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夕阳西下,无限温柔。
随沉坐在休息室的床边,安静的看着仍旧在熟睡的小姑娘,轻手轻脚的将睡醒了在她怀里动来动去的小汤圆拎了出来。
趴在随沉腿上,被他温柔的顺着毛,汤圆舒服的呜咽了一声,眷恋的舔了舔他玉色的指尖,悠闲的甩了甩小尾巴。
“二爷,老爷子又打电话来催了。”洛言轻敲了敲门小声的提示道。
“等卿卿睡醒再说。”随沉不在意的轻应了一声,仍旧若有所思的端详着她甜美的睡颜。
半晌,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炽热的目光,顾卿翻了个身,困倦的闭着眼,软糯的下意识轻唤了一声,“阿沉~”
“我在。”随沉温柔应声,握住了她的小手,顾卿眉宇间的不安瞬间消散开来。
她总要在睡醒的第一时间找他。
五年前,她醒来时没有找到他。但五年后,他会一直在。
等顾卿起床,再赶上下班高峰堵了一会儿车,到老宅时,天已经微微擦黑。
跟在随沉后面再一次来到老宅,比起第一次的拘谨,顾卿显然放松了许多,甚至进门的时候还在问随沉,今天会不会有上一次的芋泥绿茶饼。
“卿卿,小沉,你们来了。”随太太热情的迎了上来,客厅里原本坐着的几人也忙起身,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局部和紧张。
“卿卿”看着站在随沉轮椅旁的顾卿,随远正要开口,可对上随沉似笑非笑的神色,只得悄然握紧了拳,眸光复杂。
见他如此反应,站在他身边的沈清咬紧了唇,微微低下了头,有些看不清表情。
“阿沉,她也是我妹妹吗?怎么和我长得比婉婉还像?”顾卿好奇的看着与自己相了七八分的女孩儿,轻拉了一下随沉的袖口。
随沉看着随远讥讽的轻轻勾唇,“不是,你生得好看,别人照你的样子打扮也是有的。”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穿衣打扮,都在模仿顾卿,只可惜只学得到皮毛,却学不到精髓,卿卿的进退得宜成了唯唯诺诺,那一身明艳飞扬也莫名其妙的成了小白花似的苦情,那画虎不成反类犬罢了。
那些骨子里的骄矜和绰约,她学不来。
见顾卿不记得当初那个在她的婚礼上截胡,带走新郎的情敌,众人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为该如何解释他们的关系而头疼。
“卿卿,这是小远的女朋友,叫沈清。”
“沈清,这是顾卿,顾氏集团的千金,随氏的总裁夫人,也是你小婶婶,你以后可要好好的和她学一学啊!”随太太努力的压下心头的尴尬,热络地为他们相互介绍着。
“小叔叔好,小婶婶好。”沈清尴尬的问好,将半张脸隐在了随远身后,实在是难堪得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人。
“我们受不起。”随沉好不留情的刺了回去。
那一场闹剧,他们给卿卿的难堪,她忘记了,可他记得。
“小沉,够了,你和我去一趟书房。”老爷子看着刺猬一样句句扎心的随沉,低声喝止道。
随深坐在沙发上,又下意识的起身,对上老爷子的目光又立刻坐了回去,显而易见的有些心神不宁。
“累不累?要不要上楼先休息一会儿?”随沉环顾了一下周围,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把傻乎乎一张白纸一样的她扔在这虎狼窝里。
顾卿摇了摇头,“睡饱了,我想去花园里转一转,我记得这里好像有一个很漂亮的花房。”
听她提到花房,随沉犹豫了一下,温声应道:“去吧,花房里暖和,自己注意增减衣物,别感冒了!”
