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陈家的一群人跑过来，从陈玉梅口里听到了什么狼追她，她跑，然后狼下山，她躲在了叶国华身后，狼咬死了驴……
陈满英见情况不对，马上捂住女儿的嘴巴，“你是不是吓出毛病，瞎说啥呢。”
陈玉梅惊醒，赶紧不再说话，三百多块钱她家可不愿意拿出来，想到能让叶国华顶包，忽然又觉得解气，“对，都是叶国华的错，让他家赔钱。”
叶国华被赵谷阳扶起来，气得指过来，“玉梅妹子，做人说话都得凭良心呐！”
“反正不关我的事，我又没叫你救我。”说到这句，陈玉梅又懊恼地捂住了嘴巴。
叶小曼来得匆忙，以为是大哥的缘故才导致驴惨死，还想着花钱消灾，好让队里的社员们灭火。如今得知罪魁祸首是陈玉梅，她怒火一下子冒出来。
“陈家人，你们给我听好！”叶小曼指着陈满英，“陈玉梅刚才亲口承认，是她把狼引下来的，这口锅，我大哥他不背！”
“你想咋样？”陈满英气息不稳。
叶小曼看向了马队长，“您说，这头驴该谁赔？对了，革委会的陈主任是陈满英的亲戚，如果他敢包庇陈家，我就敢上告，这事咱们没完，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不要，也得讨个公道。”
“还有！”叶小曼气得脸颊通红，“如果你们陈家有良知，就该来登门道谢，是我大哥救了陈玉梅一条命。不来的话，我就去宣传你们做的缺德事。家风不正，我看你们的儿子怎么在供销社吃国家粮！”
社员们根据对话，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们对着陈家人指指点点，都在那里骂缺德，还有那愤怒的更是要上来揍人。大家想到那口毒井的事，对陈家充满了怨恨。
马队长知道自己必须平息众怒，他瞪着陈玉梅，“你先在井里投毒，我看在你毁容，精神有问题，只在队里批评了一下你，没有做出实质性处罚；如今你又把狼引到山脚下，害得驴被咬死。我也看明白了，你这丫头没想安生过日子。陈老爹，我把这话撂在这里，这头驴就该你家赔，还得带上礼，去叶家道谢。”
陈满英气得跳脚，“我不赔，哎哟喂，你们这是要我命哟，我去死好了哟——”
陈家的几个儿子苦陈玉梅久矣，只想借个由头分家，一时竟没有一个上来帮腔，大儿子上前一步，就被他媳妇掐了腰。
陈老爹在这些天，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以前数他过得最好，儿子有工作，他吃穿不愁，如今却因为这个女儿，他家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唉，孩子犯错，我这个做爹的有责任，是我没管教好她，我家愿意赔驴钱……”
陈满英眼泪一摸，满脸着急，“老头子，你胡咧咧啥，我家玉梅——”
“你给老子闭嘴！”陈老爹怒吼道。
陈满英吓得直发颤，抱着女儿痛哭。
叶国华被赵谷阳扶回去，他太过悲痛，走不了路，叶小曼心都在滴血，一夜急白了头，也不过如此吧。
叶小曼等大哥一走，扭头看向陈老爹，“我等着陈玉梅来登门道谢！”
不等陈满英跳起来抗议，她扭身离开。
马队长一阵烦躁，一头驴崽子，都要一百五，何况他们这是一头膘肥体壮的母驴，最少都要三百以上，如果不赔，那么公社革委会的那个小肚鸡肠的陈主任一定会找麻烦。
不过想到陈主任知道罪魁祸首是自家的亲戚，一定会气得脸色铁青，当初就不该说那些狠话吧？
马队长冷笑一声，把生产队的队员赶回家，“大家都回去吧，早点睡，明天还要下地呢！”
……
最后陈家赔了生产队三百二的驴钱。
叶家收到陈家二十斤稻米、两瓶荔枝罐头、一丈布的谢礼。这年代，吃不饱穿不暖，这些已经算是天大的礼，叶小曼消气了，叶奶奶只说孙女不错，就算她这把老骨头死了也不怕叶家撑不起来。
