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
叶家人带着满满的祝福一起目送那瘸腿小身影，希望他不要变坏，未来一切安好。叶奶奶吃完香蕉饼，聊起了叶春霞的婚事，叶小曼这人不擅长对老人撒谎，一直都是低头不回答。
“……唉！”叶奶奶起身去剁猪草，佝偻着背，朝杂物间走去，“两个孙女我都疼，我希望你们都嫁得好呀。”
赵谷阳垂眼打量神色不对劲的叶小曼，眼里多出一抹了然，“同学，你堂姐结婚的事，让你这么苦恼？”
叶小曼心中变得苦闷，没人倾诉，只能和他说。盯着那张温暖的笑脸，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朝气十足，“我曾听说，那男人不是良配，他有对象。”
赵谷阳挑眉，“你住在乡下，听谁说的？”
“……”叶小曼被问住，沉吟半响，“梦里。”
“噢。”微微上扬的语调带着浅笑，赵谷阳没再问下去。
叶小曼沉思了好久，打算去打一场持久战，她要在县城里住一段时间，理由已经想好了，帮堂姐筹备结婚的事宜。只是现在是下午，走三个多小时的路，到县城都快天黑。
“你要去哪，我载你过去？”赵谷阳问。
叶小曼眼睛变得很亮，“对了，我想去你母亲所在的那个报社。”
赵谷阳起身，“那正好，我刚好也想过去见见她。”
“空手去不好吧？”叶小曼为难。
赵谷阳丝毫不在意，“没事。”他突然想起什么，“送半斤松子儿给她也行，我之前忘记送她了。”
“您可真是一个大孝子。”之前赵谷阳摘回来两百多斤松塔，这会儿想起来，也才送半斤，叶小曼感叹，如果自己生下这么个儿子，还不如生块叉烧。
如今家里还有四斤松子，叶小曼分出两斤，用油纸包好，防止受潮走味。叶奶奶得知孙女要去县里的大伯家住几天，也不问缘由，只让注意安全，就笑眯眯地看着她离开。
骑单车花了五十多分钟赶到报社，赵谷阳要去找王盼盼，叶小曼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帮我办件事。”
这是第一次被她拜托，赵谷阳感觉还不赖，望着眼前这张婴儿肥未退的鹅蛋脸，盯着那只白净的小手看了会儿，他勾起一边的嘴角，“同学，我很贵！”
叶小曼：“以后你来我家吃饭，我不会再赶你走。”
赵谷阳：“再加个条件，陪我一起看书，一起参加高考。”
“……行！”叶小曼权衡轻重后，答应下来，把何鹏伟的事讲了一下。
最重要的是调查出何鹏伟背后的女人，“那个女人叫应小花，如今住在娘家，她老公在部队里，你帮我打探一下何鹏伟和她的关系。”
赵谷阳想了想，“何鹏伟是谁，你为什么对他那么上心？”
叶小曼：“他是我未来的堂姐夫。”
聪明如赵谷阳，马上了解叶小曼着急的原因，“行，我一定把何鹏伟的祖宗八辈，都给你查得清清楚楚，让你堂姐幸幸福福的过完这一生。”
嘴里不正经地说着话，赵谷阳和看门的大爷聊了几句，独自一人去报社。
报社很大，两层办公大楼，是非常气派的地方，不说清楚找具体的人，叶小曼进不去，可她偏偏是来调查何鹏伟，自然不可能提他的名字，所以只能让赵谷阳来帮忙。
今天变天，刮大风，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她穿的是单衣，冻得瑟瑟发抖。不过也没等多久，一道帅气又高大的身影从大门口出来，手端一个搪瓷杯，“同学，久等了哈，来，喝口热牛奶！”
叶小曼搓手的动作一顿，微微愣了愣。
“喝吧，这是一个新杯子，牛奶是从我妈那里翻到的，没过期！”赵谷阳把杯子强行塞到了叶小曼冰凉的手中，“你看看你，冻坏了吧。”
