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
叶大伯妈皱着眉头瞪着两个男女，就好像是抓到了自己的孩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了一些丢人的事一样让她怒火中烧。
不过，当叶大伯妈看到地上的箩筐，以及里面的白菜和腊肉时，脸上的愤怒一下子消失，热情地拉着叶小曼的手。
“哟，是给伯妈送菜呀？走，去家里说话。”叶大伯妈扭头，看向了赵谷阳，“这位后生就是你伯父说的赵知青吧？小同志你也一起来我家烤火。”
……不生气了么？
头一次感受到这种热情，叶小曼很不适应，被拖着来到大伯家。屋里只有怀孕的堂嫂，对方打开门瞧见叶小曼，眼里多了一丝鄙夷，甚至捂住鼻子，嫌弃叶小曼的鞋子脏。
不过，在见到腊肉后，这位堂嫂变得特别的善良，拉着叶小曼的手，把她迎到了沙发上。
“坐坐坐，我去倒茶。”叶大伯妈泡了两杯麦茶给他们喝，“不早了，有什么话待会再聊，我先去做晚饭，丽丽，你来帮我择菜。”
叶小曼急忙起身，“伯妈，您别忙，我只是听说城里的食物不够吃，就送了一些菜过来，我马上就走。”
好多天没吃到肉的堂嫂，紧紧盯着腊肉，不停地咽口水，伸出手提起麻袋，开心得叫出来，“好重！”
叶小曼假装没看到，送了肉和菜，拽着不愿意离开煤炉子旁边的赵谷阳离开。
门口那里，叶春霞捧着一些书走进了家，蹙紧眉头，很是烦躁，瞧见叶小曼，她满脸惊喜。
得知堂妹又往家里送菜，她怒斥道：“你们在乡下过得苦哈哈，送这么多肉干啥，拿回去——”
旁边的叶大伯妈气得直翻白眼，偷掐女儿的腰。
叶春霞忍着疼，把叶小曼带回自己的房间。
“姐！”叶小曼炽热地盯着那些书，“原来你已经报名参加了高考。”
“我年龄大了，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又没工作，还不如试一试。唉，就是好多年没看书，现在要捡起来，特别吃力。”
“嘿嘿……”叶小曼从布袋里掏出了几个笔记本，“我读高中每次考第一，就是因为我猜题准。虽说也不知道会不会考这些，反正你先做着，答案后面有写！”
叶春霞马上拿过去看了看，她坦然地接受了这份大礼，“小曼，谢谢！”
姐妹俩相视一笑，又聊到了欧阳宇。
自从叶春霞要求退婚以后，那个医院院长的亲家，就赔了叶家不少钱和票。
叶春霞拿着那些票，又是买自行车，又是买收音机，她不清高，认为自己受到了伤害，就应该在经济上得到补偿。
叶小曼忍不住挠了挠头，“欧阳宇知道你退婚，有说什么吗？”
叶春霞认真思考了一下，“没有。”
叶小曼点点头，瞥见天色变暗，她挑着担子要回去。不顾叶春霞的挽留，她和赵谷阳一起离开了县城。
……
高考越来越近，只剩最后几天的冲刺时间，男知青们已经不再出工。叶国华顶替了赵谷阳开拖拉机的活儿，于小菊也在外头干活，给了叶小曼安静的环境看书。
到了最后一天，叶小曼把书本全部装进纸箱子里。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第二天凌晨三点，在众人的期盼中，她和知青们走了四个小时来到县城。这边的电力系统恢复正常，能听到广播在传达考试地点和路线，让考生们抓紧时间。
数以万计的考生，挎着军绿色的帆布包，脚上蹬着棉鞋，在寒冷的冬天赶来参加停摆十年之久的高考。
最小的十七岁，最大的四十岁，年龄参差不齐，父子齐上阵的都有，这是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大家都想紧紧的握在手中。
第一天考政治和理化；第二天考数学和语文；第三天考英语；每个科目都是考三个小时，一连考了两天半，大家出来时，有哭有笑，表情各异。
叶小曼本来想回去。
却被胡淑芬拖着走进了国营饭店，身后的赵谷阳双手插在绿色的军裤兜里，笑着一起走进来，旁边的男知青不停的和他对答案，得知自己错了一些题，就在那里哀嚎。
他们点了四个荤菜。
□□肉，香煎排骨，水煮鱼，四喜丸子，分量挺大的，就是服务员态度恶劣，让她们帮忙拿一个小碗，服务员牛气冲天地说没有。
“赵哥，你去问吧——”
