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绿牡丹
听雨楼廊下绿牡丹摆了一排。
管事太监还没走,站在廊下恭维道:“宝林您瞧,花房的绿美人奴才都叫人搬过来了。”
许攸宁一瞧。
共有六盆绿牡丹,花朵呈芍药型,花冠紧实,颜色翠绿,上头染着几滴露珠,在日光下一照,色泽透亮,堪比翡翠。
确实好看。
许攸宁本想给齐淑妃添堵,但这会,是真觉得这菊花不错。
扬唇一笑:“有劳公公,这花我很喜欢,嬷嬷去拿颗金花生给这位公公,底下的小太监们也给。”
这花如今全在这,回头齐淑妃要,花房管事拿不出来,少不得要受刁难。
管事太监一喜,本以为就得个碎银子了事,没想到这许宝林出手这么大方,看来还是有宠啊,不然这金花生怎么说赏人就赏人?
瞧天子在御花园的举动。
给齐淑妃的花,人一张嘴,说给就全给。
太监从吴嬷嬷手里接过荷包,喜的见牙不见眼:“奴才李满谢过宝林赏赐。”
许攸宁嗯一声。
李满有眼色见道:“宝林歇着吧,奴才告退。”
走出钟粹宫,李满将大点的荷包丢下去,“拿着去旁边分吧,这往后啊,许宝林的福气还在后头,你们可得小心别得罪喽。”
几个小太监都是李满调教出来的,唯命是从道:“多谢李爷爷教导。”
李满干儿子道:“干爹,这菊花都搬来听雨楼,回头齐淑妃那要是怪罪下来,咱们可怎么办?”
李满瞪眼,狠敲了下干儿子的头,“我又不是她永粹宫的奴才,皇上的命令我还敢违抗不成?你记住,在这皇宫里,皇上最大,就是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天子的话你不听,咋,活腻了?”
李满扬手还要再打。
李全揉着头,龇牙咧嘴道:“我晓得了,干爹别打,怪疼的。”
两人说着话,又碰到内务府的太监往这走。
李满是宫中老人,各个殿中的管事太监基本都认识,他走上前套近乎,“哟,老伙计这抬着不少东西,往哪送啊?”
有财稍顿,道:“还能往哪去,你也是刚从前边出来吧。”
“可不是。”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笑。
“这往后啊,宫中又得多一位得宠的主子。得,我也不跟你在这耗,东西还没送去呢。”有财挥手让小太监跟上,往钟粹宫方向走。
许攸宁此时还没进殿中,在廊下赏着花呢。
“难怪齐淑妃喜欢,这花确实好看,奴婢以前也见过不少花,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吴嬷嬷同自家宝林闲聊。
“绿牡丹娇贵,养起来耗时耗力耗银子,普通人家不会养。”
许攸宁抬手,她的手保养极好,指甲修剪的漂亮,涂着透明的护甲泛着粉,落在翠绿花瓣上不落下风,反倒更显纯白无暇,轻轻拨弄着花瓣,道:“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这首诗在说菊花的傲骨呢。”吴嬷嬷道。
许攸宁一笑,掐断手中的花朵:“傲骨又如何,还不是任人为所欲为。”
“宝林,奴才来给宝林请安了。”有财见许宝林在院中,叮嘱后头小太监小心点,别惊动主子,自己上前行礼,“奴才请宝林安。”
许攸宁转身,扫一眼地上,“有财公公这是送东西来了。”
有财往旁边让让:“可不是。”
“这是皇上吩咐内务府送来的银霜炭,共三框。还有这儿,宝林您瞧这些手炉,炉身雕刻着梅花,这雪啊落在梅花上,您看着可还应景?还有这个,穿花夔龙,镂空的,您暖手的时候还可以往上面滴两滴香油,这热气一蒸,全是宝林您喜欢的香气。”
内造物件甭管大的小的,都是精致绝伦的。
梅花雕刻的栩栩如生,梅花上的雪连形状都看得见。
“天冷,这些都是好东西,既是皇上赏赐,那我就收下来,劳烦公公,我这人少,帮我抬进屋子里。”许攸宁受的那叫一个毫无波澜。
“他们能为宝林做事,是他们的福气。”有财一挥手,小太监们搬起框笼来。
“这边来。”
吴嬷嬷指挥着人将银霜炭抬进后头偏房。
有财是真的服。
满后宫主子那,他基本都送过东西,有皇上赏赐的,有份利里的,份利不必说。
皇上赏赐,哪个主子收到不是一脸喜色?
都骄傲着呢。
偏这许宝林,他来过两回,哪回人受的不是心安理得?好似这些好东西就该她得,皇帝给她的不是赏赐,而是她的本事。
许攸宁在廊下坐下,那朵被掐断的绿牡丹还在她手上,她一朵一朵揪着花瓣玩似得往下撒。
有财瞧着在外头百金千金难买的菊花,就这么被人糟蹋的在手里揉搓,他啧了一声,在齐淑妃那被当成宝,在这当成草。
也算是这绿牡丹的磨难了。
老规矩,吴嬷嬷拿着荷包给下去,一共两个,一个有财的,一个底下小太监的。
这回是王福送的。
许攸宁揪完一朵花瓣犹觉不够,又掐下一朵继续揪。
吴嬷嬷好奇:“宝林在做什么?”
“数数。”
“一朵没数够啊?”
“上一朵结果不满意,重来。”
吴嬷嬷好笑,自家宝林这是孩子性起。
她等了片刻,第二朵终于被揪的只剩一片花瓣,只见宝林揪下,随手一丢,边道:“成。”
许攸宁拍拍手,满意了。
吴嬷嬷这才看出,主子说的结果不是在数数,是在算结果。
主子何时信过这个?
许攸宁起身,“天越发冷了。”
吴嬷嬷回神。
是了。
主子不信这个。
不然不会有这第二朵。
吴嬷嬷抬头望天,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乌云遮日,风更急了些,像刀子似得刮的脸生疼。
她忙道:“怕是要下雨,宝林快进屋。”
许攸宁也不打算在外面待,待了大半天,身子都是冷的,“叫王福搬炭盆,点炭吧,这样好的东西,自然得物尽其用。”
“那这些菊花?”
“搁这吧。”许攸宁淡淡道。
吴嬷嬷啧一声,那恐怕一晚上就得冻死。
不过这花旁人都觉得贵重,自家宝林可不觉得,主子不觉得可惜,她就不觉得可惜。
吴嬷嬷去喊王福,顺便去后头拿炭。
那价值千金的绿牡丹在寒风中摇摇欲坠,檐下有水珠滴落,砸在花瓣上,花朵娇弱的抖了几下,倒真如那首诗般‘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一片花瓣都未落下。
苏海也是这个时候到的:“宝林可在?皇上有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