多年习惯了孤独，叶小曼很难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她眼睫微颤，不自在地看向远方，除开家人，她已经不适应别人对她的好。
“好喝。”她抿了一口牛奶，有点烫，大概放了糖，甜甜香香的，一口下去暖到了心里。
赵谷阳得意地笑，“最后六勺奶粉。罐子被我妈藏在了柜子里，她以为我找不到。”
“那个……你妈真不打你？”叶小曼很好奇，这个痞子每次回家或是见到他母亲总像是去打|劫的。
赵谷阳故作苦恼，“我妈揍两个老哥比较多，偶尔也会教训我老姐，一般不怎么说我，可能我比较听话。”
听话？
叶小曼抽抽嘴角，她真没觉得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心里又暖又无奈，多喝了几口热牛奶，他的身高体型又挡住了大部分的风，她彻底不冷了，“你调查得怎么样？”
“嘿嘿嘿……”赵谷阳猥琐地笑，却让人讨厌不起来，“瞌睡来了送枕头，我刚才去报社溜达一圈，听到会议室有人在说悄悄话，我没太多的爱好，听墙角算一个，何鹏伟和那个应小花约在晚上七点半见面，地点在女方的家里！”
“那个应小花……知不知道何鹏伟马上要娶老婆的事？”叶小曼问。
赵谷阳点头，“知道，在那里耍脾气，说要让何鹏伟好好的补偿一下她。放心，我已经从我妈口中问出来了应小花的老公是谁，嘿嘿嘿，好戏在后头，你回你堂姐那里去，晚上八点领着她出来，咱们在冶炼厂的职工宿舍七单元403碰面。”
……
叶小曼来到大伯家，被喊去干活，叶春霞要添置一些陪嫁用品。让她这个堂妹过去看看，叶春霞哼着歌，脸上扬起甜蜜的笑容，瞧见叶小曼过来，立刻拉住她的手，“吃中饭了没有？”
“姐……”叶小曼看着叶春霞小女人幸福的模样，欲言又止。
叶春霞摸摸她的脸，笑问，“咋啦？被人欺负了吗？告诉我，我去帮你教训他！”
叶小曼牵强地笑着，摇摇头，脑海里浮现一幕幕前世的场景，自己毁容活不下去时，是堂姐拉了她一把，帮忙带了几个星期的龙凤胎，让自己看到了人生中还有一点希望和温情。
可今天即将到来的事，会让堂姐陷入绝望，叶小曼想到这些就感觉难受。
叶小曼眼眶微红，“姐，我没被谁欺负，今天只是来看看你。”
叶春霞觉得堂妹今天很不对劲，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看着就怪怪的。伸手揽住堂妹的肩膀，轻轻拍她的后背，像小时候那样哄她，“别怕哦，有什么事，姐给你顶着，是不是那个赵知青欺负你？我现在就去收拾他。”
叶春霞要走，叶小曼扯住她的胳膊，“没有谁欺负我。”
叶春霞笑起来，“你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多愁善感，该长大了呀，小姑娘！”
叶大伯妈从房间出来，喊着自家的妹妹带叶春霞出去买布，“布票我有，五丈多呢，我只有一个女儿，她出嫁绝不会亏待了她。”
叶小曼停止包喜糖，跟着一起出门，叶春霞的几个姨都很开心，一路上在议论着叶春霞的男人有多优秀，现在是报社副总编，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总编。还有那么好的公公婆婆，大家都在夸叶春霞有福气，下半辈子身在福窝窝里。
马路对面。
从县医院里走出来一个人，是刚去给爷爷拿药的欧阳宇，他垂着脑袋，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抬头时，瞧见叶春霞满面红光，他的脸唰一下变成惨白，却还要维持着笑容。
