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看你吹风起
冬月初八一早,孙晓跟张兰端着水到苏启屋里时,苏启正坐在床沿上抻理着自己的衣袍袖口。
见孙晓和张兰两女进屋,苏启起身来正待说话,孙晓将热水盆放到盆架上说:“公子,洗脸。”
苏启洗了脸,接过张兰递来的棉帕擦了脸正待说话,孙晓说:“公子,昨夜奴婢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若是奴婢有很多套衣裳,别人又穿不了,公子,你给奴婢一个建议,是任由她们束之高阁,直到腐朽,还是不论穿一次,还是两次,只要是奴婢的衣袍,都应该穿她一穿?”
“这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公子,在别人的眼中,不论如何,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论有没有真正意义属于了你,别人都以为是你的。”
张兰从苏启手中接过棉帕,在铜盆里洗着,插话说:“公子,如同你所说的一样,官员、将军、商贾或是百姓,都有自己的憧憬,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有呢?”
苏启没有再与孙晓和张兰争论,径自出屋而去。
孙晓看着正在拧着棉帕的张兰问:“小兰,我们是不是惹公子生气了?”
“至少公子没有将她俩赶出屋就够了。”
张兰直起身来正色说:“齐轩和陶慧两人这一年来,分外用心地把大姐交代的事办得滴水不漏,还总是想往公子身边凑,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她两人在穹沿边地每一场交战当中,都用命在拼,为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想让公子多看她们两眼,我们做姐姐的,如果只管自己有的吃,便不管姐妹,那怎么行?”
孙晓端起铜盆的水说:“小兰,真正的原因你为什么不说?”
“大姐,有些话我们知道就行,不用说出来的。不论是公子,还是公主她们,都聪颖至极!有些事,只能是我们来做,也只能是我们推动着往前走。”
苏启吃过羊肉汤面之后,带着倪敏、储星儿、向羽梦和江雨儿往着镇衙而去,储星儿见苏启一路没有说话,看了看倪敏,倪敏轻轻摇头,储星儿只能是偷瞄了苏启一眼之后便收回自己目光。
留在卫署的孙晓、张兰、唐琴和黄真真四女带着一众影卫女卒打扫庭院,黄真真凑到孙晓跟前说:“大姐,公子是不是生气了?”
孙晓剜了黄真真一眼说:“怎么,笑话大姐呢?”
“大姐,小妹哪敢?齐轩和陶慧两人在收拾卫暑,要是她俩不见公子去卫暑,会不会误会了公子?”
“既然想到了,还不快去帮着她俩收拾卫暑,顺便跟她们说说话,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说,你知道吧?”
“当然,我绝对不会让两个小妮子对公子生出一点点的误会。”
苏启到镇衙之后,左俊将赋税帐簿等抱到自己衙房,一一向苏启作着说明,苏启与左俊两人将石鼓镇的赋税、地亩组成、新恳地亩、整修官道及堤坝、商税、吏员差役等进行一番探讨之后,已近午末,左俊鼓起勇气说:“大人,要不到离府衙不远处的酒楼去尝一尝,他们家的菜做得很是地道。”
“好,去尝尝。”
苏启和左俊要了一个小包间,上菜之后,苏启看了看菜品不由笑说:“左大人,这么一桌菜要多少银钱?”
“回大人,加上一小坛酒,约莫就是三百文。”
苏启点了点头,见小厮已经给储星儿四将及四个女卒上着菜,便收回了目光。
左俊起身来,动作轻柔地给苏启盛了一碗汤坐下说:“大人,这是渔人一早打起来的鲤鱼,煮汤倒也鲜美,大人请尝一尝。”
苏启喝了一口,很是赞赏地点点头说:“棉桑复征粮赋过程中,可有较大波折?”
“起初是有的,大人。雷琛率军驻守在此,一些富绅士族难免与其走得比较近,但银马镇之事传到这边之后,都算得上配合。”
苏启两人吃过饭,进了府衙大门之后,储星儿才带人绕到府衙后门进衙,八女窝在左俊衙房一侧的一间屋子里烤火。
一女卒才添了火不久,便听到外间传来一人的训斥声:“左俊!让你将查点肖李两家的账簿呈上来给本官过目,为何这般推三阻四?”
