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挂不住
不等宋绵时说话，闻晋便一只脚抬了出去。
他在上来之前，就去了一趟，现在过去，也是和人道别。
医院的消毒水味若隐若现，在空气中此起彼伏的飘散，闻晋侧头看过一眼零散病人，循着骨科的病房走去，一直走到走廊的最深处。
屈起手背，他轻轻叩两下。
得到病房里的人回复后，闻晋款步进去，拉开椅子，坐下来。
躺在病床的女人侧过头来，眼神盯着他，笑道：“忙完了？”
闻晋点头，看向旁侧新挂的点滴，“腿怎么样？”
“老样子。”女人轻柔地说道：“这么多年了，可能也不太能好了，所以我也不报希望。”
闻晋顿了顿，没再说话。
见状，女人笑了起来，苍白削瘦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红晕，“你也不用太自责，当初我回来见你，也不是因为想绑架你，只是觉得该见你一面，无论以什么样子。”
闻晋黑黢黢的眼眸沉沉浮浮，他看见面前的女人，声音淡淡：“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不会让你站不起来的，韵间。”
对此，她只是略微一笑。
视线往下移，目光停留男人肩背上，一根细软分明的黑长发。
这不是她的。
她的头发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有些卷黄，没这么黑。
梁韵间微微一怔，坐起来，伸手捻过他肩头的长发，“你刚刚是去哪了？”
闻晋瞥眼，估计是刚刚在电梯蹭上的，“陈辞想见他的前女友。”
言简意赅，字字通透。
梁韵间没说话，捏紧头发的手却在不断地缩紧，半晌，她开口说：“我想回一院。”
闻晋眉头微蹙，“这边的设备更先进，你之前的主治医生也支持你留在这。”
梁韵间道：“但是这里没有你。”
她抬起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脸颊上滚落，一颗又一颗，苍白的嘴唇也紧紧抿着，“如果我只想治疗，大可以治疗完之后回来再见你，但是我等不及了。”
一时半刻，病房里只剩下浅薄的呼吸声。
闻晋站起来，视线低垂。
梁韵间伸手一把抱住闻晋。
泪水很快浸湿衬衣，她的背脊耸动，看着好不可怜，“闻晋，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一瞬。
粗粝大掌落于掌心，沿着头顶摩挲。
片刻，他道：“我会让人安排。”
梁韵间哭声一停抬头看他，湿润软绵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男人，他淡淡开口：“不要太娇气，一直打电话给我，我要正常上班。”
“好。”梁韵间眉眼微弯，她眼尾还有些红，“上次鹤云来找过我，说你在外面养了个女孩，你在欺骗我，你喜欢上别人了。”
闻晋眼眸暗晦，“你觉得呢？”
梁韵间温声：“我不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在外面养了个女孩。”闻晋声音淡漠：“你打算怎么办？”
梁韵间脸上僵住，她抿了抿唇，低下头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事实上，在明面他和宋绵时没有任何关系。
但，他也并没有回答梁韵间。
梁韵间眼底的难堪一点点散开，软声：“我知道，我消失这么多年，让你守身如玉，肯定不可能，只要你心里还我，这事就算了。”
她嘴角提起一点笑，这笑怎么看也像哭，“这根头发就是她留下的吧，你不用骗我。”
闻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还说什么了？”
梁韵间摇摇头，轻声：“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其实也没什么，鹤云也是关心我。”
其实不止这些，顾鹤云还提了闻晋不会娶她的事，闻老爷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她没有改变的态度。
总而言之，就是闻晋不可能娶她。
这些事，就没必要让他知道了，她强撑精神，“不说那么多了，你开车也累了，今天要不要留在这边休息？”
单人病房的好处是可以加一张看护床，空间也足够大。
可以培养两人的感情。
闻晋看向渐沉的夜空，目光不可闻地闪烁，“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就是婉拒的意思。
梁韵间没有气馁，露出个大方得体的笑：“那你回家注意安全。”
……
宋绵时到了地下车库，才发现自己一个人压根没法上车。
闻晋上楼前，车门是上锁的。
确定自己拉不开，她低下头给闻晋发了一条消息。
闻晋久久没回。
宋绵时手机摩挲屏幕，地下车库到底是有些冷，灯光昏暗，她没有选择继续在这等下去，转头去了电梯间。
现在正值换班时候，有两个护士下来，经过她的身边。
口中还在念叨今天骨科来了一位帅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西装。
宋绵时的脑海里蓦然浮现出身影。
前头的小护士接上后半句：“听说那位住在病房的是刚刚那个男人的白月光，九死一生才回来的，男人这么深情也不稀奇，谁能无动于衷的阔别这么久的白月光呢？”
“也是，就是我觉得这个男人长得怪眼熟的，总觉得在哪见过……”
声音一点点远离，到宋绵时再也听不见的地步。
她抬起头，耳侧却嗡嗡作响。
这些形容词只能让宋绵时想到一个人。
——梁韵间，闻晋的白月光。
那次夜里的口红印，女人的头发，还有大大小小的痕迹。
宋绵时顿住几分钟。
电梯间的门再度打开，男人从身后走出来，目光轻轻落在宋绵时身上，道：“你怎么不在车上等着？”
宋绵时说：“门反锁了。”
闻晋眉头紧蹙，拿出手机，“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然而，话音刚出，他又顿住了，上面有宋绵时给他发的消息。
就在他在梁韵间的病房的时候。
宋绵时侧过身，男人神色西装搭配下的是浅色衬衣，因此泪水湿润的痕迹十分明显，她缓缓抬起眼睛，闻晋平静开口说：“走吧，上车再说。”
他掠过她的身侧，往前走去。
宋绵时的脚步就像是生了根，牢牢定死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脚，循着闻晋的方向走去。
地下车库里的车很少。
宋绵时刚上车，一阵暖风迎面扑来，同时是男人侧看过来的目光，他嗓音平静：“如果我半个小时没下来，你下次打电话给我。”
“好。”宋绵时说。
闻晋偏首，落在宋绵时没有系好的安全带上。
侧身过去，深色阴影悬浮在其上，他抬手把安全带拉过来。
宋绵时抬手接过，“我自己来吧。”
没接到，手背却和男人指腹擦触而过，她像是被烫了一下，蜷缩起手指，身形也往后靠。
气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