屋子里的叶国华满脸愧疚，“媳妇儿，是我没用，还得让小妹替我出头。”
于小菊摇头，“咋能怪你？上次同样的事发生在邓家湾大队，那个老汉吓得尿裤子，逃跑时，还被狼咬伤了屁股呢。而你保护了一个人，在我心中，你可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叶国华心怀感激，“你也别夸我，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叶小曼站在门口笑了笑，退出来准备做午饭，去自留地里砍一棵大白菜，瞧见赵谷阳提着一条鱼笑嘻嘻地过来，“同学，我要吃红烧鱼！”
“你还真会点菜。”叶小曼白他一眼，把鱼接过去，回家剖鱼，这条草鱼大概有五斤重，一鱼两吃，一个剁椒蒸鱼头，一个红烧鱼身。
赵谷阳翘着二郎腿，偶尔在灶边上填柴，“我奶奶给我寄了一些东西，你要不要？”
“不要。”叶小曼想也没想拒绝。
赵谷阳点头，“那行，我不给你，我给龙风胎。”
叶小曼拿他没办法。这人想怎样就怎样吧，龙凤胎又劝不住，啥都不懂，到时候只能她来还礼。
中午吃得丰盛。
叶文海星期天回乡下看老娘，村里的大伙儿见到他，都说他孝顺。又是给家里打井，又是给粮票让娘改善伙食，他摸不着头脑地走到山上，闻到煎鱼的味道，然后就被家里人招呼着吃了一餐丰盛的中饭。
“赵知青，你钓的这鱼多重啊？”叶文海笑问。
赵谷阳热情地凑过去回答，“大伯，您叫我谷阳吧，我昨天晚上在河边上钓的草鱼，差不多有五斤。”
“小曼呀，五斤鱼咋就吃一餐啊？你这丫头真不会过日子，放在大伯家，抹上盐，最少要吃两餐。”叶文海摇头。
这鱼肉真鲜美呀，外皮炸得金灿灿，咬一口外焦里嫩，他好久没吃过这种不带腥味的鱼了，以前自家买不到鱼，国华送鱼去城里，他都要把鱼腌上一段时间，慢慢吃，可放久了的鱼，都有一股鱼腥味儿。
叶文海：“今年使用了化肥，果然大丰收啊，没想到三个月没回来，家里的条件变好不少，娘，你辛苦了！”
叶小曼笑道：“大伯您喝茶。”她没有拆穿这个美丽的误会。
叶奶奶瞟大儿子一眼，“你回来有啥事？”
叶文海喜上眉梢，“娘，春霞要结婚，我回来通知您一声，您一定要过来吃喜酒，日子定好了，在这个月十五号。”
虽然叶小曼早有准备，但此时还是被这个“惊喜”吓了一跳。
叶奶奶：“才订婚就结婚？咋那么急？”
叶国华：“早点结婚也好，这不马上要给她安排工作？到了过年边上，春霞去新单位，还能发很多年礼，到时候我让她送一些回来孝敬您。”
叶奶奶瞟一眼孙女儿，见她低头，心事重重的样子，老人打算待会儿再问是啥情况。
赵谷阳只是笑，一双慧眼看透全场人。饭后，他领着龙凤胎，去他的宿舍提东西。
家里的老人给寄了羊奶粉，一些衣服，同时还汇了不少钱过来，其中五包羊奶粉，他让龙凤胎一人提两包，一人提三包。
“让你姑姑泡给你们喝，她不是总担心你们营养不良么，喝了这个对身体好。”
“……”叶青青和叶家宝满脸问号，拿着要走，但被拦住，赵谷阳指着自己，“你们还有话没对叔叔说！”
叶青青：“谢谢叔叔。”
叶家宝不爱说话，小脑袋晃了晃，被拦住不让回家，小眼珠子转来转去，“谢谢。”反正跟着姐姐学讲话总没错。
赵谷阳一路护送他们回去。叶文海明天还要上班，骑着自行车离开时碰到了赵谷阳，他停下来打招呼，“赵知青，噢不对，谷阳啊，你不错，好好干，争取在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里有一番大作为。”
“好的，谢谢大伯。”两人都没有戳破一些话，赵谷阳笑着目送叶大伯离开。
