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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困兽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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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月刚至,京城就乱了。gaoyawx

    从都察院里重新派来的人气势汹汹,说他们都察院里接到了一封密信,信里的内容简直令人发指。

    范大人把徐府的门“砰”地撞开,怒喝一声:“动手!”

    徐敬年就这样被人从被窝里拽了出来,五花大绑的摁跪在地。

    他脸色铁青,但还是竭力维持风度。

    “大人,我能问一句,您有证据抓人吗?”

    范大人看他一眼都嫌恶心,“证据?马上就搜到了。”

    话音刚落,两名卒卫从按察司里拖过来两个不成人样的人。

    徐敬年眯了眯眼,瞬间一僵。

    范大人看到那两人后情绪就暴起了,他猛地踹了徐敬年一脚,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你真是好生阴毒!”

    那两人不是别人,一个是失踪多日的赵承,一个是已经被报死讯的李大鹏。

    徐敬年胸口被踹的生疼,脸上表情差点没有绷住,他倒在地上看了李大鹏一眼。

    “你居然没死。”

    “……”李大鹏嘴唇嗫嚅,但发不出声音。

    他身上都是疮口,只用脏兮兮的破布裹了起来,浑身瘦的只剩个骨头架子,眼球突出,直勾勾地盯着徐敬年。

    “……我。”他发不出声音。

    徐敬年凑头仔细分辨,“救我?”

    “少他娘的还在废话!”范大人又重重踹了他一脚。

    “大人!”徐敬年忍着痛喊道:“他在让我救他!我若真害了他,他怎会让我来救他?请大人明察啊!”

    范大人冷哼一声,“好,那我就让你听听他到底在喊什么。”

    范大人蹲在李大鹏面前,语气放缓道:“你别怕,你说,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李大鹏突然呜咽了起来,指着徐敬年浑身颤抖,声音嘶哑尖锐:“杀了他!!!”

    徐敬年脸色一变,看着怒火中烧的范大人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下意识求饶:“求您,放过我吧!”

    范大人拿过身边人的武器,一鞭子抽在他的腿上,气极了:“你听到他在说什么了吗?你把人害成这副样子,害全城的人中毒,还害我弟弟感染死去。你这小人,你该死!”

    他一鞭鞭的抽下来,像攒足了怒气,一鞭比一鞭致命。

    眼看徐敬年就要丧命于此,手下人赶紧拦住他:“大人!人还要带回去交给皇上定夺。”

    范大人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住了手,“皇上早就想端了徐家了,不过是多留你再活一阵罢了。”

    徐敬年的身上火辣辣的痛,但比起这个,他不能忍受的是他穿着刚入睡时的薄衣被这个老匹夫抽的满地打滚的失态模样。

    他的手下还站在门口看着。

    徐敬年咬紧了牙关,缓缓问道:“这封信是谁送给大人的?”

    又是正义堂那群多管闲事的还是秦家那两个贱种亦或是徐正海?

    “信自然是匿名的,不管是谁,我都会感谢他。”范大人拎起他的衣领,恶狠狠道:“因为抓住了你这个害群之马。”

    “此次疫病跟我没有关系。”徐敬年压着嗓子,眼里狠决。

    “就算要我死,大人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这是自然。不仅要让你死个明白,还要给全城的人一个交代。”

    范大人递过眼神,侍卫默契的把徐敬年从地上押起来,跟着范大人上了马车。

    “此次开堂受审,皇上交由我全权负责。”范大人两手抱拳向苍天敬拜了一下。

    “就在此地公开审判,让全城百姓都来看看你这小人究竟干了些什么。”

    受审处像极了刑场,侍卫隔开的一圈都是乌泱泱的百姓。日头高悬却无半点暖意,北风呼啸如狼嚎鬼哭。

    正义堂低调地站在人群之中,一脸平静的旁观着接下来的进展。

    “就从大家最关心的开始。”范大人声如洪钟,表情威怒。

    “你私自抓人,利用飞虫传播疫病。这一点,你可认罪?”

