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风乍起吹皱春水，有情人终沐爱河
事后，王家波一连数日郁郁寡欢，直至某日午后，他主动找到肖恩，希望他能帮个忙。肖恩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废话：“咱俩这交情，就不必这么客套了，您直说吧！不过呢，我也不能先给您打包票，对吧？总得让我知道您这是个什么事儿，对吧？总得看看兄弟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帮到您，对吧？”
王家波耐着性子听完肖恩的啰嗦，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如果方便，您就费心帮我打听一个事儿？”
“您找错人了吧？我又不是包打听！”
“当然不是！我知道您肯定不是那种人，但我这个事儿吧，估摸着只有您可以帮到我了！”
“嗯，您这个话说得，我倒是挺爱听的，那您就具体说说看是个啥事儿呗？”
“嗯……其实也没啥，方便的话，您就帮我问问……不是问问，是打听一下，就是她，那个女生……她，有没有男朋友？”
“她是谁啊？哪个女生啊？拜托您把话说清楚一点行么？”
“您觉得还会有谁呢？”
“算了吧，我看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就说你帮还是不帮吧！”
“你又不说清楚，让我怎么帮呢？”
“你老乡儿呗！”
“我老乡儿多着呢？具体是哪位啊？是白克泯吗？那您干嘛不自己去问呢？”
“不是！你看你说哪儿去了啊？我说的是那次财会系……”
经他这么一说，肖恩终于想起来了：汪雯倩。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穿着深色扎染长裙的女生。她的确是肖恩的辽宁老乡，同时也是谭建功的同班同学。几个星期前，谭建功在班上组织了一场英语晚会，肖恩和王家波应邀作为驻场嘉宾前去捧场，而汪雯倩就是他们第一个认识的人。她天生丽质、气质优雅、谈吐不凡，让肖恩多少都有点儿难以置信她竟然也是从家乡的黑土地上培育出来的。肖恩多问了几句，但她就已经显得不耐烦了，之后便跟王家波眉来眼的，随后便躲到了葡萄园酒吧里一个安静的角落，守着忽明忽暗的烛光温情脉脉地窃窃私语。当时肖恩就感觉到她与王家波之间可能会发生一些故事，现在看来，果然不出所料。
想到这里，肖恩微笑着问王家波：“她有男朋友如何？没有男朋友又当如何？”
王家波干脆利落地回答说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座桥！”
这事儿不难。谭建功非常肯定地告诉肖恩，汪雯倩一直待字闺中，还不曾过有男朋友。
大榕树下，王家波喜上眉梢，眼中闪烁着光芒，一分钟前还憔悴不堪的疲态瞬间一扫而光。
“走吧！咱现在就杀将过去！”，李小晋从长椅上起身，推着王家波就走。
王家波连连摆手：“不急！万万不可操之过急！还是等等再说吧！”
“真是搞不懂你！想这么多干嘛！反正迟早都是要过去的！”，李小晋不由分说地推着王家波继续前行。
那日天蓝，白云悠悠，春风拂面惹人醉。
为了顺利混进十号楼，李小晋从爱生小卖部那里买了一把花伞，融入食堂回宿舍的女生队伍当中，用花伞作掩护，跟王家波和肖恩偷偷地溜了进去。
10号楼把门的那几位阿姨可真不是当摆设用的，朗朗乾坤之下，她们绝不会容许三俩男生如此轻易混入。更何况还有一些觉悟很高，眼睛始终都是雪亮的广大人民群众呢！结果还没等阿姨开口，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红衣女生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热水壶，大声指责道：“阿姨！你看他们几个男生，怎么能这样闯进女生楼来呢？！”
坐在门口的两位阿姨拔腿就追了上来，一路高喊着：“唉唉唉！同学！回来！你们不可以这样的啊！”
李小晋回过头，指着红衣女生大声咒骂：“你这种人，一辈子都别想找到男朋友！”
肖恩急忙拖住李小晋，告诫他不要恋战，紧紧拉着他玩命似地向11号楼猛冲了过去。
一个腿脚比较利索的阿姨已经奋不顾身地追了上来。
肖恩一行人刚刚冲进11号楼就不由得叫苦连天：楼梯上，一群女生慢慢悠悠地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完全占据了楼道的空间，此时，他们想硬冲上去根本是不可能的。前有拦截，后有追兵，这可让英雄们如何是好呢？就在这十万火急的紧要关头，学校广播台的女主播“海燕”同学率先察觉到了情况，连忙振臂高呼道：“快闪开，给男同学让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楼道上所有的女生“哗啦”一声便齐刷刷地分立于楼梯两侧，为肖恩一行人让出了一条逃生通道。待李小晋最后一个冲过去之后，女生们又立马合围回来，硬生生把那个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阿姨给困在了楼梯之下。
他们一口气冲上了三楼，汪雯倩宿舍的门应声而启，但她并不在屋里。王家波顿时就泄气了。
“同学，我们进来一次也不容易，能麻烦您帮忙找一下汪雯倩同学吗？”，肖恩礼貌地问屋内的一位漂亮女生。
她爽快地回答道：“没问题，她应该没走远！”
王家波一下子精神焕发了起来，像打了鸡血一样。
没过多久，汪雯倩就被漂亮女生从旁边的宿舍拉了回来。
