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踏上征途

    塔吉尼娜大酒店是塔克县政府为接待游客专门修建的高档酒店，也是当地最豪华的酒店。酒店赤焰红色原石制的外墙，白色的门框窗框，楼顶上竖起的鎏金黄色的尖锥、尖顶挂满了在微风中拂动的一条条色彩缤纷的经幡，这些物质在加入了饱满的月光后，让这座省城著名设计师设计的建筑有一种清冷的高傲。正是这种冷清的高傲打动了圣诞老人扎西，圣诞老人扎西的依玛小酒店也是请此人设计。

    圣诞老人扎西和且孤独多吉的依玛小酒店设计风格就是模仿塔吉尼娜大酒店，只不过只有两层楼，服务人员也就是圣诞老人扎西、且孤独多吉和粗辫子才旦。他们常说，塔吉尼娜大酒店是世界的中心，依玛小酒店就是世界的副中心，在塔克旅游界，它们就是两颗最闪耀的灯球。

    当地人说起塔吉尼娜大酒店总是和一群有身份的人联系起来。这里接待过世界各国的政要、企业家、明星。在塔克县和风旭日的旅游旺季，酒店里面穿梭着黄的、白的、黑的、棕的、西装的、运动的、宗教的各种人类。在当地人心里，的的确确以及十分肯定这里就是世界的中心。只是这两年，世界的中心渐渐暗淡，变得寂寥，只有在欧比塔疫情最凶猛的时候，这里才会爆满。一个个豪华的房间里住满了被隔离的男男女女，楼道里却空空荡荡。楼外有一条警戒线，提示着大楼与群众的距离。当世界对病毒举械投降之际，z国却开始控制住了疫情慢慢走向经济复苏。当然，其他国家的选择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在这个小小的县城也没人真正的关心和知晓。严格的境外访客隔离措施，让这里的旅游逐渐的对邻国开放，虽然不及以往，但是也让当地靠旅游为生的群众看到了希望。现在当塔克人重新谈论起塔吉妮娜大酒店时，就像谈论从废墟中站起来的英雄，迎着朝阳面对托木尔峰的塔吉尼娜女神再次举起了胜利之剑，她向寰宇宣布，这里将重新成为世界的中点。

    凌晨，夜光下，一个矫捷的黑色身影沿着塔吉尼娜大酒店赤焰红色的石制外墙向上攀爬着。很快，黑衣人便爬到了顶楼的露台上，黑衣人一个纵身跃进了阳台，猫着腰躲在阳台的窗户下。

    刚刚入秋的高原城市塔克县昼夜温差极大，白天太阳底下可以穿短袖，晚上却恨不得裹上一件大棉袄。塔吉尼娜大酒店楼下街对面的一个花台上，穿着一件绿色军大衣外套的刘二狗，双手交叉放在袖子里，双脚来回跺着小碎步。他的大耳朵红鼻头都变得更红了。刘二狗叼着一根香烟，上面已经积了长长的烟灰，他那像狗一样警觉的眼睛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咕噜咕噜地一直乱转。

    在塔吉尼娜顶楼总统套房的阳台上，且孤独多吉通过黑暗窗户的向屋内探头观望。经验让他确定了房间旅客已经熟睡过去。两年来，由于欧比塔疫情的原因，塔吉尼娜大酒店的总统套房已经很久没人下榻过了。前些日子，龟龙会总舵主金牙佛财旺打听到最近有人不仅订下了总统套房，还包下了整个酒店。他断定，这次一定有大鱼来了。他在吉祥台球室给且孤独多吉说这件事的时候，一直玩弄着手上的佛珠，身子弓得像只大虾子。两颗大金牙在金牙佛财旺嘴的快速开合下也显得生动起来，仿佛主人在做完这一笔后，会帮它将旁边的坏牙兄弟全部换成金牙兄弟。其实这几乎是多此一举，那些蛀蚀的坏牙早被香烟熏得金灿灿了。