    徐敬年昂首:“不认。”

    “好。”范大人像是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反而正中下怀。“将人带上来。”

    李大鹏和赵承被人搀扶着走上台阶,跪坐在徐敬年身边。

    “我的儿!”赵老夫人一声惊呼,失了控想要上台,却被侍卫牢牢控住。

    赵承眼神涣散,看向年老的母亲。他的情况比李大鹏要好些,但也不堪重负。

    白染衣和陈岚看清李大鹏的脸后倒没多大反应,他们早有猜测李大鹏会被徐家抓去。

    只是不知为何要抓走李大鹏。

    “这次的匿名信是你送的吗?”江故问陈岚。

    因为上次郑羽宙来审徐家就是陈岚提供的信息。虽然他没说,但江故多多少少能猜出来。

    但这次陈岚摇了摇头,平静道:“不是我。”

    但这种将证据全部搜集好,证据链准备完整再同一封匿名信一起打包送过去的方法实在太像陈岚上次的作风。

    有人在故意模仿。

    但看朝廷态度,此案徐敬年翻不了身。这次模仿的目的似乎不能叫做嫁祸,而该称为立功了。

    正义堂却不相信有人会这样帮他们。

    台上范大人介于李大鹏精神虚弱开不了口,便将事件一一列出,只让他负责点头或摇头。也让圈外百姓看的更清楚些。

    “今年四月,徐敬年在姜记糕点铺无故将你掳走关在按察司大牢近三个月,可有此事?”

    李大鹏麻木的点了点头。

    范大人继续:“你在牢里遭受虐待不幸感染重病可有此事?”

    李大鹏迟疑了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徐敬年猛地看向他,吼道:“污蔑!我根本就没有想起过你!哪里找人虐待你了?”

    “肃静!”范大人呵道。“你将人关进牢里三个月却忘了此事,这不就是纵容手下人去轻贱他!”

    “他染上病那也是因为他本身身体虚弱,还不是因为白染衣给他喂了毒药!”

    范大人眉头紧了紧,招人来问:“白染衣是何人?”

    “回大人,一名女医。这次新药就是郑大人吩咐她和另一位医师一同研制的。”

    郑羽宙的为人和眼光他知道。

    范大人点了点头,又问向李大鹏:“徐敬年说的可是真的?你被人下了毒?”

    李大鹏埋着头不动,忽然摇了摇头,抬头艰难道:“是他虐待……才……”

    徐敬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几乎是一瞬间他便反应过来了。

    这是有人陷害,都是假证,都是假的!

    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假的才好,假的真不了。我能翻身、我要翻身!”

    “肃静!”范大人以为他终于装不下去,开始发起疯来了。

    但这声呵斥过后,徐敬年却出奇的安静下来,始终不发一言。

    审判还在继续。

    “三个月后,徐敬年将你放出来,开始利用你为他鞍前马后。但在一次偶然中,他发现你身上的病可以通过飞虫传播开来,于是他将你重新囚禁起来。”

    李大鹏点头。

    这边问话结束,范大人转向赵承。

    “你这边掌握的证据可以说出来了。”

    赵承看了眼母亲的方向,想着那人给他的承诺,便压抑着徐敬年报仇杀他的恐惧心理,磕磕碰碰的说起来。

    “徐、徐公子醉酒奸杀周家小姐,为了掩盖此事他用谢家出事后空出的官职送给周家,换他们放弃追究此事的机会。但后来这事又被捅了出来,徐公子便推我出去顶罪。”

    “但我家里人为了救我被迫参与他的人口贸易,还被讹诈了许多金银财宝,他这才答应饶我一命,只是关着我。但自从他发现李大鹏的病可以传染之后,便开始拿我当实验品,用飞虫往我身上传染疫病。”

    说到这里,他开始哽咽起来,就连身边的李大鹏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开始战栗起来。

    “那个病越来越厉害,我原本只是发烧,后来身体越来越痛。我求他停下来,但是他把我和李大鹏关在一个屋子里,放进来密密麻麻的虫子。我们逃不出去,我跪在地上求他,我求他杀了我。但是……但是他只是笑着看着我,跟我说我再坚持坚持就好了。”

    赵承的眼神又开始涣散,喃喃着:“坚持坚持就好了……”

    范大人看到他就想起了自己病逝的弟弟,他沉声问他:“你们被关在了哪里?后来徐敬年被抓走,你们又在哪里?”