“欧阳，你给爷爷拿药？”叶春霞笑问。
欧阳宇点点头，“嗯，我得赶紧拿回去给爷爷吃。”说着又谦逊地朝大家打招呼，那张温润的白皮脸已经挂不住笑容了，他的手抖了好几下，匆匆离去。
叶小曼有些不忍心，想了想，没打算把欧阳宇拖进这个漩涡里，以免他被堂姐责怪。
两个姨偷偷地在嘲笑欧阳宇，说他难找对象，家里有个累赘，谁也不会想嫁。
叶春霞当即反驳，“欧阳很出色，能讲一口流利的俄语，工作能力强，而且孝顺，这些都是他的优点，我认为嫁给他的姑娘挺幸福的。”
那两个姨摇摇头，“在一个穷人家身上，这些也算不上优点，你就等着吧，他爷爷不死，没人愿意进他家的门。”
叶春霞又反驳，“不用等，只要他想娶，一定就会有人愿意嫁！”
两个姨只是冷笑，“你不懂！”
叶小曼陪着堂姐去门市扯了一些好布料，找到隐蔽在巷子里的老裁缝，订制了几套衣服，直到叶小曼被轻轻地拍了两下肩膀，她才从晃神中抬起头，“小曼，怎么一直不说话？这个碎花布料怎么样，穿上去好看吗？”
“好看。”叶小曼露出一个笑脸。
两个姨撇撇嘴，对叶小曼充满同情，住在那穷山旮旯里，脸朝黄土背朝天，每天卖命挣工分，是找不到好对象的！
又去供销社买了一些陪嫁用品，脸盆镜子梳子还看中了一辆女士单车，可惜没有工业券，否则叶春霞就掏钱买下来。回来的时候两个姨还一阵惋惜，毕竟嫁到这么好的人家，陪嫁也不能太寒酸。
晚上吃过饭，大家在包喜糖，叶小曼问大伯父，“现在几点？”
“六点半。”大伯父笑道。
叶小曼拉住了叶春霞，“姐，我同学准备借给我三本书，但她明天要回生产队，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晚上太黑，我有点怕！”
叶大伯妈要阻止。
叶文海急忙道：“春霞，你陪小曼去吧，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等叶小曼和叶春霞一起出门离开家，叶大伯妈满肚子的牢骚爆发了，“那乡下丫头唯唯诺诺，一点世面都没见过，看着就不讨喜，我可跟你说叶文海，等春霞结婚，你别把女儿女婿也带进去帮衬你侄子侄女。”
“说啥呢！”叶文海皱眉，“一天天不消停，我啥时候让你帮衬他们？赶紧包你的喜糖，对了，鹏伟来不来？”
“不来了，他说今天要开会，否则我也不会让春霞出去。”叶大伯妈没好气地睨了自家男人一眼。
……
秋风萧瑟，踩在落叶上发出咯吱响声，叶小曼裹着堂姐的灯芯绒大衣，上面一个补丁都没有，她们顶着寒风朝前走。
叶春霞：“小曼，你同学家在哪儿？”
叶小曼：“就在冶炼厂的筒子楼里。”
叶春霞：“我同学也住那里，我熟，以前没少去。”她四处看看，长长的走廊，摆满烧火的炉子，生活气息浓，小孩跑来跑去，差点撞到人。
叶小曼：“姐，如果一件不好的事，我没及时告诉你，你会生我气吗？”
叶春霞：“你从小懂事，如果那件事你不想说，肯定也是为我好，我不生气。”她笑盈盈地来到四楼。
在门牌号403处，门大敞开着，宋卫星和赵谷阳双手抱胸立在那里，其中还有一个身穿军装的男子，他们满脸冷漠地盯着屋里面，赵谷阳拍了拍该男子的肩膀，说了声抱歉。
叶春霞满脸问号地笑着，“啥事儿呢？凑这么多人？”
下一秒彻底的僵住。
屋里头两个男女盖着被子，缩在一张床上，衣服在门口的地上，想拿也不敢拿。而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就是化成灰叶春霞也认得，很显然对方瞧见她的到来，也吓得手足无措，“春霞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