只能住下四个人的女生宿舍一下子挤进来了三个男生，屋里弥漫着一丝局促的气息。汪雯倩的两个室友相继借故离去，她慌忙捏住了漂亮女生的手，死活也不肯放开，用眼神央求着人家留下来陪她。但李小晋发现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汪雯倩的这道防线给攻破了，三言两语就跟漂亮女生认了老乡，拉着她到窗边用广东话唠起了家常。
在肖恩的助攻下，王家波隔着一张小书桌与汪雯倩对阵。经过片刻的沉默，汪雯倩拿肖恩开刀，质问道：“直说无妨，你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肖恩呵呵一笑说道：“还真没我什么事儿，但我难道没什么事儿就不能来了吗？”汪雯倩为王家波沏上了一杯香浓的阿华田，对肖恩说道：“如果真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可要送客了！”
王家波手中的阿华田正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但此时肖恩却无心思考自己为何没有得到阿华田同等待遇的这个问题。因为刚才他们闯进来的时候，门口的阿姨好像说她会通知武装部的，说不定，武装部现在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呢。所以，此地绝非可以久留之地，必须速战速决。可照现在的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正题呢？
王家波却很沉得住气，开始有滋有味地小口品尝着美味的阿华田。
肖恩信口开河地说道：“我今天本来是想带王家波这位兄弟过来展示一下他的才艺的……”
李小晋冷不丁地插嘴说道：“别听他胡说，肖恩这家伙除了吃饭什么都不会！这里不关他什么事，别跟他浪费时间！”
话说，当个灯泡还真不是一件易事。凡能胜灯泡之大任者，除须具备燃烧自己照亮他人之高尚情操外，尚需强大的内心支撑其抗挫能力。即使在美女面前被人调侃或羞辱之时，亦须表现出苦乐独行、荣辱自知之隐忍。更为关键的是，作为灯泡，须时刻清醒地意识到自身的脆弱本性，切忌在同行之间相互攻讦，否则必将落入自相残杀而两败俱伤的局面，届时，碎了一地的恐怕就不仅仅只是灯泡的基本职业操守了。
且慢——肖恩突然想起了李小晋刚才说的话，他在脑海中闪现了一丝灵感。是的，李小晋提到了吃饭。
“对啊！没错啊！”，肖恩连忙接话说道：“我正是来请老乡一起去吃饭的呢！就看咱老乡儿是不是愿意赏脸啦！”
说完，肖恩眼巴巴地瞅着汪雯倩，同时在心底为自己的机智暗自喝彩：她应该不会拒绝吃饭的邀请，而且只要她能答应，后面的很多事情都可以从长计议了，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呆在女生宿舍里，还要提心吊胆地防备着武装部的抓捕。
可没想到，汪雯倩竟然歪着脑袋说：“果然是个只知道吃饭的家伙，为什么就不能先说说有什么好事，而非要先请吃饭呢？”
李小晋和漂亮女生听闻，都开怀大笑了起来。
肖恩心中暗自嘀咕：汪雯倩啊汪雯倩，你跟王家波之间的事儿，现在不也就隔着那么一层窗户纸了吗？都已经事到如今了，你还如此这般地刁难一个当灯泡的，实乃刁民也！人家专业干媒婆的，事成之后不仅少不了很多好处，起码在相亲现场的地位也是相当显赫的。咱兄弟免费给你们当灯泡不说，请你们吃饭还要倒贴也不说，咋地位就沦落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了呢？以后可千万不要让我抓到小辫子，否则到时候一定要让你好看！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当下仍应以大局为重，必须要迅速找到突破口。可是这个突破口在哪里呢？兄弟们仅凭着一腔盛勇就杀了进来，可在战术上并没有做过任何的设计与规划。
情急之下，肖恩突然一眼瞥见了王家波茶杯下面的《新民晚报》。报纸上有一组连载的布鲁托（pluto）卡通狗的漫画。肖恩当下心中暗喜：有了！王家波在德育课上经常在练习本上画布鲁托的漫画，画得非常好，不说巧夺天工起码也可以说得上是惟妙惟肖。
“好事情嘛，那当然是必须有的啦！”，肖恩说着，稳稳地坐到了王家波身旁，与汪雯倩面对面对峙着。
汪雯倩好奇地追问：“快说来听听，有什么好事情啊？”
“好事情嘛，自然轻易说不得也！”，肖恩故意卖着关子：“拿笔来！”
汪雯倩麻利地从书桌下找了一支水笔递给他。
“纸呢？”，肖恩故作不满。
她又手忙脚乱地四处去找纸。
“不行！不行！我要一整本信纸才行！”，肖恩牛气哄哄地命令着。
漂亮女生拿来了一本精致的信纸，肖恩才点头说：“嗯！这个还差不多！”
王家波和李小晋都不知道肖恩这是在唱的哪一出，忐忑不安地观察着肖恩的一举一动。
肖恩二话不说，摊开纸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肖恩的字写得很臭，但他名字的这两个字儿经过成千上万次的刻意锤炼之后，签名技巧早已达到了炉火纯青无以复加的境地。
四个脑袋凑了过来，齐声赞叹不已：“呦！不错嘛！”
汪雯倩回过了神来，责问肖恩：“您说的好事儿，不成就是来卖弄您的签名吗？”
“那当然不是啦！看你这话说的，咱兄弟的签名还用卖弄吗？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女生，那家伙，为了抢哥的签名都打破头啦？”，肖恩说着，又“刷刷刷”地在一张信纸上设计出了一个汪雯倩的签名。
漂亮女生轻轻地捂着嘴窃笑不已。
汪雯倩顺着光线端详片刻：“嗯，有那么点儿意思呢……”