那里有他们的童年,有他们的第一次接吻,有他为她种的黄玫瑰,说不定真的会对她的恢复有帮助。
老爷子一声催促,随沉转动轮椅跟着他进了书房。
书房的门紧闭着,随深坐在沙发一角,脸色懊恼而阴沉。
“卿卿,走吧,我陪你去花房,这几天黄玫瑰开了,开得可漂亮了。”随太太挽着顾卿的手臂亲昵的将人带出了客厅,回身招呼道:“沈清,你也一起,一天总窝在房间里,孩子怎么能长得好呢?你也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顾卿有些无措的看向洛言,后者连忙跟上。
“爸,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随远坐到了随深身边,关心的问道。
随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半晌,语重心长道:“小远啊,你也该长大了。”
再一次走进书房,看着拉着窗帘的昏暗书房,随沉的心瞬间沉了下来,“爸,说过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不,我是想给你看些东西。”老爷子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陈旧的笔记本,页面已经微微泛黄,笔记本表面的皮也不规则的裂开,露出灰色的纸板。
翻开笔记本,夹在第一页的一张黑白看照片立刻飘落出来,落在了地上。
老爷子弯腰将它捡起来,轻吹了吹,这才小心的放在桌面上,推到了随沉面前。
“什么意思?”随沉扫了一眼陌生的照片,平静的抬眸问道。
老爷子轻抚了抚那左下角已经有了折痕的照片,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这是阿深的母亲,你不认识也正常。”
“爸,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随沉道。
老爷子轻点了点头,“小沉,今天这里只有我们父子俩,所以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我知道你委屈,你恨,我也一样。但是,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哥哥出事的,你懂吗?”
随深冷冷勾唇,没有说话。
“我这一辈子只爱过你妈妈一个女人,真的只有她一个,遇见了她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情,而你……是我们爱情的结晶,你明白吗?”提起裴秋,老爷子满是褶皱的老脸上瞬间泛起了温柔,目光也瞬间温和了下来。
“可你还是选择了包庇该死她的人,不是吗?爸,你这样的爱,真可悲!”随沉反唇相讥道。
老爷子轻摇了摇头,“你不懂。我爱你妈妈,可不论如何我都要保住你哥哥,我和他妈妈是被包办的婚姻,我出去打仗了那几年,是她为了供养父母,赚钱养家,可我不爱她,打仗回来虽然感激,可对她都不及对你妈妈十分之一的用心,那一年,我拼出来了事业,而她死于难产,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临终之前哭着求我好好对你哥哥,我答应了她,会让你哥哥这一生平安富贵。”
“所以呢?”随沉冷眼看着老爷子的自我感动,他亏欠了随深的母亲,但妈妈没有,慷他人之慨的回报,还真的是让人恶心。
“为了确保你哥哥能过的好,从小到大都是我一个人带着他,我原本打算终身不娶的,直到我遇见了你妈妈,然后我们又有了你。小沉,你还不曾为人父母,你不懂那种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你们的心思。
你哥哥他从小没有母爱。我那个时候又偏爱你们偏爱的厉害。他恐慌,他害怕,他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可你看看这些年,他是不是处处让着你,他是真的只错了。你妈妈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一定也不希望你们兄弟阋墙的。”
“没错,她不希望我们兄弟阋墙。”随沉握紧了拳,圆润的指甲陷入了肉里,“爸,你知道吗?从小妈妈就告诉我,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去拼搏争取。所以,你的随氏,我根本不稀罕!”
从一开始,他根本就没有想和随深争继承权,他想要的只是历练几年,然后出去成立自己的公司。
甚至,他设计好了他的人生规划,二十二岁进公司;二十四岁学够了东西出来创业;二十七岁争取可以上市,然后迎娶他的卿卿;三十岁之前生一个宝宝,儿女都好,不然他怕老爷子见不到他的小孙子。
可这一切都被毁了!
他的整个人生都被毁了!
他的世界塌了!
而现在他居高临下的要求他们来原谅,他自己都不觉得可笑吗?