    赵承似乎是想不起来了,他精神状态很不好。

    范大人又喊了他两声。

    赵承的眼珠无意识地缓缓转动着,看到捂着脸哭泣的母亲时他猛地惊醒,喊道:“郊外!京城郊外!我们被关在了那里。”

    “徐公子被抓走后,我们就被关在了郊外,一直被人看着。他对我们的实验一直没有结束,即使他不在,我们也一直被飞虫叮咬,然后他们将飞虫引到各个地方。”

    “引?怎么引?”范大人耐心的引导他往下说。

    “驯兽师。但是他从皇宫里回来后就把驯兽师都陆陆续续地杀了。”

    “卑鄙!无耻!”圈外的百姓群情激愤,这次疫病造成的伤亡数不胜数,他们就等着一个发泄口好让自己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徐敬年你听到了吗?我们已经派人去过郊外,那里留下的都是你毫无人性的证据!”范大人案木一拍,指着他:“这条罪你到底认不认!”

    徐敬年听到这里已经知道谁是幕后黑手了。能提供疫病传播手段这么详细的证据和内容,只有这件事的真正操手——他那个爹了。

    他冷笑道:“不是还有别的罪吗?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一起认了。”

    “如你所愿。”范大人招了招手,底下又带上来几人。

    这次的阵仗一看就知道要讲什么罪名。

    秦二和秦三恭恭敬敬的跪下,秦三行了一礼:“范大人。”

    范大人抬了抬下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好好说,仔细说。”

    秦三颔首。

    “疫病最初传播开来的时候,我和二哥就不停地寻求解药。我家老夫人也因此丧命,深感痛心。后来徐公子说他找到了解药,我二人大喜过望。徐公子还说要将解药低价卖出,让百姓们都从中受益。他寻求我们帮助,我们自然不会拒绝,这是一件善事,我们也乐在其中。”

    “谁知后来这价格被越抬越高,他给了许多理由搪塞过去,我们信以为真便继续帮他干事。最近我们才发觉不对,这药根本不能根治还有许多弊端,药价越来越贵,我们便停了手来到顺天找他。哪成想,原来这疫病就是他一手造成的,让我们帮忙卖药也只是为了赚取钱财,这样的勾当我们可再也不敢做了。”

    秦二附声道:“我们都被利用了,我们原本是想让大家都能吃上药的啊!”

    “我们在应天所赚取的所有利润皆被徐公子收下,大人不信可以查我们的账目。”

    徐敬年只瞥了一眼呈上来的账本,一看便知是本假账目,笔笔账都是冲着要他命去记的。

    他不抱任何希望的问了一句:“大人可有我的账本?两边的账对的起来吗?”

    范大人并未回答他,只是招了招手,示意继续。

    底下又上了几个人。

    这次是赵家家主和周大人。

    周大人自从那次被徐正海反咬一口后,在朝廷也失了势。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刚上台便指认徐敬年奸杀女儿还以权谋私利用他发展奴隶交易。

    他这次毫不遮掩,早就把证据准备妥当,防止倒打一耙的事情再次出现。

    周如菊因为他的态度和姐姐真正的死因和他大闹了一场。他不仅在朝廷上失了恩宠还在家里失了威严。

    总得做一次对的。

    赵家也和他差不多,证据准备妥当。他与周家都是徐敬年亲自发展的下线,所有的证据也都指向徐敬年。

    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徐敬年心里清楚,赵家被徐正海威胁了。要以赵承这个赵家最宠的儿子来换取他们对徐敬年的指认。

    利用别人家对儿子的疼爱来换取自己儿子的身败名裂。

    徐敬年心中冷笑,真是有意思极了。

    “方才第一罪中赵承也说了你以他的性命威胁赵家,还让他为你顶罪。由此可见,你确实奸杀了周如兰还利用了不少人去帮你敛财。人口贸易是真,高价卖药也是真。”

    范大人掷地有声:“你到底认不认罪?”