肖恩开心地笑道：“丫头所言极是！不然我让王家波过来作甚？我只不过是抛砖引玉而已的嘛！”
王家波还没有完全理解肖恩的用意，意欲开口反驳。肖恩赶紧按住他的肩膀，指着晚报上的布鲁托卡通狗问道：“认识这个吗？”
四个脑袋按图索骥地埋了下去。
“卡通狗，知道不？！”，肖恩得意地说道：“今天，就让王家波同学给咱画上几只卡通狗，再附送个签名设计。只是拜托你们，在评论之前先看看人家的水平再说吧！”
王家波心领神会，寥寥数笔便画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布鲁托。
汪雯倩在一旁看得脸红心热，连连赞叹：“好可爱哦，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才华……”
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
李小晋凑近窗口一瞧，当即发出警报：“不好，武装部来了，快撤！”
趁着武装部在二楼巡察的间隙，肖恩和伙伴们在汪雯倩和漂亮女生的掩护下全身而退。
望着王家波和汪雯倩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西伯利亚大马路深处，李小晋突然拍了拍肖恩的肩膀，告诉肖恩说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很快就会向白克泯正式表白。肖恩微笑着祝福他，同时打趣说只要他自己想好了就可以行动，无需向任何人报备。但李小晋却非常认真，根据他的逻辑，他认为自己身为潮汕人，如果要去追一个东北女生的话，最好还是先跟她的老乡打个招呼为好。看到肖恩不以为然的样子，李小晋又搬出了他师姐和“老狼”的故事。
他口中的这位“老狼”，是肖恩的一个沈阳老乡，今年大四。他是学校里颇为传奇的一个人物，平日没事儿就抱着一把破吉他在大榕树下面自弹自唱，因在文艺汇演中把一首《同桌的你》演绎得惟妙惟肖从而被同学们叫成了“老狼”。别看他是个长发披肩的文艺青年，干起仗来却是个有勇有谋的大哥级人物，平时遇到哪个老乡受人欺负了，他必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他师姐是潮汕人，与“老狼”谈起了恋爱，这引发了她的几个老乡的强烈不满。前两天晚上，七八个人在校门外伏击了“老狼”。据李小晋描述，当时的战况可用“惨烈”二字来形容，但最终，彪悍的“老狼”还是凭借着爆表级的强悍战斗力，孤身一人放倒了那七八个对手，最后还当众抱着他师姐走进了校门。
李小晋认为，这样的冲突毫无意义，如果事先跟他打过招呼，他肯定会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这样的冲突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了。
“嗯！”，肖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严肃地问他：“不过，你们想过将来没有？毕业后，你打算去东北倒插门呢，还是准备让她嫁过去呢？到时候，就算你不嫌弃俺们东北，也得考虑一下我们大东北是否会给你提供一个工作机会的，对吧？”
李小晋认真地回答说：“我们是认真的，好吧？我们潮汕人把这种事情看得很重的，我家人和她父母已经见过面了，毕业后她去汕头的事情，洒洒水的啦！”
肖恩竖起了大拇指：“牛逼！”
李小晋的表白方式简单而直接。在课间的喧嚣中，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面色平静地将他在科学会堂排了一个通宵才买到的《白发魔女传》电影票递给了白克泯。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刻，却如同昭告天下的宣言，剩下的就看白克泯的选择了。接受，即是一段故事的开始，拒绝，则是他独自的尴尬。在那一刻，白克泯默默地接过电影票，她的脸涨得通红，想初升的朝阳，点亮了李小晋的心。
几家欢乐几家愁。那天晚上，李小晋高高兴兴地和白克泯一起去看电影了，而蔡永在却一直在宿舍里悲痛欲绝地反复唱道：“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没有说一句话就走! 最爱你的人是我!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对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却没有感动过……”他的歌声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渐渐地暗淡了下去。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在半夜三更时，蔡永在突然猛地一拳砸向墙壁，发出了惊心动魄的一声巨响。
一夜之间，蔡永在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寡言。他的形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蓄起了长发，还通过疯狂健身迅速拥有了肌肉男的外形。后来听邱剑卓说，蔡永在去校外参加了一个散打培训班。那段时间里，宿舍里经常能听到他模仿李小龙的招牌式怪叫，墙壁上也留下了他踢出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