    “差不多了。”蜷缩在阳台的且孤独多吉心里盘算。

    随即且孤独多吉跃出阳台，沿着楼外的凸起，从卧室绕到了客厅。在上来之前，且孤独多吉就观察到总统套房客厅的窗户微微的向外张开着。且孤独多吉轻轻一推，果然没锁。且孤独多吉迅速地爬进了客厅，在确定了房间的状况后，打开了一个小电筒，他将电筒含在嘴里，透过微弱的光芒观察着房间，寻找着目标。然而且孤独多吉在长时间搜索后，发现这里什么贵重物品都没有。

    在客厅的大书桌旁边，有一个黑色的x牌保险柜。塔吉尼娜大酒店的x牌保险柜是且孤独多吉最熟悉的保险柜，酒店每个房间都有一个。住大酒店的有钱人，都喜欢把贵重物品放在保险柜里。且孤独多吉最喜欢偷表，金牙佛财旺认识一个做假表的老板，几乎能做到以假乱真。且孤独多吉他们偷掉客人的真表，再换上自己的假表。白天，刘二狗这些小喽喽他们会看好客户，然后准备好调换的假表。到了晚上，或让刘二狗将客人引出客房，或乘客人洗澡或熟睡之际且孤独多吉便乘机换表。由于且孤独多吉身法熟练、做事沉稳仔细，因此从来没有客人及时察觉。往往十天半月后，客人再想追讨也不知何时被掉包，因此且孤独多吉他们屡屡得手。客人有时表放在床边，有时把表放在保险柜，因此，开酒店的x牌保险柜也成了且孤独多吉的拿手绝技。昨天，金牙佛财旺已经看上了一个男房客手上的一块千大福利牌名表，这块表估计在二手市场上能卖个4、50万。这个男人就住在酒店总统套房隔壁的另外一个套房里，就在一个小时前，乘着这个男人洗澡之时，且孤独多吉已经得手。但是，不知怎的，今夜的月光似乎受命运召唤般直直地照在总统套房微张的窗户上，里面也发出诱人的光芒。

    进入总统套房前，且孤独多吉下楼找到了放风的刘二狗，说自己想去总统套房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刘二狗说：“这有点犯忌讳吧。我们不是只换表吗？你万一去顺两件东西，被发现怎么办？”

    “犯啥忌讳，换表不是偷啊。这笔干了我就不干了，副总舵主以后你来当。我刚才看了，总统套房的窗户没关，再说了，像他们这样的有钱人，丢些东西算什么，就当劫富济贫了。”说完，且孤独多吉便向总统套房爬去，麻利的像黑暗中一只沿着墙壁往上的蟑螂。

    且孤独多吉打开了总统套房客厅的保险柜，里面只有一个手掌大小黑色盒子。

    “这是什么？”且孤独多吉轻轻地打开了盒子，一张赤焰红的经幡像是包着一块宝石。经幡里面是一块有着乒乓球大小、黑色的石头。借着光亮，且孤独多吉看到石头上有着一只挣扎的三叶虫图案。

    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高大的黑影扑在了且孤独多吉身上，石头随之掉落。且孤独多吉随即一个转身，面朝地面用双手双脚保持住了平衡，随即往前一窜，翻身越过了沙发。

    高大的黑影迅速的移动到且孤独多吉跟前。且孤独多吉感到一阵犀利的拳风逼来，急忙一弯腰，对着高大身影的面部便是一记洪七奶从天而降的掌法。高大身影向后一跃躲过了且孤独多吉的拳头，且孤独多吉的好身手似乎让黑影有些惊讶，一时间有些发愣。稍刻，黑影双手护头，摆出一种专业格斗架势，徐步向前。