“曹大人冒着严寒一路踏雪,为的便是下官治下凶杀大案,下官感激不尽!怎敢推三阻四,实是镇衙刑房主事回家用饭未归,下官没有宋主事衙房钥匙,还请曹大人恕罪。”
“哼!这等大案,镇衙本就无权处置!你左大人倒好,上官不至,居然私自收殓肖李两家尸身入棺,且清查两家财产,谁给你的胆子?”
“大人,还请听下官解释,因肖李两家被灭门之事,城中人心惶惶,民怨四起!下官若不提早勘验,恐引起更大祸端。”
“若让本官得知你在清查当中有失职之处,本官绝不徇私!”
“下官不敢!曹大人,一路风尘仆仆,必是疲累!还请大人移驾离衙不远的酒楼,此间酒楼烧得一手好菜……”
“酒楼往返之下,颇是耗费时间,不必了。”
“那下官让酒楼将酒菜给送过来?”
曹辉和一个军将皆是没有答话。
左俊朝着躬身一侧的吏员挥了挥手,吏员低着头往外而去。
小吏出门而去之后,曹辉端起茶杯喝下,左俊连忙上前给曹辉续上茶水,正待退回,却听得一道与曹辉而来的军将说:“左大人,雷琛现在何处?听说他前两日派兵守着城门,不让人进出,有没有此事?”
“禀告康将军,此事倒是事实,但不知为何,自前日起,雷将军又将城门打开了。”
“本将进城之时,已派亲卫去营中传唤雷琛到镇衙见本将,等雷琛到了以后,左大人须将本将与雷琛所说之话,一字不漏记下,等本将回去时,本将要将雷琛和左大人上书皇朝的奏本一并带走。”
“是,下官定当仔细如实记下。”
康正抬眼冷冷盯着左俊:“左大人,听说你治下的商贾仗着万贯家财,出入城门和遇到巡街军卒,发生过不少次辱骂军卒之事?”
“下官未曾……”
未等左俊说完,康正一拍桌案怒斥:“本将还听说有人朝着军卒吐唾沫,可有此事?”
“绝对没有!还请将军切莫听了谣传。”
“雷琛作为我大炎边关守将之一,若是被本将查到确实有人辱了他的话,本将绝不轻饶!”
曹辉伸手轻轻拍了拍康正的手说:“将军切莫发怒,怒大伤身。左大人,作为一镇主官,要与守城将领多为百姓谋福,父母官难做,一些不思皇朝恩德之人,若是唾骂守护他们的军卒 或是军将,这岂不是叫人心寒!”
“本官还听说,守将张平自从到任石鼓之后,屡屡与富商多有往来,且频繁宿眠于烟柳之地,可有此事?”
左俊抬起头看着两人,有些不敢置信!
康正说:“怎么,左大人还想替张平遮掩?无风不起浪,张平为人行事已然传到路府,难道说有人诬蔑张平不成?”
苏启听及此处,缓缓起身走出衙房,到了正堂柱子一旁站定,曹辉看到苏启的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康正见曹辉神情有异,不由朝着苏启看去,瞬时两人额上冒起了一层细汗!
曹辉和康正两人双双从从椅上弹起身来朝苏启见礼:“(末将)下官见过(将军)大人。”
苏启未理睬两人,径自走到正堂左右两座之间站定,左俊一看苏启瞥向两人坐过的座椅,立时撤下左首的椅子,又搬了一把没人坐过放到左首位,苏启轻撩袍服坐下。
康正和曹辉两人连忙挪到苏启正面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七月十一,本官在郡衙与各路主官会面之时说了很多!曹辉曹大人可还记得?”
“下官记得,记得大人说过的每一个字。”
“那曹大人从到了镇衙至今,说过的每一句话,曹大人可还都记得?”