    “我要见我爹。”他轻飘飘道。

    “什么?”范大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要见我爹。他人呢?不会这么快就病死了吧?”他笑起来。

    “你……”范大人被他不屑的态度震惊到了,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范大人。”徐敬年盯着他,笑的顽劣:“你让我爹出来见我,这些罪我就认了。”

    他知道就算疫病传播这事不是他干的,但就凭其他的罪证也够他死上好几回了。他改主意了,他不指望自己能翻身了,他要把罪魁祸首一起拉下地狱。他要见到徐正海,他想知道他这样设计自己究竟对徐家有什么好处。

    自己死了,徐家还能指望那些窝囊废庶子吗?徐敬年不明白为什么徐正海要这么做,把罪全部推到自己的头上难道皇上就能放过他了吗?

    “我要见他,让他出来见我。”徐敬年懒洋洋的喊着。

    范大人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格外看不惯他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所幸给他泼下一桶凉水让他清醒清醒,认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处境。

    “你还指望你爹来保你吗?实话告诉你吧,那封匿名信就是你爹写的,他还要亲自面圣大义灭亲。现在,大概已经进宫了。”

    徐敬年浑身一震,脸上的笑瞬间变了形。

    他竟敢面圣?!他居然敢做到这种地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功名是偷来的,自己从来没有获得过任何一个官职。但徐正海不一样,他是正三品官员,所属机构为京都提刑按察使司,负责京城官员的监察职责,地位举足轻重。

    徐正海在官场摸爬打滚几十年,徐家所有的根基都是他一手建立,朝里的帮扶势力都是向着他的。

    而自己,只是空有一个野心罢了。

    只要徐正海一天不死,他就要在他的阴影下多活一天。这也是父子二人明争暗斗这么多年的原因。

    只是他没想到,徐正海是真的要置他于死地。

    世人都说徐正海老了变的畏缩迟钝起来,而徐敬年年轻气盛,比徐正海当初还要聪明还要心狠手辣。

    不过是这老匹夫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他只是想让那些人的敌意都让儿子承担去。

    “奴隶贸易是他奠定的基础!”徐敬年声嘶力竭,“上次他还替我说话了,皇上不会相信他的!”

    范大人看着徐敬年因为情绪激动而涨红的脸和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冷冰冰道:“难说。毕竟,他自己也中了毒。”

    徐敬年一怔,瞬间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样的苦肉计。

    他知道皇上不会信他,知道皇上想除掉徐家,他就演了这样一出苦肉计。让皇上以为他是被儿子所陷害,最后迫不得已带着所有“罪证”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大义灭亲,功过相抵。

    徐敬年低着头,肩膀都在颤抖,忽然仰着头大笑起来。

    范大人冷眼看着他,只当他是困兽之斗,不过是听到自己的爹要揭发自己所以怒火攻心想要以牙还牙罢了。

    徐敬年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冲着外围的百姓大喊:“是徐正海!是他害了你们!是他放出的飞虫!是他啊!你们快去帮我杀了他!!!”

    两边迅速冲上来两人,往他膝弯一踹,徐敬年便立刻跪倒在地。

    “你指认徐正海,你有证据吗?”范大人问他。

    “证据?”徐敬年的反问被大风吹的轻飘飘又阴魂不散。

    他指着台上所有人,大笑道:“这些人都是证据!”

    “你看好了。”范大人不为所动,“这些都是指向你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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