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死尸
肖应尘本来已经转过身去，小六子这一叫，便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六子有些埋怨道：“为什么每次都让我干这些跑腿的事？你不相信我能干些大事么？”
肖应尘看着一脸认真的小六子，长“嗯”了一声。
待思索以后，才缓缓的解释着糊弄，道：“小六子，送信这种事情，通常只会交给有本事有运气的人，就像过年饺子里的铜钱，不是谁都能吃到的，白毛老儿，我，还有你小六子，咱们三个人中，你最棒。”
小六子从小便看了许多戏文，也听了很多说书先生讲的许多故事。
他自然知道肖大哥这话不假，无论是过年的饺子，还是送信的人，那都是天选之子。
就像嬉戏时的幸运儿，是游戏的赢家，因此便喜上眉梢，“老天选了我？”
肖应尘一点头，“嗯。”
小六子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但小孩子问题毕竟还是比较多，因此又接着问：“那我去了，你干什么？”
肖应尘解释道：“我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为了保证加强可信度，又补充道：“如果我死了，呸！以后白毛老儿就只能踢你一个人的屁股了。”
这话题多少令人悲伤！
小六子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仿佛总结出了规律。
按肖大哥的意思，“死一个人”和“踢屁股”应该是因果关系，并深以为然。
这样一来，新问题又紧随其后：“肖大哥，那谁死了之后，才能轮到我踢别人的屁股？”
问题如果常常出乎意料，便让人不再惊讶。
肖应尘也早已习惯，道：“我们两个一起死了之后，可以去阎王老爷那里踢小鬼的屁股。”
按照民间传言，讲不吉利的话，是要“呸”掉霉运的，这句话说完，两人同时“呸，呸”两声。
小六子听完很是心满意足，大有一种媳妇熬成婆的感觉。
总之，人这一生免不了要被踢屁股，也终会有屁股可以踢。
因此道：“好，那我现在就去了。”
只是想到两人刚才的对话，多少感觉心有余悸，以前肖大哥能分担屁股的疼痛，不免感觉普天下只有小大哥是大大的好人。
就嘱咐一句：“肖大哥，你最好别死，要是真死了，最好还能活过来。”
说毕，蹦蹦跳跳的朝山下跑去，许是步伐较大，跌倒之后，很快站起来回首道：“我一定会办好的，放心吧，肖大哥。”
然后又继续往山下飞奔。
“嗯，我信，路上小心点。”肖应尘说的诚恳至极，竟然没有半分脸红之态。
听到这话，小六子又一次折返回来。
他盯着肖大哥瞧了瞧，显然是有些不适应。
小六子道：“不对啊，肖大哥，以前你总是说，哈哈，小六子掉粪坑里去了，哈哈，小六子被马蜂蛰了屁股，哈哈……”
小六子表情丰富，说话的模样，也是尽可能复原以前肖应尘嘲弄时的神态。
“壮士，你快去吧，这一路上，没有粪坑，也没有马蜂窝，不会再出状况了。”
小六子双手抱拳，道：“好汉留步，小六子去也。”
确认他这次是真的下山以后，肖应尘便扯着衣衫尽可能拧个干。
然后带着满身褶皱，顺着小道，冲古驼山的南麓走去。
“你干嘛去？”程明将手搭在结界的网罩上，一边看，一边问。
“西刹帮的总舵在南麓，程姑娘性情刚烈，只怕她不肯连累家里，很可能会只身去西刹帮，我去那边堵她。”
依着对程方楠的了解，肖应尘便和小六子兵分两路，为的也是以防万一。
一路上肖应尘跟程明隔空对着话，偶尔遇到上山砍柴的樵夫，难免会被认为是有毛病。
于是，一碰面便躲的远远的事情屡见不鲜。
古驼山的南北麓相隔甚远，自然要翻山越岭。
可若是走小路，便能近上许多，这一切都得益于肖应尘和小六子贪玩。
每每为了躲避燕红叶的追逐，趁他腿脚不便，就专门往林深叶密处钻。
因此这古驼山，起码有一半以上早已经熟络到如同自家后院。
临近古驼山总舵的地方，道路就变得崎岖艰险。
悬崖最窄处单脚可过，倘若山风突起，必使人跌落至粉身碎骨。
再往前走，不出三里，便能上大道。
那是通往西刹帮总舵的唯一路径，程方楠若要上山，必经此地。
拨开繁茂的枝叶，不远处仿佛稀稀疏疏的有些人影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在林叶的遮蔽下，有些露出脑袋，有些露出服饰，有些便只能看的见手臂或者大腿。
古驼山的总舵就在不远处，断不会有什么山贼土匪在此生事。
难道是西刹帮的守卫常年埋伏以确保总舵无恙？
或者是他们收到消息，特意来此擒自己或程方楠的？
左右没了思绪，肖应尘突然细声道：“程明，你是不是可以看的见？那些人究竟怎么回事？”
程明在结界之外，仿若俯瞰，目之所及，异常广阔。
听到肖应尘说话，应了一声，便顺着结界往前瞧去，这一看，便骇然道：“这些人都死了。”
肖应尘惊的直咳嗽起来，咳的弯下腰去，反复捶打着胸口。
等缓了气，才亦步亦趋的朝着那些尸体走过去。
此时正是夏天，稍一靠近，腐臭扑鼻而来，捂着鼻子。
打眼一看，原来刚才看到的手臂，脑袋还有大腿，竟然真的是被人砍下来的。
“看样子，这些人是死了两三天了。”肖应尘道。
诸多尸首脖子上都有伤痕，看来是一招毙命。
有些身上全无伤痕，但印堂发黑，想来是中毒。
从服饰看去，统一都是土灰色，程明一边观察一边问道：“肖应尘，你能认得出这些衣服么？”
“他们是西刹帮的人，”肖应尘一边说，一边用脚踢在那尸体的屁股上。
那人便如同圆木一样滚了过去，伸手探向他的腰间取出一块半巴掌大小的木牌。
只见上面有一团烈火，翻过去，另一面便只有一个“火”字。
肖应尘没有读过什么书，更是认不得几个字。
好在这个“火”字既简单又容易辨认，便有些骄傲的道：“这个人是西刹帮火行堂的人。”
西刹帮有五行堂，分别是金，木，水，火，土五堂。
几个字里，只有“金”字略微复杂，肖应尘不大认得。
但倘若猜得出是西刹帮的人，便用排除法可以知道，那是个“金”字，因此，这五行堂他算是可以认的全了。
倘若把“金”字放在别处，那又不见的能认出来。
有一次小六子指着“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询问意思。
肖应尘就认不得那个“金”字和“赤”字，只是瞎说了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全都没有脚了，人就完了，你看白毛老儿还剩一只脚，所以他完了一半。”
小六子听完之后，以为大有道理，佩服的直拍手，还一个劲儿的夸肖大哥好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