“小沉,你哥哥愿意把手里的股份也都转给你,整个随氏都是你的了,你非要追究到底,你妈妈也回不来了,你又何必抓住不放呢?”老爷子劝导着。
随沉无悲无喜的看向老爷子,目光平静的好像在看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爸,如果你还是这样的想法,那今天大概就是我最后一次回老宅。”
一次又一次,他消磨的都是他们父子之间的情分,如今所谓父子,不过相顾无言,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不同于书房里的剑拔弩张,顾卿在花房了玩儿得很开心,东逛逛,西看看,隐隐约约的还能记得些各种植物种植的大概方位。
“这黄玫瑰开得真好。”顾卿感慨着,精挑细选了一下,拿起了桌上的剪刀,毫不客气的剪了下去。
“夫人……”洛言记得一开始来老宅就被指导的事想要去阻止,可刚一开口,玫瑰花已经躺在顾卿的手里。
沈清看着,神情一动,“这一朵,这一朵开得也漂亮。”
顾卿扫了一眼,摇了摇头,“盛极必衰,开全了的花拿回去也养不了多久,倒是不如旁边这一朵。”
说着,轻轻扶住了花枝,斜着剪了下去。
又是一朵,拈着花枝轻嗅了嗅,小心的放进篮子里,她陶醉其中,在花房里挑拣奔忙,仿佛是花仙子,动动静静,每一帧都美得像一纸油画。
“这里还有别的花。”沈清又道。
看到她指着的植株,随夫人脸色微变,随远表情凝重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将花挡在了身后。
那是老爷子最珍爱的花木,浇水施肥都不肯假手于人,带沈清来老宅时,他就说过花房的一切都不能动,她一再的让卿卿折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不等洛言提醒,顾卿已经没有半点兴趣的移开了目光,“那花都已经开败了,这一花房的花,还是这黄玫瑰最漂亮。”
这玫瑰有一种特别的精气神,温柔而倔强,像她的阿沉。
驻足在花房外,听着顾卿的话,随沉微微一笑,有些说不出的窝心。
“既然喜欢,那就折下来拿回去插花吧!”随沉进门,众人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他伸手拿过洛言拎着的花篮,停驻在了顾卿的身边。
拿起桌上的剪刀,随沉接手了她剪花的工作,“要哪朵你说,这花有刺,别扎到你。”
“已经够了,再多的话,你爸爸会生气吧!”顾卿犹豫道。
随沉毫不客气的剪下了手边的一朵,放进了篮子,“这是我为你种的,他没理由不高兴。”
“那我想再多剪几支,插一瓶放在餐厅,再插一瓶放在你书房,还想再试一试做精油香皂,可以吗?”顾卿乖巧的问道。
“当然,我帮你。”随沉宠溺的看着她,半点都没有刚刚面对其他人的尖锐和冷漠。
看着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的两人,花房里的几人神色各异。
随远看着俏皮的和随沉说着“阿沉的花才不舍的扎我”的女孩,目光格外复杂。
“阿远。”沈清轻唤了一声。
随远仍旧盯着专心致志沉浸在自己小世界的女孩,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都不曾那样冲他笑过。
见他没有反应,沈清拉了拉他的袖子又喊了一声,“阿远。”
“怎么了?”随远回过神来。
沈清咬了咬唇,“我有点累了。”
“那你就先回去休息休息吧!饿了就让人给你拿些吃的。”随远给她拉了拉外套,目送了她出门。
随夫人看着气氛诡异的两个人,无奈的看了随远一眼,跟了上去,“路滑,你慢一点。沈清啊,你别多想,小远找他小叔叔有公事要谈,咱们就先回去休息吧!”
沈清回头,有些怔忡恍惚。
面容姣好,素手纤纤,她摆弄着花枝,优雅而温柔,丝毫看不出传闻中的傻气,不同于所有人眉目间的疲惫,顾卿无忧无虑的模样,仿佛成了岁月静好这四个字最适合的代言人。
沈清看着她,越发的觉得自己可悲。
那一天在婚礼上,她只觉得顾卿的美丽不过是由华贵的衣装点缀,首饰堆砌,仗着好家室与她抢随远,是阻拦他们的恶人。甚至,听说她受伤成了傻子之后,她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可今时今日,真的与她面对面地站在一起,她才明白了一个词——云泥之别。
婚礼上,她是光明正大的新娘,美丽高贵的站在舞台中央,被所有人簇拥,可以万人瞩目人人祝福,而自己想要走进这里……都只能母凭子贵。
她傻了,她嫁给了一个残废,可那个男人从进门开始就紧紧的拉着她的手,毫不留情的奚落着他们这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为她出气,哪怕她自己根本就不记得。
而自己的如意郎君……或许从来都没爱过她。
她们的容貌有五六分的相似,当初和随远在一起时,她又刻意的按照他的审美穿衣打扮,这五六分也就变成了七八分。
她曾以为,随远和顾卿在一起是失去了她而找了顾卿做替身,而如今看来……分明一开始随远会注意到那样平凡的她就是因为顾卿。
白天鹅好像跌入了泥潭,仍旧是白天鹅,而麻雀……飞上了枝头,看过了那些高处的风光才会更加清楚那不是属于她的世界。
将花房里的黄玫瑰洗劫一空,随沉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果然,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该留给别人。
拿着水管让小姑娘洗干净手,满意的让洛言将花都搬上车,顾卿宝贝的捧着亲手挑选的玫瑰,也跟在了洛言身后。
“小叔叔,我有话跟你说。”随远终于按捺不住开口。
随沉微微偏头,“你大可不必再白费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