    黑影继续向且孤独多吉发起攻击，几个回合的交手后，且孤独多吉被逼退到了窗边。黑影眼看对手无路可逃之时，且孤独多吉突然一只手扶住窗沿，两脚发力跳出了窗户，再从阳台逃到了石墙上的凸起上。随即他躬下身，沿着酒店外墙的凸起快速消失在楼房的转角处。

    “马特，发生什么事了？”被打斗的声音惊醒后，蓝妹妹官若存穿着一袭黑色的睡衣走到卧室门口。

    窗户旁的巨石马特一边观察窗外的情形，一边用对讲机部署抓捕行动。巨石马特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背后画着一个滴血的骷髅。他望着且孤独多吉消失的转脚处说：“有贼，不过他逃不掉的。”冷静下来，巨石马特回忆起刚才的搏斗：“他是受过极其专业的格斗训练的人，他到底是什么人呢？这个人仅仅是个贼吗？”

    两天前，蓝妹妹官若存一行抵达塔克县，在攀登托木尔峰期间，她们包下了塔吉妮娜大酒店顶层。巨石马特关好客厅的窗户，径直走向屋外，在关门的时候，巨石马特对蓝妹妹官若存说：

    “官若存小姐，你放心休息，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了。”

    出门之后，巨石马特立即召集了所有安保人员开始对酒店进行搜查。

    楼下已经被安保人员控制，且孤独多吉只好围着大楼的墙壁边沿凸起寻找躲避的地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暴露在楼房外的他迟早会被发现。他想到早前偷表的那个房间的窗户没关，他便又折了回去，回到了总统套房旁边的套房。且孤独多吉悄悄地打开窗户钻了进去，在一张大沙发的背后，躺了下来，窗外开始灯光闪耀，警笛齐鸣。他暗自庆幸，再迟一步，自己就会像一只聚光灯下的猴子。

    “真是一个愚蠢的人。”沙发上传出一个男人沉着深厚的声音，且孤独多吉感到全身又酥又痒，起了一身疙瘩，似乎还渗出了一丝冷汗。

    房间的灯突然亮了，且孤独多吉向上看去，沙发上背对着且孤独多吉坐着一个穿着金色丝质睡袍的男人，男人有着一头梳理整齐的金色短发。

    “出来吧！”男人对且孤独多吉说。

    且孤独多吉将两手往地上一拍，强行振作起来，他绕到了男人的正面。这是一个身材瘦削，长着一只鹰钩鼻的男人。蓝眼睛安德烈两只眼睛像狐狸一样，死死的锁住且孤独多吉的眼睛，盯了足足20秒。

    “是你啊？”蓝眼睛安德烈说出这句话就像跟老朋友聊天一样。

    “你认识我？”且孤独多吉满脸狐疑。

    “每次准备攀爬一座雪山时，我都会研究当地最出色的向导。你是多吉吧，两年前，你曾是艾娃的向导，你还救过她。”蓝眼睛安德烈一边说，一边在当年的红色蚕宝宝艾娃的社交媒体上找到了多吉、艾娃、吉娜在雪山的一张合影。那时的且孤独多吉还没有络腮胡，就像剃了胡须的圣诞老人扎西。他们的背后，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这张照片让艾娃的公司一战成名，这个，很震撼。”蓝眼睛安德烈用手指了指雷暴云。

    “你到底想怎么样？”且孤独多吉希望眼前的男人能给自己一个痛快的，钝刀子割肉对他这样一个血气方刚的贼来说是最大的惩罚。

    “这些天，我一直在研究托木尔峰的登山向导，所以即使你和当初不一样了，我依然认得，特别是你这脸胡子，几乎和你父亲一模一样了。”

    且孤独多吉的大脑一瞬间被拉回到了那段不想回忆的往事，红色蚕宝宝艾娃和黄色蚕宝宝吉娜像尸体一样漂浮在自己的头顶，父亲两脚像树根一样埋在雪堆里。

    “你很厉害，有高超的攀登技巧，也有克服困难的勇气。艾娃在《乌云星舰》这本书里，讲了很多你们是如何在暴风中登顶的故事。”