“行。”赵谷阳见人三分笑，说话轻声细语，只需冲对方温柔颔首，没见过多少俊秀小伙的服务员羞答答地帮他拿了一个碗。
大家热火朝天的吃饭，那份开心都快溢出来，叶小曼笑着看向众人，“你们考得怎么样？”
“分数多少不知道，反正有一半的题目会做。”胡淑娟满脸感慨。
胡灵捂嘴笑，“小曼，我跟你说，我旁边的那几个叔叔，都交了空白卷，我后头的小同志，答非所问，收卷子时，我无意中看到他的卷子上面答的题目，都是牛头不对马嘴，笑得我肚子疼。”
胡淑芬给叶小曼夹肉，“多亏了小曼帮我们补习，否则，我们和他们也差不了多少。”
其她几个女知青用力点头，纷纷夹菜！
她们这些女知青全部都感激叶小曼，就是现在没有办法回报她，大家在宿舍里面已经商量好了，等到成绩出来，她们一定想办法让家里寄钱过来，资助叶家盖一栋房子。
今天则是男知青们一起兑钱、兑粮票，请叶小曼吃顿好的。
饭吃到一半，王祺祥激动得抹泪，“我数学一定能拿到七十分，谢谢赵哥，谢谢小曼！”
叶小曼心中有数，以茶代酒，“别谢我，虽然我成绩还行，能帮你们补习，但也得你们愿意学才行，我祝大家都考上理想的学校。”
“小曼，你高考之前，填报了哪所大学？”敬酒时，有人问。
“暂时保密。”叶小曼看了一眼赵谷阳，笑了笑。
如今考试结束，大家变得很激动，都在期待考试结果。
……
叶小曼填报的是g大，她不想出远门，只想离家人近一点。这次考试会通过电台、加急电报发放录取通知，不过要等到一月份去了，叶小曼不急，每天在家里做头饰。
于小菊在一旁剪碎布，再递过去，让叶小曼用缝纫机踩线，“小妹，你最近三天都没睡好，不休息一下嘛？”
叶小曼摇了摇头，“嫂子，我想去一趟省城。”
“去那么远的地方啊！”于小菊有些担忧，“要开介绍信的吧，而且我们这边坐车不方便，你得提前买火车票。”
叶小曼点了点头，没回答嫂子。
她之所以去省城，是因为想提前去救两个孩子。
前世八十年代末，在叶小曼和龙凤胎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饭店老板娘收留了她，给了她一份洗碗的工作，还让厨师教她做菜。
后来，叶小曼得知老板娘的两个孩子，全部被拐卖走了。
由于信息不通的原因，在七十年代人贩子就已经很猖狂，老板娘说家里在七七年底，家里遭逢变故，一直念叨着，十二月二十三号，人贩子偷走了她的两个孩子，害得她差点家破人亡。
后来，老板娘和她男人找到了二十一世纪，都没有见到孩子。
叶小曼抿了抿唇，中断了回忆，“嫂子，买票的事不急，我直接去火车站买。”
“原来这样也行呀，那真不错。”姑嫂两人没日没夜的做了一千五百多个小头饰，装了两个大麻袋，拿着介绍信，叶小曼在十二月二十二号出发。
半路上，她被一个人拦住，对方勾唇痞笑，“我要去省城走亲戚。”
叶小曼抬头看他，“你有介绍信么？”
“有！”赵谷阳掏出来读，“公社书记给我开的信，让我去农科院参观实验田。”
“好吧。”叶小曼低头就走。
由于气温低，又下雨的缘故，路上很多地方结冰，他们走得慢。天气太冷，叶小曼用头巾裹住冻得发麻的耳朵，没让赵谷阳骑单车。
单车停在火车站外面不安全，最近县城有人在倒卖二手车，敲掉车牌，放在黑市上面翻新一下，最少能卖一百五。
买了票，坐上火车。
火车上气味重，有一个男人带了鸡鸭等活禽上来，说是要去省城拜访某个厂的领导，他提着翅膀上来，搞得鸡毛到处飞。
赵谷阳被一个小眼睛的中年男人缠上，似乎嗅到了相同的味道，对方偷偷问他愿不愿意倒卖上海来的打火机。
“我不做买卖。”赵谷阳阴测测地凑过去，“我家所有亲戚都是公安。”
小眼睛男子立刻闭嘴，吓得不敢再说话。
这列火车的速度，是六十千米每小时。小站都会停，途中经过了六个县三个市，近三百公里的路，走走停停花了七个小时，叶小曼头晕，身体吃不消，一路摇晃着下火车就吐了。
好不容易经过路人的指点，找到省城五层楼高的地标性建筑——国营招待所。
前台服务员慢腾腾的走出来，傲慢地看了看介绍信，冷眼道：“你们俩个都住不了这里，级别不够。必须是县级以上单位开的介绍信，才能下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