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一桌晚饭,比起上一次的家宴倒是更加声势浩大,沈清坐在随远对面,实在是有些坐立不安,筷子只敢伸向面前最近的菜肴,显而易见的有些食不知味。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顾卿已然摸清了什么东西好吃,随沉按照她的口味和目光,将人投喂得明明白白。
仍旧是一样的画风,甜蜜得让人心里发堵。
“你也想吃芋泥饼吗?”顾卿看着沈清一直若有若无的盯着自己看,只当她是够不到喜欢的菜,用公筷好心的夹了一只给她。
“谢谢。”沈清弱弱的道谢,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悄悄的抬眼继续打量着随远的反应。
一顿饭,餐桌上的气氛尤其诡异,面对面坐着的两兄弟全程没有半点眼神交流,随夫人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坚决的贯彻食不言原则,垂眸低首低调安静。
随远和沈清之间视线来回,而一切的中心人物顾卿吃得专心致志,仿佛根本感受不到那些探究的视线。
饭吃到一半,沈清终于有些坐不住了,随远的目光实在太过直白,直白得连老爷子都忍不住皱眉。
见随沉的脸色越发难看,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小远,你未婚妻好像不太舒服,你不去看一下吗?”
听到那加重的未婚妻三个字,随远眼中的光黯了黯。
是啊,现在卿卿是他的小婶婶了,而他的未婚妻……是沈清。
两人陆续离席,顾卿看了一眼随沉,凑过去小声开口问道:“阿沉,你们是集体减肥吗?我吃这么多是不是不太好。”
“能吃是福。”随沉夹起一片小青菜顺势放进了她的嘴里,“你多吃一点。”
顾卿投桃报李的夹了一块肉喂了回去,“你也多吃一点,这样晚上才……”
顾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随沉捂住了嘴,“乖,吃菜!”
鉴于她看的电视剧,他大概可以猜到她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了。他是不是有必要告诉她一下,她就算要带入也该带入女主,而不是男主啊?
吃过饭,洛言陪着随沉去洗手间,顾卿终于落了单。
从老爷子那里知道了随沉的固执,随深不得不再一次把主意打在了顾卿身上,“卿卿,吃点水果吧!”
顾卿拿起小银叉叉了一块苹果小口小口的吃着,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清澈的目光不失光彩,瞬间让随深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那眼神真的太像随沉了,像得有些可怕。
想到顾父的威胁,随深狠了狠心,“卿卿,有时间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吧!他最近不太好。”
“哦”顾卿轻轻的应了一声,又换了一块切好的挂继续吃,半点都没有追问的意思。
他的不太好是日常,想要项目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没什么大事,而且他不是也说过让她不要主动给家里打电话,好好的和……和谁亲近来着?
看着顾卿微微蹙起的眉头,随深只当她是为父亲担忧,忙又安慰道:“卿卿,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其实阿沉就能解决,只是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一工作起来就半点人情都不讲,你劝劝他吧,都是一家人,哪里能闹得这样僵呢?”
顾卿目光空虚的落在随深背后的沙发一角,努力的回忆着,脑海中些许光怪陆离的片段一闪而过,带来难以忍受的晕眩和刺痛。
她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有些零零碎碎的剪影在她脑海中不断的摇曳着,分明是那样熟悉,可她就是想不起来。
顾卿捂住头,无助的蹲了下去。
“卿卿!”
从洗手间出来,看着痛苦的抱着头躲在地上的顾卿,再看看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的随深,洛言忙推了随沉过去。
“阿沉,我头疼,头好疼!”顾卿抓着他的衣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将那一角攥得皱皱巴巴。
“你们和她说什么了?”随沉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头护进怀里,轻轻的替她按揉着太阳穴,示意洛言去打电话喊医生。
随深摇了摇头,莫名的有些心虚,“没说什么,她就突然喊头疼了。”
“卿卿,哪里疼?你告诉我。”随沉冷冷的将目光扫过众人,并不相信随深的话,可看着难受的小姑娘,忙低下头来放柔了声音耐心的询问道。
“阿沉,我想回家,我好难受,我喘不过气来。”顾卿痛苦的抓着领口的衣服,用力的捶了捶有些发木的头。
她为什么还是想不起来?