“记……记得。”
“本官给你一个机会!你到后边衙房把你要告诉本官的一切都写下来,你可愿意?”
“下官……下官……”
“曹大人,不要心存幻想和侥幸!本官既然统领一郡军政,拿办你!查清你所有明面暗里的一切,不过一句话的事,区别在于,你按本官所说来做,你会有一个相对较好的结果。”
曹辉的腰弯得更低了,上下嘴唇张合几次之后说:“下官,下官遵大人命。”
储星儿往后退了一步,一女卒上前引着曹辉而去。
苏启看向康正:“抬起头!”
康正把头抬起,腰背却依然微弯着。
“康正,本将所记不错的话,你是青川人是吧?”
“回禀将军,是。”
“本将问你,自你跟随葛隆将军到西关以来,你与雷琛之间往来有多深?”
“末将到西关之后,奉命路府府城驻守,只是在雷琛到红峰城之时见过一面。”
“那为何你甘愿为雷琛不惜将一切罪名要扣到张平头上?”
“末将,末将受过雷琛父亲提拔之恩。”
“所以,你便不分青红皂白!为了一个泯灭人性,胆大妄为的雷琛,却把一个忠于皇朝,忠于军营的张平扣上累累罪名?”
康正低着头没再应声。
“张平被雷琛所害,你不但不想着为其伸张,反倒是为了昔日恩情,胆大包天!你有何面目还穿着军甲!给本将脱下!”
康正只得脱下军甲递到上前的影卫女卒手中。
“康正,你可有不服气?”
“末将不敢!”
苏启一听康正所言,眉头再度一凝说:“看来你有怨言,只是不敢发泄,对吧?”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来人,将康正押送军营拘管。”
康正被影卫押着往衙处走去,到了衙门一旁的屋子时,康正的一众亲卫跑了出来,抽刀挡住了三人去路,康正厉声喝斥:“还不快快将刀收起来!”
两上影卫女卒看了看依旧挡在面前的十个军卒,一女卒冷冰冰开口:“康正徇私妄为!奉大将军押往军营拘管,若尔等还不退去,莫怪我们刀下无情!”
“还不退下!”
康正这一声嘶吼,让正堂中的苏启眼中一寒,大步走到衙门,看着慢步退到一边的十个军卒说:“放下手中的刀!你们一并到军营去接受拘管!如若胆敢反抗,杀无赦!”
康正一脸灰败地看着十个军卒,低着头向着衙门外走去。
十个军卒看了一眼背着双手站定石槛上的苏启,纷纷低垂下头,跟在影卫身后出了衙门。
左俊走到苏启身后说:“大人,下官派人去军营……”
苏启抬手一扬:“不必,影卫早有人去了军营。”
苏启回到正堂之后,曹辉双手捧着几张宣纸正站在堂中,苏启经过曹辉身边,顺手接过曹辉所写落坐看了起来。
看过之后,苏启说:“明日本官着人送你回路府,安置好你的家人,到矿上去服役两年。”
曹辉双膝一软跪地连连磕头:“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
“你本就罪不至死!你既揭发有功,本官也非不通情理之人。到了矿上之后,当发挥自己所长,协助管理好矿产,本官望你好自为之!”
苏启回到军营,洪昌跟在身后一直没有说话,苏启停下脚步问:“周山和胡宝还是没有交待罪行?”
洪昌“嘿嘿”一笑说:“将军,人证物证俱全,哪能容他们狡辩。”
“凡事要有个度,不可一味只用蛮力。”
“是,将军。末将以后定会觉着多用脑子。”
苏启摇头苦笑:“你在军中都是这么跟上官说话的?”
洪昌连连摇头说:“那可不敢,若是末将跟在贺大将军他们身后,便不敢。”
“这么说来,还是本将让你感觉到没有威严?”
“不不不!将军,你这是仁厚宽宏。末将……”
“好了,逗你呢。明日便着人送康正和曹辉回路府去,这都派的是什么人!”
“将军,此次查抄周山和胡宝两家的财银?”
“造册留在军中支出。”