    蓝眼睛安德烈以一种朋友之间的口气对且孤独多吉说。

    “《乌云星舰》？”且孤独多吉一脸茫然。

    “就是你们在暴风中登顶时天上那团闪着雷电的乌云。”蓝眼睛安德烈说。

    那团雷雨云且孤独多吉太熟悉了，它常常在梦中侵扰着自己，提醒自己是如何因为固执和鲁莽让父亲遭受苦难。

    “你在这里干什么？”蓝眼睛安德烈的问题让且孤独多吉感到空气凝固了。他不想像个挨训的学生一样站在蓝眼睛安德烈面前，事已至此，各随天命，他深吸一口气，坐到了侧面的沙发上。

    “随他妈去吧！”且孤独多吉想。

    在蓝眼睛安德烈等待回答的时候，且孤独多吉犹如坠入虚空，很快，这个虚空就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打断了。蓝眼睛安德烈示意且孤独多吉躲到沙发背后，然后打开房门，门外是满脸通红，已经换回西装的巨石马特。

    “蓝眼睛安德烈先生，刚才有人潜入了蓝妹妹官若存小姐的房间。”

    “有什么损失吗？”

    “目前还没有，其他人的还没完全统计，您这边没有什么异常吧？”

    “没有，你们最重要的是保证官若存小姐的安全。”

    “是，安德烈先生!”

    关上门，蓝眼睛安德烈再次回到沙发，对躲在沙发背后的且孤独多吉说：“托木尔峰最好的高山向导却在夜晚化身成小偷，有意思，你知道这块表价值不菲吧？这个金额估计在你们这里也要判上几年吧。”

    且孤独多吉从沙发背后走出来，看到蓝眼睛安德烈将且孤独多吉调包的假表拿在手里，来回的翻看着。

    “你们这个表仿得真不错，如果不是有特殊的记号，一般人真看不出来。”蓝眼睛安德烈将表放在茶几上，重新靠在了沙发上。

    “你知道吗？我的手表是我姨妈送给我的，那是在登x洲最高峰厄尔布峰后姨妈送给我的,那座山现在也是北国的最高峰。你知道那座山峰吗？曾经北国最高的山峰是托木尔峰，我们叫荣耀峰，但是后来被你们国家抢了去，我们国家的山顶啊，足足矮了2000多米，”蓝眼睛安德烈把手表提到眼前再翻到背后，“姨妈在这块表背后写了座山峰和我名字。”

    且孤独多吉从怀中摸出了手表，手表的背后一排金色小字写着：托木尔峰-安德烈。

    “姨妈心中也把托木尔峰当家乡啊！”

    且孤独多吉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蓝眼睛安德烈面前问：“那你准备怎样？”

    “我不会告发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会给你10万美金，不过表你得还我。”蓝眼睛安德烈将手伸向了且孤独多吉。

    “什么事？”且孤独多吉将表扔给了蓝眼睛安德烈。他心想，10万美金，除了给龟龙会的抽成，剩下的足够今年父亲的康复费用了。他暗暗发誓，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给帮会做事，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成为托木尔峰最好的攀登者、征服托木尔山脉所有的雪山才是他所渴望的未来。

    “只要不杀人放火，他妈的什么都可以做！”且孤独多吉心里一边想着，一边陷向沙发。

    “做我们团队攀登托木尔峰的向导。”蓝眼睛安德烈的要求让且孤独多吉愣住了，且孤独多吉看着蓝眼睛安德烈似笑非笑的表情，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登山向导？”且孤独多吉充满疑惑地问。

    “但是你要记住，你的老板是我，你只能服从我的命令。好了，今晚你好好想想，反正你也出不去。”说完，蓝眼睛安德烈站起来，他充满笑意地盯着且孤独多吉，手朝向沙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今晚就委屈你睡沙发吧。”说完，蓝眼睛安德烈便转身走回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