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招惹
看到他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模样开心吗？也没有多开心。
难过吗？那倒也没有。
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感受，脑子和心间都很乱，无法做出正确选择，也不知道怎样的选择才是绝对正确。更像是走进一片迷雾里，茫然不知如何前行。
床侧放着一把椅子，大概是刘真在这里看过他。
陈娇娇知道徐周再回到他母亲身边时，他母亲已经重新组建了家庭，但从不知道这个妹妹与他们年纪相仿。
那么徐周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和处境度过那段少年时期呢？
就这样静静地望了徐周许久，见他并没有转醒的模样，因为戒备而提着的心也一点点放下来。
陈娇娇走到椅子旁，缓缓地坐下。
说实话，现在来思考似乎太晚了，她和徐周之间已经无法单纯地用对错来判断，从一开始就是段孽缘，偏偏如果没有徐周，她的确也活不到今天。
但徐周所做的一切确实让陈娇娇恐惧又恨的咬牙切齿，甚至于她当时已经抱了必死离开徐周的决心，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甘愿放手。
离开徐周之后生活一点点开始变好，好似充满希望与美好。
可是她真的离开过他吗，只不过是更深地在腐蚀着她的心，夜深人静时把她折磨得更加苦不堪言。
陈娇娇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弯腰趴在床沿的位置，太阳光落进来的时候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种光亮，于是就这么醒了过来。
趴太久了，手臂是酸的，腰也是。
睁开眼睛的时候是陌生的环境，她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地顺着阳光往窗外看去，阳光照在草坪上看起来温暖异常，花坛里种植的灌木修剪得整齐而美观，有家属推着年纪大老人在太阳下散步。
她昨晚来了医院之后就再未离开！
脑袋接受到这个消息以后陈娇娇彻底反应了过来，她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动作之大，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地一声的刺耳声响。
陈娇娇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的徐周伸出手臂朝着身侧空荡荡的位置揽了揽，像是习惯性地要把谁拥入怀抱之中，最终却扑了个空。
徐周在一瞬间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面上只有无尽的冷漠与凛冽，眸底有悲痛闪过。
快走。
陈娇娇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刚打算转过身就跑，徐周已经伸出手向床沿的位置往前探，然后准确无误地抓住了站在一旁的她垂落在身侧的手！
再次与他有这样亲密的接触，陈娇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开来，有种血液倒流的错觉。
该怎么解释她突然出现在这里？陈娇娇无法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冲动。
明明已经逃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招惹他？
在这片刻的时间里，陈娇娇找了个理由：因为是她打电话给他，是她间接地造成他出了车祸，来看看他没什么不对，不是吗？
可是，徐周会第二次大发慈悲地放过她吗？陈娇娇不敢相信自己接下来又将面对什么。
她僵硬地站直着身子，偏偏出乎意料地，徐周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如同确认一般试着收紧了握住她的手。
陈娇娇没想过他会是这个反应，惊诧之中低头看去，正好与徐周的视线相撞，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要去甩开他的手。
死寂之中，徐周模样茫然，在一点点紧握后，最终缓缓地放开了抓住她的手。
他的眼神空洞而没有焦距，像是透过陈娇娇在看另外一个人，又像是……完全看不到她！
徐周失明了！
陈娇娇屏住了呼吸，她还没有完全从他车祸的消息中适应，如今却又有新的变故让她缓冲不过来。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该离开了。
不知道徐周看不到，但稍后会不会反应过来是她。陈娇娇根本不敢久留，清醒的徐周总是格外疯狂，绝不会像睡梦中那样无害，只让人觉得害怕想要逃离。
陈娇娇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往外面走去，步伐匆忙，好似身后有一头要即刻扑过来的野兽。
“第226次。”
陈娇娇的手已经握上了病房的把手，身后突然传来徐周自言自语的喃喃，她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疑惑地问道：“什么？”
徐周带着自嘲与苦涩的声音响起，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幻觉。”
陈娇娇还是离开了，急匆匆地回家洗漱换了衣服去上班，就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即使和刘真的关系因为徐周有了改变，两个人依旧表现的并不熟络，除非工作需要才偶尔搭上两句话。
这样一来，事情就一直压在了心头。
工作群里有刘真的联系方式，陈娇娇还犹豫着要不要添加，然后就看到了好友申请。
刘真问：你昨晚去看他了？
陈娇娇抿了抿唇，敲打着手机键盘：是的。不过你没有告诉过我，车祸导致他失明了。
刘真回的很快：你不是也说不管他了？
陈娇娇便觉得有些无措，这个问题她也想要问自己，可是却无法得到答案。
她没有说话，沈谒再次编辑了信息过来：医生检查时发现他头部虽然受到过撞击，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造成他失明的，很有可能是心理原因，他不想面对眼前的现实，且判定为他已经患上妄想症，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
陈娇娇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这些字，怔住了，心中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妄想症。
难怪他一反常态地松开了她的手，难怪会认为她不过是一场幻觉。
不会再有人比徐周更爱陈娇娇了，这点毋庸置疑。
陈娇娇知道的，早在很久之前，徐周用愈加偏执的举动，就已经让她认知到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可他这样炙热且疯狂的爱意，她无力招架，也无法接受。
尽管如此，陈娇娇不受控地再次也夜里偷偷跑去见了徐周，还是在他熟睡的时候，因为只有这个时候的他能让陈娇娇稍微放下心中的恐惧。
陈娇娇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站着，看着他在睡梦里熟练地试图把身旁的人搂在怀里，最终次次落空，然后他就会紧蹙着眉头，语气悲伤地喃喃着喊道：“娇娇，娇娇……”
最终因为药效的作用，再次沉沉地陷入睡眠之中。
陈娇娇几乎已经习惯在夜里下班过来看看他，看着他绝望地挣扎，像一个冷血的旁观者。
后来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因为刘真说他最近也不自己闹着要出去了，状态稳定，便也不需要借助药物让他冷静。
所以陈娇娇再去的时候，他都是清醒着的。
不过两个人并不说话，徐周只是茫然地睁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床沿的位置。
大概是希望她能牵住他的手。
陈娇娇清楚他一直不过是把自己当成幻觉，不想与他有肢体上的接触，但是袖口往上蹭，露出的手腕上遍布着斑驳的划痕，已经被处理缝合过，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陈娇娇犹豫了好一会儿，见他并没有收回手的意思，便还是走过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中。
徐周甚至都没有选择抓住，像是害怕一点点过激的反应都会使得陈娇娇反感，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这么久一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浅淡的笑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陈娇娇没有出声，抬起另外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想要摸一摸他手腕上的伤口，又怕弄疼他，选择了作罢。
徐周再次让他见识到，她不在他身边的这短暂的时间里，过的有多么的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