“卿卿,你冷静点。”随沉忙抓住了捶着头的手,将人整个抱在了怀里,不让她继续乱动伤害自己。
“二爷,云少说顾小姐应该是受到了某些信息的刺激,想起了一些特定的东西,让她冷静下来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洛言放下电话,连忙传达医生的意见。
随沉单手稳稳的圈住神智有些混乱的顾卿,另一只手温柔的在她背上轻轻的抚摸起来,无声的安抚着她的焦虑,“卿卿,先放松下来,什么都不要去想,什么都不用想。”
顾卿埋头在他怀里,闭着眼,眉头紧锁,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刺进掌心,在疼痛之余,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出现了一瞬间的清明。
“裴姨。”顾卿呢喃出声,可一双妩媚清澈的眼中仍旧一片茫然。
听到这微不可闻的一声,随沉的手一顿,下巴轻轻的抵在她的发顶,手臂微微收紧,抬眸看向洛言,“把车开过来,让云恒直接去家里。”
一路回家,顾卿都有些恍惚,靠在随沉的肩膀上握紧了手,不住的重复着那两个字,努力的继续回忆着。
她仿佛是在一片混沌中窥见了一丝天光,不够明亮,可却能让她看到一丝丝不一样的世界。
那种感觉很微妙,她仿佛能够感受到一道无形的束缚着她的枷锁,她游走在一个黑与白的边缘,一切的一切都是若有若无的模糊,近一点就能变得清晰,退一步就会再一次被她遗忘。
在那道界线外,她可以感受到很多很多陌生而熟悉的东西,它们在召唤着她,而她离挣脱那一道枷锁仿佛只有一点点的距离。
随沉反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神色有些复杂。
从前他希望顾卿能够尽快恢复,可是见过了她简单而快乐的样子,有了这一段她全身心的依赖着他的生活,他突然……又有些怕了。
他怕等她恢复,如今一切的和谐和幸福都会变成抓不住的泡沫,他们又会回到之前那样看得到彼此却无法靠近的关系。
“阿沉,你帮我想一想,裴姨,裴姨是谁?你认识她吗?”顾卿不住的回忆着,头疼得越发厉害,就差一点点,真的就差一点点,她马上就要看清她的脸了。
那个女人的背影很美。
她喜欢穿旗袍,也喜欢穿洋装,她的妆台上有好多支口红,衣帽间里还有很多顶白色的礼帽。
她喜欢养花,喜欢画画,喜欢坐在窗边喝咖啡,喜欢吃黑森林蛋糕。
她记得阳光撒在她白色裙子上的温柔色调,记得她身上浅淡的温和香气,甚至记得她窗帘上花朵的图案,可她记不起那一张脸。
裴姨,裴姨……她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在提起这个名字的每个刹那,她都能听到自己不同于平时的心跳声。
顾卿的身子绷得很紧,微微颤抖着有些僵硬,她仿佛是一根绷紧的弦。
随沉心疼的将她禁锢在怀里,轻轻的抚着她的背,看着云恒推完了那一针药剂。
半晌,顾卿一双紧张而挣扎的眸子缓缓闭上,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缓温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软软的歪在随沉的怀里。
“你给她打的是什么药?”随沉有些担忧的问道。
云恒收起了注射器,微微一笑,“别担心,只是让她放松下来的东西,偶尔一次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她的症状只是因为神经太紧绷了,让她睡一觉就没事了。”
随沉低头,看着怀里人巴掌大的小脸,伸出拇指轻轻的熨烫在了她紧簇在一起的眉,“你能不能让她再晚一点恢复那些记忆?”
“啊?”云恒一愣,“兄弟,你没病吧!之前急得死去活来的给她治病,现在又不想让她好,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随沉敛眸,“顾氏要倒了。”
“你真的觉得他会把东西送到你手里来吗?拿出证据来换顾氏,可却要把自己搭进去,他没那么傻。”云恒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顾家又没有什么立得住的继承人,有一个能挑大梁的顾卿还被他嫁给了随沉,他就算想要弃车保帅保住顾氏,可就凭那个顾婉,顾氏也只会是人人都要咬人一口的大肥肉。
顾家那个老头子没什么能耐,可心眼倒是多,这种赔本的买卖,他肯定不会干。
随沉不语,只是用指尖缠了顾卿细软的发,低首摩挲着。
“随沉,你怎么又自以为是了?五年前,你也以为是在保护她,可最后结果呢?”云恒突然反应过来随沉的顾虑,一脸的不赞同,“随沉,你别太小瞧她了,恩仇是非,杀伐果决,你可是不如她!”
他大概是怕顾卿恢复过来为难,又怕真的面对顾卿的请求,他自己也会动摇,可顾卿真不是他想象中那般。
一个婚礼当天新郎出走都毫无波澜的女人,面对随沉,哪怕仍旧爱着都只想着一别两宽,她有她的底线和原则,当断则断,绝不回头,她可最是理智无情。
而顾家那一对夫妻已经让她冷了心,她还完了那所谓的养育之恩,怎么可能还做一个任他们摆布的提线木偶。
更遑论,这中间隔着的是一个裴秋,是他随沉,还有她的五年。
“帮我。”随沉淡淡开口道。
云恒轻轻挑眉,微微勾唇,“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