叶小曼拿着谷糠和菜叶子去喂鸡，瞧见龙凤胎拿着五包羊奶粉回来，她整个人都在震惊中。这是个好东西呀，一般人想买都买不到的营养品，而且只在首都那边的友谊商店才有买。
“多少钱？”叶小曼开门见山。
赵谷阳随口瞎扯，“不要钱，别人送的。”
叶小曼知道自己问不出，走进房间，拿出三十块钱，“这羊奶粉加上邮寄费肯定很贵，我也不知道三十块钱够不够，你先拿着。”
赵谷阳没接受，“也不知道为啥，我对龙凤胎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叶小曼把钱塞进他裤口袋，然后去给孩子们做香蕉羊奶饼。这种小甜点既营养又好消化，准备好面粉，鸡蛋，羊奶，香蕉，调成稀糊糊，放在锅里煎饼，一个个做起来方便又快捷。
“香蕉哪儿来的？怎么我每次去县城都买不到。”赵谷阳看到十根香蕉，十分不客气地摘一根，剥皮塞进嘴里吃。
叶小曼认真煎饼，香味溢出来，头也没抬，“我大伯送的。”
叶小曼一共煎五十个香蕉饼，给叶奶奶吃十个，龙凤胎吃二十个，剩下的二十个，四个大人平分。
“好吃！”赵谷阳像个孩子似的，一会儿就把他碗里的五个小煎饼全部干掉，软软嫩嫩的口感，浓浓的香蕉味，吃完了还觉得不满足。
龙凤胎很大方，叶家宝拿一个递过来，也不说话，就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赵谷阳很好意思地吃进嘴里，“不错不错，家宝小同志很大方。”
叶青青不甘示弱，“叔叔，吃！”小丫头拿一个香蕉饼给他，赵谷阳大口地吃着，最后才优雅地擦擦嘴，“谢谢，叔叔没白疼你们。”
山脚的那条路上，隐隐约约走上来一个瘸脚的小身影。
定睛一看是小铁柱。他顶着满脸瘀伤捧着两个鸡蛋走上来，断掉的牙齿上面还有血，叶小曼瞧见了，急忙走出去迎接。
“铁柱，你咋回事，你的两颗门牙呢？”小铁柱才四岁，压根没到换牙的年龄，叶小曼看着上面的血，心疼地抱起他，给他倒一杯温水，让他漱漱口。
“姨，我要走了。”小铁柱把两个鸡蛋塞给她，作为平时偶尔来她家吃饭的补偿，“你拿着吃。”
叶小曼很纳闷，“你要去哪儿？”
“分家，我要去城里。”小铁柱很开心，即使嘴巴痛，说话漏风，但依旧笑得很甜，“以后爸爸妈妈不在家，我不用挨打了。刚才奶奶不准分家，姑姑推我，把我推到了地上，门牙被磕没了，妈妈看到我满口血，又和姑姑打架，然后爷爷答应分家！”
小铁柱组织话语的能力很强，叶小曼听懂了。
她很是心酸地摸他的头，“铁柱，以后啊，听爸爸妈妈的话，姨不用你的鸡蛋，你拿回去自己吃。”
“不要，这是早上我妈给我煮的鸡蛋，我两天没吃，藏起来给你吃。”铁柱非要塞给叶小曼，然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小胸膛还重重的起伏了一下。
叶小曼心疼这孩子，他本性不坏，就是年龄太小没人教，才闯了大祸，如今见他一直被他姑姑和奶奶揍，打得鼻青脸肿，叶小曼很难受，想到这娃儿以后要去县里生活，自己也替他开心。
“来，吃饼。”叶小曼把自己的饼给他。
小铁柱拿着四个香蕉饼，抬高头，咧着肿肿的嘴巴笑，即使没门牙，大人也被他的笑感染，心软成一团，叶奶奶叹气，想不明白陈家人怎么下得了手，这娃儿也不过才四岁啊。
叶奶奶嘴里一直说着好，“娃儿，好好的读书，长大成为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好……”小铁柱点点头，甜甜的香蕉饼填满了他饥渴的胃，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甜的食物，疯狂地咬着饼子，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