下意识地想法就是离开：“……”没有人回应。
徐周刚才的那点欣喜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落寞下来，再次眼巴巴地望向窗外，似乎是期盼着有一个身影会出现，即使他看不见。
“怎么还没有睡觉？”陈娇娇还是出声了。
“马上就睡了。”闻言徐周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马躺下了身子，怕惹得陈娇娇不高兴一般，急急地委屈着解释道：“是你早上说如果我今天乖乖配合检查，晚上就来看我的，我等啊等，等好久了，我还以为你你不来了。”
早上。
早上陈娇娇可没有看过他，而且这也是这么多天来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对话。
陈娇娇努力克服着自己内心的恐惧，但始终没有靠近他，只问道：“为什么不愿意看医生了？”
徐周不说话了，低垂下眼帘，如往常一般伸出了手。
陈娇娇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着，他不确定此刻的徐周是不是像之前一般无害。
说来倒也可笑，她明明知道他是恶魔，居然还会觉得她有着无害的一面。
病房内安静极了，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如果说陈娇娇是因为害怕，那么徐周更像是受了委屈，在闹着脾气，等待着人哄。
僵持了许久，陈娇娇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整个人都处于一个警戒的状态，一步步缓缓地走过去坐在椅子上，重复着之前许多次的动作，把手覆盖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可是这次徐周微微握紧了手，惊得陈娇娇差点儿甩开他就往外跑，忽而又感受到他并没有用力，像是想要牢牢抓住，却又不敢。
这样的姿势让徐周有所放松，这才愿意再次开口，闷声闷气地控诉道：“他让我不要再想你了。”
陈娇娇仍旧提心吊胆，但已然能够和他保持着交流：“医生说得对，你该好好配合治疗。”
“不对不对！”他语调拔高，随即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会吓到陈娇娇，便竭力控制着情绪，声音也随之放低了下来，小声道：“他根本就不是想治好我的病，而是想要我的命。”
陈娇娇被他这么说法逗笑，叹了口气道：“除了你自己，没有人想要你的命。”
“那娇娇呢？”
“什么？”
他嗓音很沉，一字一句地问道：“娇娇想要我去死吗？”
陈娇娇一愣，放在以前，她肯定不用思考就会回答想，偏偏此刻竟无法开口。
她没有答案。
当然，也并不需要她作答。
“你会说不知道或者不想，因为你不是娇娇。”他眼神是望着她的，可眸中一片冷寂，毫无生气，自顾自地语气冷静而淡然地替她回答着，“娇娇会希望我去死，在她的眼里我是一个坏人，坏人就该死掉。”
你以为你有多了解陈娇娇，你连你现在握着的这只手的真正的主人都不知道。
而且，连陈娇娇都越来越无法看透自己了。
她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了徐周的眼睛，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感，只道：“睡吧。”
徐周再没有说话，但陈娇娇感受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因为他纤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有点痒。
陈娇娇安静地坐着，好一会儿后刚想收回了捂住他眼睛和被他握住的手，可才轻轻地动了一下，原本应该熟睡的徐周突然急忙低声着道：“我还没有睡着。”
陈娇娇微怔，随即道：“没人规定要你睡着了我才能离开。”
“可是娇娇……”徐周可怜的模样像是一个生活在恐惧中需要人保护的小孩，他说，“我好害怕。”
陈娇娇便不再挣扎了，破天荒地选择了顺着他，无奈地道：“那我等你睡着。”
陈娇娇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从心里延伸出一种疲惫和恍惚不知所措的感觉。
洗完澡站在浴室的镜子面前，热气让镜面上蒙了一层雾，使得她无法彻底看清自己，只有隐约的轮廓显现出来。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陈娇娇问自己。
她如此清醒，所问不过是明知故问。
她无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情，夜里所有的梦境都被徐周侵占，连偶尔的放空时也不留余力地开始往她的脑袋里钻。
那种惶恐感只有最近在医院时时见到他时才有所缓解，甚至于明知是错，也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见他。
陈娇娇觉得自己大概也生了病。
走出浴室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两下，是刘真的消息，说徐周后天就能出院了。
陈娇娇回道：好的，知道了。
这个时候，脑子里突然有人开口说话了，是她自己声音：你没有病，你只是想他了。怎么会？
那个声音似乎听到了她的否认，再次冷冰冰地开口道：那就不要再去见他，反正他要出院了。
她怎么可能想徐周？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陈娇娇连忙做下了决定：是的，她的确不应该再去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