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天降厨神
“具体我也不知。”冬梅迷茫回道,“不过蔓姐姐回来,咱是十二分的高兴。自那以后,蔓姐姐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成天哭了。她一门心思放在钻研烧菜上,大哥哥也是由她,每次自外面回来,必带各种香精佐料,供她侍弄。”
“蔓姐姐在岛上待多久了?”蓝春茗问道。
“三年。”冬梅道。
蓝春茗默然不语,想不出那蔓姐姐因何出去了又回来,照冬梅所说,而且性情大变,的确殊难琢磨。
眼见一时无话可说,冬梅和着夏荷收拾条盘,准备退下。
蓝春茗恍然回过神,笑颜相谢,望着她们远去的身影,不由心下恻然。
蓝春茗如此被冬梅、夏荷二人佳肴丰馔、冷暖无虞周到服侍,脚上创伤不过一月便好转大半。
此时已经可以下床,扶着粉壁还能行走一小段。
其间,花见愁不定时也来探视慰问,但蓝春茗并无好脸色与他,每次令他乘兴而来,悻悻而去。
然而似乎花见愁志在必得,依旧行之若素,不以为意。
遇着阳光明媚,十分的好天气,蓝春茗叫冬梅搀着出屋散步,假借疏通筋骨之名,却偷偷留心察看地形暗道,以备脱身之需。
最远走到岸边,眼见四面八方碧波荡漾,湖天相接汪洋一片,竟是一条小舟也没有,不免灰心失望,从那以后便不再作此妄想。
这日午觉醒来,左右也没有甚么事,照旧由冬梅夏荷搀着出去散步。
走到庄门口,蓝春茗却道:“今日不去外边了,就在庄子里头转转就成。”
绝了逃跑的念头,蓝春茗已是无意走动。
冬梅愣了一下,心想前些日刚能下地,拖着伤脚都要到外面瞧瞧,怎么忽然又不愿走了?稍一分神,脸上仍旧笑道:
“这庄子后头有一个花园,这时节姹紫嫣红,花开得热闹呢,不妨去看看怎样?”
说罢,脚下一转,搀着蓝春茗望庄后花园踱去。
反正是闲逛也不计较快慢,一行三人走得竟似蜗牛一般。
路过一处屋子,阵阵炊香袅袅飘来,引得蓝春茗咽了一口唾液,不由问道:
“日头都偏西了,这屋里还有人用餐么?也不知是吃午饭还是晚饭。”
冬梅咯咯一笑,道:“蓝姐姐你有所不知,这屋里住的就是咱前头跟你说起的蔓姐姐呀!这会子没人用餐,那定是蔓姐姐又在调配新法儿菜式啦!”
“是吗?”蓝春茗眉间一动,说道,“你蓝姐姐走累了,咱们去蔓姐姐屋里坐坐怎样?”
冬梅笑道:“蓝姐姐说怎样就怎样,走吧!”
门只是虚掩着,三人走进屋,但见烟雾缭绕,桌椅板凳一应家私,都影影绰绰隐在烟雾之中,神龙见首不见尾。
只听叮当咚嘭,锅碗瓢盆斩骨剁肉一阵乱响,从屋角一门帘后面传来。那烟雾便是透过帘子四围缝隙钻溜进来。
冬梅张口要叫,蓝春茗摆手止住,慢慢走到帘子前,伸手撩开。
里头烟雾更浓,只隐约看见一团红影在晃来晃去。蓝春茗兀自疑惑。
“喂!你是谁?”烟雾里有人问了一声。
蓝春茗怔了一下,回头去望冬梅。
冬梅忙答应道:“蔓姐姐,是我!”
“我知道是你。我问她是谁!”
立时响起滋滋的炸肉声,接着又闻铛铛布碗声,似乎说话之人手下却也不停。
冬梅道:“她是新来的蓝姐姐,因脚上有伤,这会儿由我和夏荷陪着闲逛,正好路过你这里,便进来瞧瞧。”
“原来如此!我这儿除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也没甚么希罕物件,随便瞧吧,这会子我可没空招待你们。”
这时不知甚么入锅,“嘭”的腾起一团火焰,登时一股爽心味儿,流香四溢,扑鼻冲来。
借着腾起的火焰,蓝春茗这才瞬间看清那团红影,原是一个明眸皓齿的红衣少女。
火焰一过,烟雾重又笼罩。
接着便闻到倒入姜葱蒜末的味儿,爆炒片时,起锅装碗。
那红衣少女不再理会蓝春茗三人。
吁了一口气,捏起一片肉送入口中,稍一品咂,登时眉头紧蹙,自言自语道:“肉已入味九分,没来由这膻气却总是除之不尽。”
不由叹了一口气。
“你做的是‘爆羊片’吧?”蓝春茗笑道,“以羊作菜式,不管煎、爆、炖、蒸,一旦膻骚过重,其味必打折扣,原本一盘好菜也算不得好了。”
“如此说来,想必你有解法?”红衣少女问道。
“略知一二,不敢献丑。”蓝春茗说道。
“那又何妨?”红衣少女嘻嘻笑道,“若你说的有理,我拜你为师也使得。”
见红衣少女说的诚恳,蓝春茗微微点头,说道:“羊肉去膻最好是在屠宰之初,不是靠刀,而是靠黄土闷毙;砂土不成,砂土有隙,羊一时半活死不了,膻气仍是泛出来。
“黄土最好,瞬间掩上,让它立时闭气,那膻气也就被封住冲回,散不出来。但是,一般人不知此法,往往以刀刃封喉,放血宰杀了事,这膻气怎能不出?
