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屯口冲突
“大恩嫂，刚回来吗？”
母亲牵着我的手穿过屯口晒谷场旁边的大榕树底下时，那些吃过晚饭出来乘凉的村民都对路过的我们投来了同情的目光。见我们路过，有人向母亲打着招呼。
“嗯。刚回来，你吃过饭咯没”母亲看着那人微笑着应道。
“都一年多咯，大恩还没有回来，莫不是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不想回来咯。”
说话的是屯里赵四叔的婆娘，人喊赵四婶。她总是喜欢拿别人芝麻小事来当笑话聊，挑拨是非。说话从来都不给别人面子，就唯恐天下不乱。是屯里出了名的长舌毒妇。
“可别这么说，让人听咯怪臊的。”
赵四婶身旁的蕉大娘说道，同时用眼睛瞄了瞄牵着我路过的母亲。
“我就这么说咯，不然别人都回来咯，大恩怎么没见踪影呢？还不是外面有相好的咯，没有胆子回来。没看见大恩嫂像就个小寡妇一样天天都要到屯口的小山坡上干等着吗？”赵四婶提高了声调，指桑骂槐，显然是冲着母亲说的。
母亲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她想要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身体微微颤抖着，抓着我的手也加大了力度，把我的小手抓得生痛。
“我说大恩嫂，你甭听赵四婶满嘴胡咧咧的，她就这德性，就当她放咯个屁，赶紧带娃回家吃饭去吧。”
旁边的大山嫂好心的提醒母亲，想要帮助她化解赵四婶带来的尴尬。
“我怎么就胡咧咧咯？我说话怎么就是放屁咯？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赵四婶不依不饶的追问大山嫂。
“大恩失踪咯，大家也很焦急，都很同情大恩嫂，何况大恩嫂还带着俩娃哩，挺不容易的，你就不要乱讲咯，不要再在她伤口上撒盐巴咯。”大山嫂实话实说，立马得到了不少乘凉的人投给她赞许的目光。
“大山嫂，你跟大伙说说，我怎么在大恩嫂伤口撒盐巴咯？大恩都失踪一年多咯，没有一点消息。我这也是同情大恩嫂，是帮她拿主意，你怎么就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咯呢？”赵四婶转过枪口，对着大山嫂就一顿乱喷。
“你这叫同情吗？有你这样帮的吗？”大山嫂的口才哪里是赵四婶的对手，只得咬了下嘴唇，弱弱的辩解道。
“我这叫同情，大恩都不要大恩嫂咯，我不能看着大恩嫂天天守活寡，活受罪。是在帮她分析利害，帮她拿主意。你懂不懂？大山嫂。”
赵四婶凑到大山嫂面前，毫不留情地怼着大山嫂，把满口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大山嫂的脸上。
大山嫂厌恶地摇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对赵四婶的撒泼，大山嫂退怯了，她不敢再和赵四婶有什么交集了，只能退到乘凉人群后面，不再吭声。
望着赵四婶得胜后得意的样子。我紧咬着嘴唇。狠狠的盯着她，心里有股怒火在我胸膛里熊熊燃烧……
“龙娃，你看什么看？你就不怕有一天你阿爸给你们带着个新阿妈回来吗？”
赵四婶刚战胜了大山嫂，心里舒坦了一些，可一回头竟然被我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她心里很是不爽，而对我这样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屁娃，她还是很有把握可以战胜的，于是对我不阴不阳地说道。
“四叔才给你带回一个新四婶。”我不甘示弱，脱口而出。
我话音刚落，立即惹起周围乘凉的人一阵哄笑……
“你……你怎能这样说你四婶。我可是你的长辈。”赵四婶被我抢了个大红脸，立马冲我大吼。又指着母亲大声嚷道。
“大恩嫂，你就这样教娃的吗？你看龙娃，简直就是一个有妈生，没有爸教的野娃。”
我一听赵四婶这么侮辱我们，顿时怒火中烧。再也忍不住了，用力挣开母亲的手，就想冲过去教训赵四婶一顿。虽然我年纪小，但我相信，凭着我的勇气，就算干不过这个半老娘们，起码也能证明给她看，我们家没有孬种。
赵四婶也不是吃素的，她见我一副拼命的样子，也挽袖跺脚，蠢蠢欲动，准备给我这个不知道尊老爱幼的浑小子一个教训。
母亲见状，忙伸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了我。同时两眼一红，眼泪夺眶而出……
“四婶，你在娃面前胡扯些什么呢？”母亲红着眼，有些哽咽地责问赵四婶。
“大恩嫂，你让我怎么说？难道我说错咯吗？你看你家龙娃说的是什么话，还当不当我是他长辈？还想要对长辈动手？真的一点家教都没有。今天我撂下话来，龙娃不给我磕头认错，我绝不罢休。”
赵四婶知道母亲生性善良，平时对别人都是客客气气的，极少跟别人闹别扭，更别说跟别人吵架了，所以她对母亲责问，一点都不放在心里。
“让我给你这样的人磕头认错，你就别做梦咯？”看着赵四婶倚老欺小，盛气凌人的样子。我直接拒绝道。
大榕树下面乘凉的人见事情闹大了，一下子静了下来……
赵四婶见我驳了她的面子，立马变成了一副泼妇模样，对母亲撒泼打滚，破口大骂，把一个长舌毒妇表演得淋漓尽致。
母亲面对着赵四婶的不要脸，一时不知所措，苍白的脸变得涨红，弱小的身体不断哆嗦着，眼泪仍旧不停地在她脸庞滑落……
“龙娃，跪下。”
突然，母亲对我喊道。
我懵了，明明是赵四婶挑衅侮辱母亲在先，我只不过帮母亲争回口气而已，怎么结果竟然还是我错了，我心里很是不明白……
“阿妈，又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给她磕头认错？我就不跪。”
我倔强的说道，内心里还想让母亲为我主持公道呢。
“阿妈让你跪你就跪，你难道连阿妈的话都不听吗？”母亲不容分说，直接给我上了紧箍咒。
我知道母亲受委屈了。父亲失踪后，我们家势单力薄，本来在屯里就已经没什么地位了。而今天事情真的闹了起来，往后我们在屯里就更加步履维艰了。所以就算再大的委屈，母亲也只能默默的承受着。她知道远亲不如近邻这个道理，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维护着邻里关系，这就是母亲的善良。
母亲的做法明显违背了我的意愿，我不想向赵四婶低头。就想不顾一切的大闹一场，把赵四婶对母亲的侮辱弄得屯里人人皆知。
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