“不过即便是放血屠宰,也有挽回余地。那须得在烹饪之时,借助香酒佐料妥善措置,也可去膻,只是费事甚多。若之初以闷毙之法取肉,当是一劳永逸。”
“那该如何措置?”红衣少女急切问道。
蓝春茗呵呵一笑,说道:“煎、爆、炖、蒸,做法不同,解法也是各异。就以你方才的’爆’为例,羊肉切片后须用料酒、白醋、老姜末调和浸泡一个时辰,这便褪去三成膻气。
“捞起用清水洗净,烧老油至沸,倒入羊片爆炒——这时千万不可盖锅盖——只听’滋’的一炸,腾起一团水雾,羊肉里的五成水分携三成膻气又自褪去。
“继续爆炒,待羊片微微泛黄卷起,捞出来,就着锅里老油,加入姜葱蒜末,稍一煎炒,立时倒入羊片,同时泼上二两料酒,这时须迅速盖上锅盖。
“滚油遇酒,又是‘滋’的一炸,这时腾起的油雾,因锅盖压着,只得迅速往回冲,逼入羊片腠里。此时,这油雾含水极少,大部是含着料酒、姜、葱、蒜的浑香,这一着,自又掩去三成膻气。”
“那最后一成呢?”红衣少女插嘴问道。
蓝春茗莞儿一笑,说道:“所谓‘无膻不是羊’,若全无膻气,那跟猪肉、牛肉又有何差别?这一成膻气似有未有,膻若游丝,感受这层朦胧,求之不得,去之又不能,岂不令人心痒难抑,进而食欲大增?”
红衣少女拍手称快,道:“以前只知菜烧得勾人馋涎,那是上品。现在看来不尽如是,勾人馋涎只是其一,若能做到勾人心欲,撩其遐思,那自又更胜一筹。你说得有理,不过有理并不一定可行,得试过才知。”
蓝春茗微笑说道:“正好锅碗酱醋都是现成的,一试便可知晓。”
“好!本姑娘现在就试一试。”红衣少女脆声说道。
说罢,将先前那碗爆羊片推至一旁,重新切羊片,浸泡,布置姜葱蒜末,照着蓝春茗口法一通忙碌。
除了酒醋浸泡费时,余下爆炒,可谓轻车熟路,一气呵成。
刚要装碗,蓝春茗摆手打住,说改用大盘碟子。红衣少女不明其故。
蓝春茗道:“甚么菜式合着甚么碗装,也有讲究,一般煎、爆用盘碟;炖、煮用大碗。譬如爆羊片,用大盘碟散开盛了,待会儿淋麻油便能片片俱到,且油光嫩鲜,色泽诱人,合着眼缘也是一说。”
“有理,有理!”红衣少女心悦诚服,赞不绝口。
当即抽出一个大盘碟装了,淋上麻油,此时早已心痒难耐,也顾不及拿筷子,伸手捏起一片送嘴里嚼了,但觉嫩滑爽利,馨香盈口。
正如蓝春茗方才所说,那一成似是而非的膻气,果真是膻若游丝,求之不得,欲罢不能,不禁大声喝彩。
立刻奔到蓝春茗跟前,纳头便拜,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蓝春茗一愣,继而笑道:“你还当真拜我为师呀?惭愧惭愧,我是赵括马谡,只知纸上谈兵,要我亲手来弄,断然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呢!”
说着便要去扶。
“你自称赵括马谡,我便拜个纸上谈兵的师父又何妨?”红衣少女仍旧跪着不起,说道。
蓝春茗脸上一红,想扶她起来,不想她倔强若牛,非但不起,还孩子气的拉住蓝春茗的手,左右摇晃,嘻嘻笑道:“师父,你就收下这个徒弟吧!”
蓝春茗这时没被冬梅、夏荷搀着,几乎是单腿独立,那条伤脚只是轻轻搁地支撑,哪里经得起她这么一拉一摇,登时尖叫一声,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